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是个女孩儿,这让林长歌始料未及。

西尔贝固然不清楚林长歌的用意,但对于林长歌她依旧十分信任,于是这个叫做艾格尼丝的女孩儿在傍晚时分到访了林长歌的宿舍。

据说她是学院里中文最好的学生,不论这个中文最好是否是真的,林长歌面对着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不好意思。

“阁下,能让我看看那封信吗?”艾格尼丝问,她细细打量着眼前的z国人,西尔贝已经向她说过这人的身份,所以她显得很拘谨。

林长歌将信递给艾格尼丝,信上面是花哨的花体手写,和卡特桀骜不驯的态度不相同的是,他居然能够写的一手好字,但尴尬的是林长歌看不懂这样花哨的花体字。

“沙赫利姆尼尔?卡特阁下的品味还是……那么让人一言难尽。”艾格尼丝看着信纸苦笑。

林长歌没听说过这个沙赫利姆尼尔是什么,倒是记得在北欧神话里有那么一头神猪叫这个名字。

用猪的名字当餐馆的名字?老板一定是个有趣的人,至少不会比林长歌小区门口卖面的大妈更无趣。

“要去的话,现在我们就该出发了,学院5点之后就不允许进出了,要去影子街我们得赶快。”艾格尼丝看了一眼手表,确认了现在的时间。

林长歌没想到这个少女还是个急性子,没等他回复,她就亲热地拉着他的胳膊,向外走,这还是林长歌人生中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一个元气十足的少女。他认为是文化间的差异,至少z国女孩儿不会这么大方地挽着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的胳膊。

艾格尼丝十分健谈,这个少女一路上总是用中文很兴奋地问这问那,她好像对z国的一切都很好奇,林长歌意识到,这个少女的中文真的很好,她几乎没有口音。两人漫步在学院里,身边是说笑着的学生们,如果忽视他们巫师的身份,林长歌就像是回到了大学里,那段被他浑浑噩噩度过的时光。

大学辅导员曾经在开学第一课上对他们讲过,大学里不仅要好好学习,还要谈一次恋爱,可是林长歌明显只做到了前半句,在他毕业的时候,无论是出双入对的同学,还是哭得生离死别的情侣,都让他那颗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而此刻,远在英格兰的尽头,某处小屋里。

锋龙将自己的脚放到了桌子上,摆出了一个极为嚣张的姿势,他脚边的桌面上,一支银白色的左轮枪正静静躺在那里。

男人看着这个冲入自己家里的不速之客,表情惊慌至极,他想要报警或者逃跑,但那柄左轮枪却让他动弹不得。

“您好,抱歉,我的英文不是太好,所以您就凑合着听吧。”锋龙笑着说,眼睛却没有看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y国农夫,反而是注视着左轮枪。

“是,是……先生,您想做什么?请不要伤害我,我……要钱的话,我的钱在背后柜子的铁盒子里,我只是个农夫,没有那么多钱。”农夫点点头,只想让这个来者不善的家伙赶紧离开,报警只能在之后做了。

锋龙回头,看了一眼柜子上那个其貌不扬的铁盒子,里面应该装着这个农夫辛辛苦苦凑来的积蓄,在休息时他应该会从里面摸出几张钞票,去酒馆里喝上两杯,和镇子上其他的人聊上几句。

锋龙将腿放下,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农夫,他的眼神如凶神,农夫被他注视,身子不自觉地向后瑟缩。

“我想知道,你是谁?”锋龙拿起了桌上的左轮枪,放在手中把玩,这个动作给农夫施加了沉重的压力,审问就像是从蚕茧上剥下蚕丝,你需要先用沸水加热,然后一点点抽下那些宝贵的白色丝线,这些东西最后被织成丝绸卷,送上那条有名的丝绸之路,成为让西方人痴狂的昂贵奢侈品。

秘密也是如此。

“我是查尔斯,听着,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夫……”查尔斯的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这个z国人像是一个疯子,疯子是没有理智的。

锋龙摇了摇头:“5月3号,6月1号,6月28号,7月13号……”他报出一串日期,而他每报出一个日期,这个农夫的表情就会变化一分,从惊疑变得恐惧,接着恐惧变成了轻浮,他的脸上满是轻蔑的笑容,可很快他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嗯,看来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左轮枪在锋龙手中旋转,很快枪口对准了农夫,他笑了笑,眼神看向农夫就像看到多年的老友。

突变就在这一瞬间产生,农夫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肌肉涨破衣衫,刚才瘦弱的人影已经膨胀了两圈,变成了黑色的巨兽,冷硬的鬃毛从他的皮下生出,发生的改变堪称基因突变。

巨兽挥出了力逾千钧声势浩大的一拳,利爪划破空气嘶哑作响,他前一刻还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现在却变成了杀戮的机器,呼吸沉重,恶臭的唾液从牙缝间滴落。

