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菜齐了,请慢用。有需要请按服务铃。”满脸笑容的服务员将最后一盘肉放到餐桌上,然后转身离去。

“把我叫出来干嘛?”

殷天钥对面的男性将一片切得薄如蝉翼的肉放在烤盘上,眼睛却一直在盯着殷天钥。

“答应过你的,要请你吃烤肉。怎么突然这么疑神疑鬼的。这可不像你啊,K。”殷天钥拿起夹子,把被称作K的男性刚放上去的肉翻了个面。

“一般来说,你请我吃东西的方式是丢给我几张优惠卷,然后在我一个人孤单的吃完后给我报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我的对面还在给我烤肉。”K把切好的蒜片和辣椒放在烤好的肉上,将肉卷起后塞入嘴里,“老实交代,有什么目的。”

“幻奏,是乐队对吧?”

殷天钥将水果茶倒入明显是为喝酒准备的小酒杯中后将其端起,轻抿一口后用并非疑问的语气说出了疑问句。

“是啊,你从网上也能搜到吧。”K毫不在意地将一块切得很厚的牛肉放入嘴中。

“为什么我问你要聚集地的时候你没告诉我?”殷天钥将超大块的牛肉放到烤盘上刚刚铺好的洋葱上,未铺满的铁板与生肉直接接触,发出阵阵悦耳的滋滋声。

“是你告诉我不需要的啊,要我把录音放给你听吗?”K拿出手机,略带得意地在殷天钥面前晃了晃。

“你这滴水不漏的办事风格是跟谁学的啊?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啊,路……”

“路”字刚刚出口,一大堆生菜便塞到了殷天钥的嘴里。

“我应该说过,要叫我K或者Knife吧。”K阴森森地微笑着,用来剪烤肉的剪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了手上。

殷天钥快速地嚼了几下后将生菜咽了下去,然后将剪刀从K的手中取下。

“有必要这么讨厌自己的名字吗?”殷天钥将烤好的牛肉剪成小份后递给了K。

“想你这种名字好听的人是理解不了我的心情的。也真不知道我爸是怎么用路这个姓取出这么难听的名字来的……对了,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你特意花时间来陪我吃饭的理由是什么?总不能是因为没告诉你幻奏是乐队就特意跑过来兴师问罪吧。”K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话题拉了回来。

“帮我调查个人。”殷天钥简明地说出了要求。

“做你的后勤与专属黑客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接到听起来这么专业的任务啊,要杀人灭口吗?”K轻声笑了笑,将殷天钥递过来的肉放入嘴中。

“做什么是我的事情吧,帮我调查好,下一次请你吃霜降。”殷天钥将菜单翻开到第一页,放到K面前。

“大出血啊。说吧,要查谁?”K自信满满地看向殷天钥。

“查一个女生,名字叫左月。幻奏的领队左阳的妹妹。”殷天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部分放大过的合照,照片中间被画上红圈的正是左月。

“你查她做什么?”K看了一眼照片,并没有接过照片。

殷天钥看了看K,将照片放到他的面前。然后,他熟练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放在嘴里之后从餐桌的小抽屉里拿出店家准备好的火柴,用烤盘边缘的温度将其点燃。

“直接在这里抽烟没问题吗?”K尽管这样说着,但仍然将放在自己这边的烟灰缸递给了殷天钥。

“没关系,包厢里面是允许的。”殷天钥弹了一下烟灰,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K在knife里是不发音的。但如果没有K的话,n、i、f、e就是四个没有意义的字母。这也是我强调K的理由,并非只是因为它是首字母而已。”

殷天钥单手将易拉环拉开,然后把饮料递给了K:“我调查左月的事情被她知道也没关系,只要调查出来的重要的部分瞒着她就行。”

“败给你了啊,对你果然不能掉以轻心。好吧,看在你能记得我说的话以及霜降的份上,我就帮你调查这一次吧。”K接过饮料,仰头喝了一大口,“啊,果然碳酸饮料最棒了……等调查完了我会把报告给你的。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电话联系。”

殷天钥嗯了一声,将剩下的最后一点肉放在了烤盘上。

……

“你是从哪里开始注意到的呢?”

