第八章 散樱之国之命运前夜
靠在温泉池边，懒懒地伸展身体，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惬意地扩张。
“呼~~~~”
西城苍火喘了一声，忽然觉得这里蛮不错的，至少对发展旅游来说，过去为什么要闭国呢？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西斜的太阳将余晖洒进庭院，将温泉池的蒸汽映照得有些朦胧。
西城苍火昏昏欲睡。
恍惚中他听到下水的声音，奇怪地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蒸汽看到一个娇小的身躯踏进池子里，偷偷朝自己靠过来。
他终于看清了那是谁。
西城苍火全身那正扩张的毛孔顿时收缩，他大脑立刻清醒，迅速抓起浴巾裹住腰连退好几步。
“干嘛！干嘛？干嘛！？”
绯千月此刻只有肩头以上露出水面，但西城苍火还是觉得自己处于某种犯罪的边缘。
“奉公主之命前来服侍你入浴啊！”
绯千月大大方方地答道。
说完她就要站起来——
西城苍火敏捷值瞬间加成不知多少倍，扯过一条浴巾三两下把这丫头裹成了毛毛虫。
“干嘛啊？”
绯千月像条毛毛虫一样蠕动了几下，发现自己无法挣脱，干脆就蹦到了西城苍火身边。
“人家可是来服侍你的说，欧尼——”
她忽然脚底一滑摔到水里，水面上泛起一串气泡。
西城苍火把她捞起来，非常头疼。
“我不需要服侍，你去女汤。”
“这里混浴的说。”
“这个民族真他妈变态……”
“嚯嚯！欧尼酱见到女孩子光光的也会害羞？”
“我对女性的生理结构很了解，害羞个屁。”西城苍火十分不屑，人体结构学他都读了多少遍了，“只是老爸叮嘱过我，除了不可抗力之外，绝对不要面对裸体的女人，否则会吃很大亏。”
“不可抗力？”
“啊，第一是任务需要，第二……他说我年龄还不够。”
“千月从来没见过父母，千月是被将军一家领养的……”绯千月抬头望了望天空，忽然笑起来，“不过千月不伤心，因为将军和公主待千月很好！”
西城苍火看着绯千月的侧颜，有些感慨。
真是个幸运的丫头。在这个时代，还能够如此纯粹地开心地笑出来真的不容易。
“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将军！”
绯千月忽然又开始抽风，蠕动着挤到西城苍火身边。
“我看见你劈船了的说！公主说幕府的高手都在御门卫，而她需要一个独立于幕府的高手，我可是向公主打了保票的说！”
西城苍火被绯千月拱得有些心烦，起身走出了温泉池：“知道了知道了。”
“喂，就不能先给我解开浴巾吗？”
“你用嘴咬开靠近下巴的那个结就可以了。”
“……啊！真的开了，快看快看！”
西城苍火已经走进了更衣室，他换上那身和服，竟然十分合身。这套和服看来是专门准备给武者的，小腿，袖口都被绑住，十分干练。但是照了照镜子，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西城苍火又披上了自己那火红的风衣。
“这才像样啊。”
……
远处的房顶上，木染政宗和北山樱坐在瓦片上。两人中间放着一张小木桌，上面摆着两瓶烧酒和一盘酒鬼花生。
北山樱将一盅酒一饮而尽，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看着那个红发小子渐渐走远，她有些不忿。
“你说那个小子到底有什么背景，连阁老也不想碰？”
“阁老难得给我们减负，你还要自找麻烦吗？”
木染政宗又嚼了两颗花生，四仰八叉地躺在瓦片上，软成一滩泥。
北山樱酒喝得有些多，忽然骑到木染政宗身上，将柔顺的长发撩到背后，然后将胸口的扣子扭开了一颗。
“你最近又迷上了歌舞伎町哪个头牌？”
木染政宗望着这个满脸红晕，风韵万千的女人，感到有些不妙。
“我们还得应付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的暗杀者呢，现在真不是时候……”
“就是因为这样啊！”北山樱忽然倔强起来，俯下身去，几乎要吻到这个慵懒得令人讨厌的男人，“待会儿就不知道谁还能活着了，这就是忍者的命！”
那股混着汗味的体香扑面而来，木染政宗终于失去了自己那慵懒的理智，任由那双红唇贴过来……
“喂，问你们个事情。”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西城苍火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这个房顶，他正蹲在旁边拄着下巴，仔细观察这两位。