锋龙伸腿在桌子上狠狠一蹬,自己借着这一蹬之力向后方退去,木桌高高飞起,直扑巨兽的面门,被他一拳打碎,木屑横飞。

一声巨大的枪响,锋龙扣动了扳机,这柄左轮枪并不只有威慑的作用,它的子弹能够打碎一头野牛的头盖骨,锋龙根本不在乎枪声是否会被其他人听到,大敌在前,他的身躯可不比刚才被打成碎屑的木桌结实多少。

子弹击碎四散的木屑,直扑野兽的面门,但这头野兽的反应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它偏头躲开了子弹的弹道,银色的弹头没入它身后墙面中,翻滚的弹头在墙面上撕开了一个拳头大的坑洞。

“嗯,你的野性在成长,所以你吃人的频率也在增加,怎么?普通的血肉已经无法满足你了吗?”锋龙快速后退,还一边在和这头嗜血的野兽对话。

这座小镇并非风平浪静,在前几个月连续发生了多起残忍的碎尸案件,受害者多是女性,尸体残缺不堪,身体组织无法辨认清晰,警察认为是某个心理变态的杀手所为,然而事实比变态杀手更加恐怖。

野兽直立起来,他飞快地逼近,不断地发起攻击,而锋龙在他的攻击间穿梭,轻巧地躲开每一次攻击,每一次攻击都足以击碎他的骨骼,将他整个身体打成难看的扭曲形状。终于锋龙的后背贴上了墙壁,他已经退无可退,野兽也明白这一点,他举起了爪子,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锋龙没有丝毫慌乱,他笑道:“喂喂喂,你们要是不赶紧加快进度,我可要动手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墙壁轰然爆碎,锋龙已经一闪身躲到了一边,被炸开碎片如雨点般打向这只狼人,碎片的飞行轨迹是被人计算好的,一次精确的定向爆破。

这些横飞的石块足以让普通人头破血流甚至骨折,但无法洞穿狼人坚硬的皮毛,只能在上面留下石灰的白痕,但朝圣者们从来不指望一次定向爆破就能解决这些幻想生物。墙上的缺口外传来了轰鸣的枪声,那是数把hk416同时开枪的声音,弹雨从缺口涌入房间之中,狼人无法躲开如此密集的火力网,他的身体不断中枪,坚实的皮毛并不能阻碍子弹撕开他的皮肉,这些弹头镀银的子弹深深嵌入他的身躯。

房间里充斥着硝烟的味道,一只手提箱被扔进了房间里。

锋龙摇了摇头,打开手提箱,一只长刀静静地躺在手提箱里。这只长刀还没有制作完毕,没有刀柄和护手,只来得及用电镀做上了漆黑的电镀。

他握住了刀,狼人明白了,这个人才是猎手,外面的人只是限定猎圈的猎人,他被留给了这个男人。

长刀新磨制的刀刃泛着银光,朝圣者不喜欢追求所谓的手工技艺,他们的魔导术士们更喜欢用科学的方式解决问题,这柄长刀从精准的模具中诞生,金属成分经过了化学家们的精确配比,与其用手工体现情怀,他们更喜欢机械的美感。

“这刀有名字吗?”锋龙笑着问。

“抱歉,阁下,这只是试做型第一型,给您徒弟的将是完成品,我们没办法量产这东西,名字对于我们来说就没什么意义,您也知道,这样的近战武器军备我们一般都不会列装给我们的干员,我们可没有能够和血族乃至狼人一对一肉搏的人员,而作为近战的武器预备,这刀又太过于奢侈了。”墙外有人回答,语气里满是自豪和激动,“当然,仪刀自然要奢侈一些,一柄可用于实战的仪刀更是如此。”

“有时候我挺喜欢你们的风格的,要不是我太穷,我都想让你们给我做一套武器了。”锋龙挥舞着长刀,银色的弧线轻易分开了空气中的微尘,将空气中四散的尘埃都一分为二。

空气中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刚才的射击并没有伤到狼人的要害,这头野兽仍有余力,但是现在他不想逞凶,只想逃跑。他认出了这个z国人,他在传闻中听过他的名字,但是他从不相信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并且他能够让一头狼人感到恐惧。但他嘶吼和哀嚎的本能已经让他的危险预感爆了表。

爆破和射击使得房间中烟尘弥漫,但狼人看到了烟尘中隐藏的那道银光,他有些分不清危险的究竟是刀,还是这个人。

强烈的危险预感摧毁了他的理智,求生欲支配着他的身体,他冲进烟雾中,重拳挥出,要击败这个人才能逃出生天。

沉重的响声响起,好似两具同样沉重的躯体撞击在一起。狼人的拳头和锋龙的手掌击打在一起,两人的力量居然不相上下。

呼吸间,锋龙变掌为拳,零距离发力!寸劲节节贯穿,连子弹都无法摧毁的肉体,骨骼在内劲的影响下像树枝一般折断,狼人知道这就是那个人,可他已经无法后退了。银光利落地斩落,皮毛和骨骼在刀锋面前好像奶油一样脆弱,这柄刀滑过坚实的肉体是如此爽滑,连血液都无法沾染在漆黑的刀身上。

