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盘旋在整个战场的天穹上，黑色的天之漩涡将地上的万物都卷了上去，山脉破碎，江川干涸，黑色的柱子插满在到处。
尸体凌乱的在空中飘摇，耳畔回响着古神们的低语，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末世的到来。
利普利卡的披风已经破烂不堪了，原本金闪闪的盔甲也沾满了污泥。
站在我们两的对面，是无数扭曲着肌肉和钢筋的异形怪物，它们占满了山川，填满了平原，黑压压地一大片盘踞在战场上。
“喂，吊车尾咲夜，给我看好了。”
“会长，你想干嘛？？”
“这就是足以击败你的实力！”
他双手合十，然后又在空中划了一大圈，我的脚下出现了闪耀着光芒的魔法阵。
“等等？”
“这首曲子，一定要写完它啊。”
“喂！别丢下我！！！”
这么说着的利普利卡含着笑在我的面前消失了。
“会长——！！”
是个噩梦，那副光景实在是太真实了。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感觉喘不过气了。
汗珠从我的额头渗出来，一路从脸颊滑下来。
“你为什么会梦到利普利卡？”
听到声音，我侧过脸，草莓坐在边上。
我似乎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做了个可怕的梦。”
草莓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替我拭去额头和脸颊上的汗珠。
她的手靠近，顿时觉得凉快了许多。
以前就想吐槽这一点了，这个游戏虽说是当下唯一的完全潜行游戏，但未免也做得过于逼真了吧。无论与现实中完全没有差异的视觉、味觉、嗅觉、触觉，还是被划破皮肤会流血，热了会出汗，感到饥饿需要吃东西，会头晕，会呕吐，酒喝多了会醉，受凉了会感冒，生病了会难受，一切都逼真到让人恍惚间无法分辨游戏和现实。
甚至连情绪都能捕捉到，惊吓之余的心悸都特别的明显。
这个世界，整个黑之砂大陆，卡尔佩恩，真的都只是一个游戏吗？
这个疑问本来快要沉下去了，又一次被我翻起来，反反复复地问自己，明明再怎么懊恼也得不出答案，但是——
“还有不舒服吗？”
草莓担心地问我，虽然她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但我就是能够感受到她那一瞬间释放的温柔。
但是，我的朋友们全都在这里，我想守护他们，也想守护好我这小小一方世界。
在这里，我有决定自己命运的能力，大概。
“没事了，谢谢你。”
“好。”
“还有。”
“嗯？”
“草莓姐的手帕上面有只有草莓姐才有的香味。”
“那算什么，性骚扰？”
“啊！不，我的意思是……”
“是？”
“很安心……之类的。”
“OK，肉麻的话打住。”
按照艾莉娜的要求，我们协助她解决议会内部的问题，之后她会作为谢礼允许我们查阅整个禁书室。
情报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一头雾水地进行着任务，就像只没头苍蝇，只会撞到一身伤痕为止。
原以为稍微了解了一点尼尔的背景，结果一点点的发现却牵扯出了更多的疑问。虽说把它们放着不管目前看来也没有问题，但是总感觉像是在身边放了一颗定时炸弹，没办法无视它的存在。
草莓对这个任务似乎十分的上心，估计她跟我也有着同样的顾虑吧。
“叮咚。”
提示音响起，视野的顶端出现了公会成员登录的绿色提醒消息。
【卡米亚 已登入】
我点开公会面板，翻到【成员信息】那一栏，点击【查询成员坐标】，地图在面前展开，表示公会成员的白色小人在地图的各处闪烁。
美琴和奶油在艾尔利亚港口，会长在图书馆，艾普莉尔、阿尔利兹和草莓三人的小人都在我身边，意味着都在公会房屋的区域内。另外，刚刚上线的卡米亚的坐标，显示在贝尔港。
？？？
贝尔港不是玩家无法登陆的城市吗？卡米亚的坐标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卡尔凯恩的唯一连接了贝尔港航线的港口就是艾尔利亚，美琴和奶油人在艾尔利亚港是否和卡米亚突然上线有关？一连串的问号在我胸中堆积。
我马上调出公会频道，没想到他们已经在交谈了。
【美琴】：好久不见。
【卡米亚】：许久未见，哈哈。工作实在繁忙，偷闲登录看看。
【美琴】：嗯，多陪陪家人。