木染政宗两人看着这个小子，愣了好几秒。
“杀！杀！杀！”
北山樱怒吼着甩出不知多少苦无，结果都被西城苍火单手接了下来。
附近的巡逻部队听到响声立刻聚拢过来，木染政宗叹了口气，急忙打发走他们：“我又惹副手生气了，没事没事！”
房顶下的士兵们一阵窃笑，然后继续巡逻。
北山樱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终于冷静下来，从木染政宗身上爬下来，蹲在一旁捂着脸不说话。
“什么事啊？涉及幕府机密的可不告诉你哦！”
木染政宗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腰。这个小子真是不自觉，明明是一个外国来的佣兵，竟然如此嚣张。
“有什么办法能瘫痪城墙的防御系统吗？”西城苍火扔掉手里的苦无。
木染政宗目光一冷：“这种情报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不必告诉我。”西城苍火挠挠肚皮，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敌意，“我就是劝你们多注意那个方面。你们的部队太过依赖城墙，大部分的兵力都配置在城墙内部的工事里。如果城墙的防御系统突然瘫痪，而敌人直接突入墙内，你再把部队调出来，很难形成有效防御。”
“谢谢关心了，”木染政宗打了个哈欠，“墙内有御门卫驻守。”
“明明知道今晚有事却还有这种闲心，我真的信不过你们啊。”
“你要怎样啊？”
木染政宗一脸不爽。
“嘛，只是提个醒。我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西城苍火起身朝屋檐走去。
“其实……也不用你告诉我——盯紧供电总站。”
说完，那头红发就消失在屋檐处。
木染政宗暗暗心惊，这小子真是够犀利的，这么快就发现城墙防御系统的死穴了……
那又关我什么事？反正阁老说了不要动他。
木染政宗又躺到瓦片上，朝仍旧捂着脸的北山樱歪过头：“不继续吗……啊——”
满脸通红的北山樱一脚把木染政宗踹下了屋顶。
“老娘酒醒了！”
……
……
晴阳公主看着换好衣服的西城苍火，捂住嘴弯着眉毛笑。
“你还蛮有和族气质的嘛，庶民。”
“我管他什么和族气质，”西城苍火将腰间的龙齿绑紧，“我待会儿要独自行动，所以我要你给我提供尽可能多的通行权限。”
“哦？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把千月一个人丢在浴池里？难得我善待你，庶民！”
“我是在谈正事好不好！”
“始乱终弃，人渣。”
“……你还想不想让我接任务啦？”
绯千月此时刚好洗完，一路小跑着冲进公主的房间，没大没小。但晴阳却抱住扑过来的绯千月，坏坏地笑着：“这个家伙把千月扔下了，该怎么惩罚他？”
“喂——”
西城苍火真的不耐烦了，他不是来陪女孩子玩过家家的。
晴阳和绯千月一起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尴尬地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哎……”
“所以你给我通行权限就可以，我自己行动。”
晴阳又迟疑了一阵，这才取出一张电子识别卡交给西城苍火。
“这张卡对应我的通行权限，你拿着它就可以去所有我能去的地方。”
西城苍火接过卡片，他看出了公主的犹豫。
“话说回来，你竟然能信任我这个佣兵，真是不可思议。”
“我很小的时候听兄长说过，有时候佣兵要比那些宣誓向你效忠的人更值得信任，因为他们只要拿到酬金，就会帮你办成事情……我第一次雇佣佣兵，有些紧张。”
西城苍火看着晴阳，无奈地笑了笑。这位公主殿下一直展示着自己那古怪的早熟，原来终究还是一个胆小的丫头。
“别怕，我可是专业的。”
西城苍火转身跃下窗台。
……
……
今夜江户全城宵禁，街上很冷清，巡逻步兵的脚步声四处回荡。
然而在城外的山林中，数百名浪人武士正聚集在一起。他们升起好几堆篝火，昏黄的火光将一个个面庞照亮，显现出一个个冷肃的表情。
外人对他们有很多称谓，攘夷志士、叛乱分子、倒幕派……
在众多如狼似虎的汉字中，竟有一个老妇人。她正是兰登婆婆，手里提着一大瓶烧酒，依次给周围的武士们斟酒。
最后她停在绯夜千羽身边。
绯夜千羽盯着柴堆上的火苗，沉默不语。
兰登婆婆取出烟斗在篝火上引燃，抽了几口。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不怕死的，你在倒幕派里的声望果然高啊……我还是劝你别去。”