庞大的身躯变成两段滑落在地,身穿制服的干员们鱼贯而入,将身体组织装进袋子里,同时清洗血迹。

锋龙将长刀递给进来的干员,房外的人鼓掌:“不愧是圆桌议会的审判之剑。”

“呸,洛伦兹,你知道我们要对付的不是这种货色。”锋龙接过另一个干员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自己的手,但他并没有沾染上血迹,“这样的刀杀不死神,并不能让我满意。”

“因为没有数据,所以加拉哈德阁下才会和您做出那个交易。”门外的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作品被说“这种货色”而感到愤怒,魔导术士就是磨砺技艺的艺术家,这样的一柄独一无二的武器需要不断地打磨,才能称为杰作,他很兴奋能有这么一个机会,虽然为朝圣者贡献制式装备同样令他感到荣耀,但他更想要手下的部门能够铸造出一柄响彻世界的神器,一柄能够和古代的圣剑齐名,足以弑神的神兵。

“我不是把四灵刀交给你们了吗?”锋龙问。

“那四灵刀的技术给予了我们很多灵感,但我们没办法完全仿制出那样的武器,即使能够仿制,也不满足您的要求。否则我们何必自己铸造这武器呢?重铸四灵刀的技术我们是没有问题的。”洛伦兹解释,“概念的转移和概念的创造在炼金术中是两回事。”

“好吧,那东西你们确定了位置了吗?”锋龙点了点头,他走出屋子,和洛伦兹亲切地拥抱,这竟是个年轻人,眼睛里带着激动的神采。

洛伦兹笑着说:“当然,那东西就在利xi亚,我们已经开始准备最后的准备工作了。当然,加拉哈德阁下说过,我们只是收集数据,现在能够杀死那东西的,只有您而已。我们会全力支援您。”

锋龙对这种说法表示了否定:“你们能够杀死它,加拉哈德只是想要用最合理的力量投入而已。你应该知道他的脾气,能够用三分力的事情他永远不会用四分力。”

洛伦兹点头:“这也是加拉哈德阁下惊世骇俗的才能之一。”

“才能么?”锋龙重复了一遍洛伦兹的话,“算了,无所谓,我们得在一周之内解决这件事,然后,我希望你们在拿到数据之后能够尽快将武器制作完毕,至少要做出初版,否则我那倒霉徒弟我实在是对他不放心。”

洛伦兹充满自信地回复道:“当然,变天部门可是魔导技术的巅峰,我们是全世界最强大的魔导学人才。我们和慢吞吞的炼金术师不同,我们不仅更加严谨,我们的工作效率也不是那群固执于传统的老油条能够比的。毕竟……”

“毕竟,‘上帝七日创世,变天之人一日足矣。’是吧?”锋龙笑着重复这句话,这是朝圣者变天部门这群技术人员的座右铭,和娜塔莎领导的猎杀部门不同,他们是真正的后勤技术人员,没有战斗力,或者说战斗力几乎为零。

“一切都是为了加拉哈德阁下的荣光。”洛伦兹双眼放光,每次提起这个名字,他的脸上都会显露出朝圣般的虔诚,像是信徒念叨着神的名字。

锋龙咧了咧嘴,身后干员们已经清理好了现场,拧开了煤气的开关,只要一点火,现场就会变成一场煤气爆炸的事故,可怜的查尔斯只是在煤气中被炸得尸骨无存而已,反正狼人是不可能有dna存档在警察手里的。至少他能够以憨厚的农夫形象死去,没人会将他和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联系起来,也许还会有人在他的葬礼上献上他自己田中的玉米。

“真是幸福,能够作为人类死去。”锋龙幽幽地说。

洛伦兹不太明白这种逻辑,作为人类死去依旧是死去,为什么会觉得幸福?可是他不敢问,虽然锋龙并没有架子,但他依旧是圆桌的审判之剑,等级与加拉哈德阁下同级,更别说他和加拉哈德阁下签订了盟约,是守望相助的盟友。这也是洛伦兹不能理解的,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决不可能与一个组织相提并论,更别说朝圣者是世界上最大的组织之一。但加拉哈德阁下的决定他们绝不会去过问,圣者所做的事情一定是正确的,这一点绝不会改变。

“对了,还有件事,如果你真的想要铸造弑神的武器,你不用将它造的太过锋利。”锋龙回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轻声说道,“武器的锋利来自于他的使用者,与其将它造的无比锋利,不如让它随主人而成长,当它的主人成长到足以弑神的时候,这武器一定能够配得上那么凌厉的人。”

“您的意思是……”洛伦兹不敢嘲笑锋龙,眼前的男人继承了z国的一切,他自然也知道z国人如何锻造神兵。

“有时候武器需要成长,而主人太强的话,反而会让武器没有成长的空间。啊不,我也只是忽然想起,我见过这样的武器,仅此而已……”锋龙挑了挑眉头,“给我安排飞机,我该去利xi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