从咖啡馆出来后,左月问向了与她并排走着的殷天钥。

“我把你的照片给了K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问我为什么要调查你。那一刻我就明白,他绝对和你有关系。”殷天钥略带得意地笑了笑。

“Knife啊,这可麻烦了,就算明知是他背叛了我,我也没法把他踢出胧月去啊。毕竟我的整个胧月的技术部门都是他在管。”左月的双手前后大幅度地摆动着,就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女生应有的样子那般无忧无虑。

“而且,他在把你的资料交给我之前肯定也向你报备过。说不定他给我的资料都是你审核过的。你就更没有理由处理他了。”殷天钥依旧面带微笑地说着,“你现在要去做什么?”

“回家,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左月扭过脸来,微微抬头看着殷天钥。

“你家离这里不算近吧,我送你一程。”殷天钥极为绅士地对左月伸出手。

“你是要追我吗?我可小你差不多六岁呢。莫非你除了妹控还是个……”左月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对着殷天钥眯着眼睛坏笑着。

“你这么认为也没关系,毕竟你怎么认为是你的事,而我是否追你是我的事,对吧。”殷天钥并没有收回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的手依然悠然自得的样子。

“哦,既然是追我的话,我也应该给点回应吧。”左月缓缓靠近了殷天钥,然后趁他不注意,将他伸出来的整个臂膀抱在怀里,“有心动到想要追我吗?”

殷天钥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

左月一直坏笑的脸庞慢慢沉寂下来,娇小的身躯如同失去支撑一般靠在了殷天钥的身上。

“自从那一天以来,自从胧月创办了以来。这是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安心。”左月的声音颤抖着,微眯着的双眼带着一些泪水,“被你知道了真实身份,或许不是我的失败,而是我的幸运。终于,至少可以在谁的面前摘下面具了。”

殷天钥依旧沉默,但也稍微靠近了左月一点。

二人慢悠悠地走到了左月家所在那条路的路口。

“就到这里结束吧。”

理所当然的这句话并没有从左月的口中说出。

无论谁都不在。

或许就是这样简单的理由,左月将殷天钥留了下来。

尽管,她并没有考虑清楚把他留下之后要做些什么。

吃晚饭未免太早,下午茶刚刚才喝过。

想说些什么,但又期许着,能够做到心照不宣。

抱着这样的期望,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

……

“魔王啊,真实的你,为什么会是一个柔弱的少女呢?”骑士将剑收回剑鞘,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已经取下伪装的少女,“这样一来,我的所作所为都算什么呢?只是自以为你有可能会危害到公主,就擅自打落了你最后的盔甲。”

少女一言不发地瘫坐在昔日的王座上,却已无半分昔日的威严。

“今后的你,想要怎么样呢?”骑士前行几步,来到少女面前,“知道你身份的只有我而已,你想要做什么都还来得及。无论继续这样下去,还是回到众人……”

“绝对不行!”少女第一次开口了,“我绝对,不会再回到那群人身边了。没错,即便离群索居,即便孤独傍身。我也绝对不会,再回到那群,会将我绑到处刑台上审判的人的身边了。”

骑士暂停前进的脚步,看向面前脆弱的少女,看向她眼中蓄满的泪水,看向她悲伤的情感明明已濒临决堤,却仍然故作坚强的样子。

原来在外人眼中象征恐怖与不可击溃的你,也会感到孤独啊。

“既然如此的话,那能够让我陪伴在你的身边吗?”其实缓缓开口,“只要你能够接纳这冒昧的我的话,或许我可以陪在你的身边。如果某天不需要了,便只管将我驱逐出你的城邦就好。没有关系。只要你需要,我可以陪在你的身边。”

少女从王座上起身,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看着面前真诚的骑士,一时之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好。

良久,少女轻声开口说道:

“真的可以吗?”

骑士点了点头,摘下自己的白色手套,向少女伸出手去。

少女每走一步便停下来一小段时间,但仍然向着骑士走去。

最终,她走到骑士面前,握住了骑士伸出的手。

刹那间涌出的委屈,安心等种种情感伴着之前的悲伤冲垮了本就濒于崩溃的堤坝。眼中蓄满的泪水最终冲出眼眶。

自她侥幸从处刑台上逃离,自她封闭了自我以来,她就一直期待着,能够有人去了解她,能够有人在了解她之后依然愿意陪伴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