“让婆婆费心了。”
绯夜千羽绕过了兰登婆婆的建议，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两人都暂时沉默。
“哎我说，就算真的想樱锋斋说的那样，待会儿那该死的城墙会瘫痪，但那里的部队可不会瘫痪，冲的进去，冲的回来吗？”
远处忽然有一名武士大声发问。
“你还打算回来吗？”
不知是谁做出了回答，众人轰笑，然后干了碗里的酒，笑容渐渐敛去。
“我等了十年，”绯夜千羽终于开口说话，“只要能杀掉那个人，别无所求，不过就麻烦婆婆您收尸了。”
“崇宫茂川将江户治理的不错，你杀了他，江湖大乱，这个国家又该去往何方呢？”
“我不在乎这个国家！”绯夜千羽忽然攥紧拳头，“我所在乎的，都已经被这个国家毁了！”
兰登婆婆吐出一口烟雾，叹了口气。
“又少了个回头客，晦气。”
……
……
“南方旱灾，赋税可以免收一季。”
“南方旱灾了吗？什么时候？明明我不久前还跟女孩子们去池塘里钓过鱼的！”
茂川瞪着自己的表弟。
“好好好！我没关心过地方的民务报告，反正他们都直接上报给表哥您的幕府。”
喜川无精打采，好不容易来一趟江户，结果又要听表哥讲课。
“幕府早晚适应不了这个时代！”茂川很生气，作为将军的威严显露无疑，“幕府集权的时代早晚会过去，我们要建立一个完善的国家，首先要有一个完善的行政体系。为了完成幕府到国家体制的平缓转换，我们这些贵族一定会成为第一批行政官员，你要对自己封地的民众负责！”
喜川已经趴到榻榻米上呼呼大睡。
茂川嘴半张着，最终还是闭上了。
——倒挂在窗外树枝上的西城苍火也直打哈欠。
国家啊……
这个词语对西城苍火来说很陌生。在这个时代，真个世界被无数大大小小的势力划分统治着，却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够建立国家。因为国家一旦建立，势力就会被整合，军队将被约束，扩张和掠夺将失去理由。
然后就像这里一样，佣兵非法化。
此时将军所在的房间已经层层布防，都很到位。但西城苍火还是选择在将军附近蹲守，无论对方从何袭来，如何袭来，目标都在这里。
他所在的这棵树很高，可以望见远处的供电总站那里埋伏着的御门卫人员。
他们终于敬业起来了。西城苍火满意地点点头。
……
供电总站附近的树丛中，木染政宗懒洋洋地趴着，而旁边的北山樱则绷紧全身所有的神经，死死盯着供电总站的入口。
“今晚供电总站的出入名单核实过了吗？”
“核实过了，这是第三遍了，今晚被授权进出的就是内务处的几个老大叔，我们都认识。就算出了内奸，他们也没有将整座供电站瘫痪的手段，那可是有好几重电路保护的。”
木染政宗不耐烦地回答道。他折了一根草衔着，看上去很无聊，其实也无比专注。他知道这里被入侵的可能性很大，但不明白对方有什么入侵的手段。
“幕府内部的高科技听说是从天洛进口的，那些电路我一看就晕。”
“根据探子前几天传来的情报，要刺杀将军的势力应该是外国人。”北山樱继续与木染政宗闲聊，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外国商船都控制住了，但没借口就对他们动手可是会惹大麻烦的。”
两人继续聊着，而供电站内部，许多大型变电器自行运转着。它们被一台中央电脑统一管理，无需人工操作。幕府的可以水平和江户民间相差如此之大，因此早就有幕府暗中从天洛进口科技的传言。
而每天进入供电站的不过是几名负责清扫积灰的老头，他们的活动时间也是被严格限定的。
今天其中一个老头似乎有些异样，他匆匆打扫完，第一次将目光投向了那些与他无关的计算机组。
他需要一个端口。
他找到了一个端口。
他取出自己藏在身上的一块在外国商团的违禁商品中才能见到的芯片，颤抖着将它插到端口上。
于是一连串数据流迅速而隐秘地越过了计算机组的大型防火墙，侵入中央电脑核心，然后发出一系列致命的指令。
芯片化电脑病毒，界内人士通常称其为“白女王的碎片”。
转瞬之间，数道供电线路依次烧毁，甚至连城墙外的平民用线路和停电备用线路也没能幸免。
一团黑暗迅速以幕府堡垒为中心扩散至整个江户城。
——木染政宗二人惊愕中迅速窜出树丛，直奔供电站中的人而去。
——正和公主玩耍的绯千月吓了一跳，急忙抱紧同样紧张不已的晴阳公主。
——卫士们冲入房间，恳请将军转移，喜川终于醒了过来。
——山坡上，绯夜千羽和众武士望着江户城的中心，依次拔刀。
——正在闭目养神的西城苍火猛地睁眼睛。
命运的前夜，一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