【卡米亚】：职业战的比赛我曾在地铁的广告终端上浏览过，恭喜咲夜，他在否？
我赶紧回了消息。
【咲夜】：在的在的，大叔辛苦啦。
【卡米亚】：实话说，头衔战我亦颇感兴趣。
【奶油】：老卡你的职业是可以参加狼首头衔战的吧。
【卡米亚】：对，但我不愿阻他们。
【利普利卡】：好歹也是召唤类中的BUG职业兽王，打狼首战肯定要被闲话的啦。
【美琴】：异端战可全都是自己人，手下不留情呢。
【卡米亚】：哈哈。跟大家聊几句后畅快许多，我该陪女儿写功课了。
【美琴】：行，注意休息。
【卡米亚】：必然。
【咲夜】：大叔再见。
【奶油】：bye~
【草莓】：大叔拜拜。
消息栏马上跳出来卡米亚登出的提示。
“那两个孩子呢？”
“小艾普在地下室研究药水，小利兹在陪她。”
公会里唯二的药剂师现在其中一个在远征，公会能够使用的特殊药水需要补充了吧。
这个游戏中并不限制学习副职业的数量，但是时间和资源是有限的，如果平均的分摊给多个副职业，很可能一样都学不好，等级不够则意味着无法进行高等级作业。因此许多人干脆选择专精一种副职业。
安德洛金的药剂师已经达到了名匠水平，公会里常用的buff药水基本上都由他来制作。杂货商人那里能够买到的只有基础的补充HP和MP的药水，而PVP中在战斗前喝些各种各样能够叠加特殊增益效果的药水也是很重要的。比如抗性提升的药水在PVP市场中是最受追捧的，抗中毒、抗眩晕、抗遗忘等等。
比如在据点战中，对方的前排一定是防御力高血槽厚，同时拥有数多控制类技能的职业，贸然突破阵线极有可能被对方前排击晕，尔后被对方中线的高爆发伤害类职业集火秒杀。这个时候如果提前喝下了100%眩晕抗性的药水，对方的前排则完全失去了作用，拥有高防多控的职业伤害必然同刮痧般微弱，此时只要通过位移技能就能轻易杀入对方的中线乃至后排。
话是这么说，100%抗性的药水炼制难度很高。首先，本身对素材的要求就很严格，稀有度、品质等多方面都要考虑。其次，制作的成功率也并非100%，一旦失败就可能失去部分甚至全部的素材。
对于那些需要极其珍贵的基础素材的药剂制作，失败的代价是很高的，努力提升副职业等级使失败率降低就变成一件很必要的事情了。
我们公会中很多人都没有研习副职业，“需要的东西去交易所买就好了”美琴曾这么说过。
毕竟作为PVP精英公会，我们通过每周的据点战等等PVP项目得到的报酬是非常丰富的，公会资金非常充裕。
像料理品这一类纯体验类的产品，我们基本上靠购买获得。但对于一些紧俏商品，我们公会还是尽量做到自给自足，比如药水和守护石（炼金的产物，佩戴在胸前，每一颗都具有不同且极其特殊的效果，产出极少，当然价格也是十分昂贵）。
艾普莉尔和阿尔利兹的副职业就分别是药剂师和炼金师。
美琴和会长和奶油都是厨师，草莓是点心师。
我是渔夫。
其实……我们公会的大人们还挺不务正业的呢……
想着出去散散步，我跟草莓打了声招呼照顾好两个小孩后就出门了。
我很喜欢看太阳下山后的天空，无论是傍晚如同被火烧了云一般的红霞，还是像今天这样月明星稀的夜空，都让人很惬意。
清澈的夜空下，没有烦恼和压力。
不知不觉就散步到了市民街的商业区，夜市刚刚开始，大大小小的酒馆都开门了。我走进常去买酒的暮色酒馆，要了两打啤酒，装在木质的加盖瓶子里，用纸袋子装着拎走，一路上瓶子间互相碰撞发出闷响声，就这样一路响到图书馆门口。
图书馆早就闭馆了，因为有艾莉娜的特殊许可，会长才能到现在都还在查资料。只有那一处隔间的灯还亮着，所以十分好找。
“哟。”
会长身前的桌子上堆满了书，厚的薄的都有，都快把他的身子全给遮上了。要不是看到他那根高高竖起来的呆毛，我还得往里面走两步才能找到他人呢。
他听到我的声音后抬起头，脑袋从书山后面探了出来。
我举起拎着的纸袋子，把印有暮色酒馆logo的那一面朝向他，竖着大拇指朝后面挥了挥。
“怎么突然来这找我，莫非是想我了？”
他拧开盖子。
“去去去，不喝我带走了。”
“喝，喝的。”
“来监督你的工作。”
“哦豁，那就是吧。”
我们俩走到花园和图书馆大门之间的台阶后就这样坐下了，花花绿绿的风景也很适合喝酒。
“咲夜你不怎么下线呢。”
他喝了一口，路上搁置了太长时间，啤酒泡都下去了。
“因为是职业玩家嘛，会长你不也是，学业呢，该不会天天偷懒吧。”
“搞得定。”他竖起大拇指，露出爽朗的笑容。
“哦！”他认真地看着瓶子里的酒，“用木质的瓶子装酒，喝起来有股子木头的香味呢。”
“不错吧。”
“难怪没用玻璃瓶，反正可以用魔法加盖。”
“玻璃瓶只有在酒馆里大口大口的喝啤酒沫的时候才爽快啊。”
“是啊是啊~”
“最好还能有冰渣。”
我竖起食指。
“你明明还是个未成年，喝酒这一块整挺好啊。”
“只是在游戏里而已，也没有规定说未成年人不能在游戏里虚拟喝酒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
“酒可是男人的浪漫啊！”
“你今天的语气怎么像个中年大叔？”
“那不是你吗？”
我和他互相一指，两个人都绷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这几天，虽然我人在首都，但雇佣的侦察兵活跃于各处，总之，有用没用的情报都收集了不少。”
他继续说，我没打断他。
“还记得那个梅迪亚女巫吗，新兴贵族安可罗莎家族的莉莉丝安可罗莎，我在查阅记载那段历史书的时候，一直都感觉少了什么东西，像是被刻意从书里抹掉了一样。”
“书中记载了莉莉丝被从安可罗莎家门剔籍，逐出卡尔佩恩，因为她曾经在卡尔佩恩制造了名叫‘卡尔佩恩大黑天’的事故，那其实是一种兽化病，通过魔法的手段使人发疯，长出獠牙和毛发，具有攻击性且没有理智。市民们自相残杀，城市陷入恐怖之中。”
“记载的内容里其实少了两个关键的部分，一个是莉莉丝力量的来源，另一个是事件是怎样结束的。关于这两点，我翻阅书籍到现在，也只找到寥寥几笔的描述。据说莉莉丝获得了‘卡尔禁书’，研习了卡尔女巫代代相传的黑魔法，结束大黑天是靠市民和军队齐心协力抗击兽化病。”
“两个疑点，第一，他们连散播瘟疫的源头都了解不多，单单是凭猜测就断定是莉莉丝做的，仅仅因为她偷学了黑魔法。如此斩钉截铁的把罪名倒在莉莉丝的头上，难道不像是故意为之吗？我的猜测是，民众在灾难面前更多的，往往需要的不是事态的解决，而是需要一个为事故负责的人，以达到泄愤的目的，也就是所谓的‘民愤’。愚蠢的国王造就愚蠢的子民，而愚蠢的子民们反作用于国王。于是莉莉丝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整个卡尔佩恩的替罪羊，只是因为她有作案的能力而已。”
“第二点，造成兽化病的黑魔法是禁忌中的禁忌，懂得黑魔法的人才并不存在，也正因为这个，对于兽化病的魔法回路可以说一无所知，那么，卡尔佩恩是怎么结束这场瘟疫的？”
我仔细听着会长告诉我的情报，越发觉得事情复杂起来。
“直到今天侦察兵定时像我传递情报的时候我才注意到，那个挡在我前面的空缺是什么。”
“是什么？”
“我找到莉莉丝留下来的笔记，上面有大量的关于兽化病的治疗药物的研究，还有治愈病人的临床记录。”
“.……”
“我依靠魔女的技能【蚀脑】暂时借用了他的身体，通过他的眼睛，在卡尔村庄确认了一件事。在那个女巫的故乡，有着莉莉丝曾经使用过的房间和一切。”
“卡尔村庄现在还有人吗？”
“不多，但是建制完备。村长菲尔琳与我还是旧识。”
“难怪她会允许你进入呢，记忆里卡尔村庄还挺封闭的。”
会长点点头。
“那个房间里的一切都处于混沌的状态，纸张和家具都飘在空中，没有重力，没有时间，时间不会作用于那个房间，房间的里面没有时间的流淌。”
“竟然有这种事？？”
“那就是梅迪亚女巫，莉莉丝安可罗莎的力量，不出所料，她或许已经掌握了时空间之力。”
我心中一惊，像是千斤坠沉进了心海之中，掀起巨澜。
“那个不是传说中六翼炽天使的力量？”
“对，但莉莉丝可能通过别的方法获得了这个力量。”
“竟然有如此强大的NPC存在，我的血都快沸腾起来了。”
“不仅如此，还有个会让你诧异的点。”
“是什么？”
“莉莉丝的笔记，全部都是用圣咒写的。”
又是圣咒？！
我的后脑勺发凉，一个非常可怕的预想在我的脑海中展开。
阿尔利兹曾说过，圣咒是天界的语言……
“咲夜，你在想什么？”
“不，没什么。”
“看你脸色不大对，还在发呆。信息量太大了吗？”
我迷迷糊糊地点头，心却还在向那个可怕的可能性伸过去。
“等等，会长你刚才说国王？”
“对，怎么了？”
“现在的议会中，传统贵族代表是雷特家族，那……战前的王室难道也是……雷特？”
会长点点头。
“那，安可罗莎一族真的是‘背叛者’吗？”
会长也沉默了。
艾莉娜雷特向我们诉说的那些故事，以及草莓看到的那个幻境，真的都是真正的史实吗……
“轰隆。”沉闷的雷声在云层里翻滚，我这才注意到乌云早就遮蔽了月亮。
一场风暴，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