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总会有归乡的一天,当你离家久了之后,总会对家乡产生依恋。

走进熟悉的楼道,推开那扇熟悉的门,家中已经满是豆瓣的香气。

“回来了?”那个女人已经在桌子上摆满了菜肴,都是林长歌爱吃的菜。这样了解你的人,叫做母亲。

“嗯,回来了。”林长歌拉开背包,从里面拿出在上海买的纪念品。

林母看都没有看,就说:“回来就回来,还买什么东西,饿了吧?给你做了回锅肉,快吃吧。”

林长歌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什么煽情的话,孩子回来了,这就是对母亲最好的回答了。

饭菜依旧可口,林母却说:“对了,你去旅游的前几天怎么手机都关机?”

林长歌心里咯噔一下,咳嗽了几声。

“怎么了?慢点吃啊,别噎着了。”林母听到他的咳嗽声,替他拍着背。

“没,没事,前几天去海边玩的时候手机进水了,所以在那边新买了一个,不用付税还挺便宜的。”林长歌将自己的新手机放到桌子上。

“哦,是这样啊,难怪这几天你的朋友来找你都找不到你。”林母边帮他拍背,边念叨着。

这话让林长歌愣了片刻,朋友?他有朋友吗?或者说长到20来岁的今天,他人生中有足够亲密到称之为朋友的人吗?

“他叫什么?”

“好像叫宋志旭?”林母回想道,“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那么帅的一个小伙子,顶着那么重的黑眼圈。你可要劝他好好休息啊。”

这个名字,林长歌想起来了,这是他们高中的班草,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擅长泡妞和花钱。这种人和林长歌的生活轨迹虽然不说背道而驰,但也不可能和林长歌发生交集。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找他?还是三番两次地找他?

“是你的朋友?”见林长歌不说话,反而是林母又打开了话匣子。

林长歌摇了摇头:“同学而已,高中同学,话都没说两句。”

“没关系,同学就是朋友嘛,他说不定等下还会来找你。你去吧?你这个样子不行,我真怕你这么孤僻,会抑郁的,多接触一些人,多交一些朋友。”林母的语气里带着怂恿。

林长歌的筷子停下了,他孤僻吗?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他从来不去结交朋友。为什么呢?因为对于品学兼优的人来说,林长歌不够突出,不够优秀,对于那些玩的放肆的人来说,他又太无聊了。他好像一切都取了平均值,就像是一块圆滑到了极致,却没有任何特点的石头。不是他孤僻,而是没人愿意和一块石头做朋友。

“嗯,我会的。”林长歌回答。

林母点了点头:“那就好,对了,你的外公那边有个空缺,让你过去上班,当个会计,你看怎么样?”

林长歌摇了摇头:“那个……我这次在夏威夷遇上了一个人,他让我去他的公司上班,是外企。我还没开口和您商量呢。”

林母显然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个木头还能有这种奇遇:“真的?你怎么不早说?等等……不会是什么境外犯罪团伙吧?”

林长歌苦笑,果然儿行千里母担忧。

“不会,他过几天会到我们家来和您说的,要真是境外犯罪团伙,您报警抓他就是了。”林长歌难得开了个玩笑。

“呀,你怎么又不说,他是哪里人啊?喜欢吃什么菜啊,口味清淡啊?我还得准备菜去,他哪天到啊?”林母一下子激动起来,她只担心这个木头一样的孩子因为人际关系处理问题之后的生活太孤独,现在看来,这个孩子真的长大了。

“我也不知道,他会给我电话的,他现在还在国外,可能过几天才回国。”林长歌解释道。

林母惊讶地问:“z国人?”

“嗯,z国人。”

“那就好,只要还是z国人,那就好说,我可真怕你被什么金发外国人骗出去搞什么偷运毒品之类的事情。”

“老妈……平时少和你的姐妹们聊一些奇怪的天,这说的外国水深火热一样。”林长歌笑了起来。

午饭过后,林长歌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很快就听到了敲门声。他打开了门,门外还真是宋志旭那张憔悴的脸。这个男人曾经是那么意气风发,迷倒了班上不知道多少女孩,可是现在除了眉目之间还能激发林长歌的一点映像之外,他无法将眼前这个男人和脑海中模糊的宋志旭面目联系起来。

曾有花痴女孩儿评价宋志旭是剑眉星目,可现在这双星目边笼罩了厚厚的黑云,好好的贵公子,现在更像是个瘾君子。

“长……长歌?你旅游回来了?”宋志旭看到开门的林长歌,眼中冒出亮光,似乎是看到了救星。

“额……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林长歌有些意外,这个老同学的态度太奇怪了。

宋志旭没有打算进门,而是对他说:“太好了,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我有事和你说。”宋志旭开始把林长歌往外拉。

“去吧,多交一些朋友是好事。”林母催促道。

林长歌看了一眼林母期待的眼神,只能叹了口气,被宋志旭拉着往楼下走。

到了楼下,林长歌上了宋志旭的车,这个曾经的班草居然还很亲热地问林长歌:“长歌啊,我们多少年没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长歌总觉得他的话语中透漏着虚伪和害怕。这种感觉就跟他在飞机上感受到有人注视一样,是一种类似于直觉的特殊感觉。他以前并没有这种能力,但是现在他已经能够确认了,他能够看到他人的情绪。这种情绪会直接转化成一种感觉反馈到他的内心里。

虚伪可以理解,他和宋志旭本来关系就不好,他却忽然如此殷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林长歌明白,但是害怕又是为什么?自己有什么能让这个富二代害怕的?

“我们从毕业就没见了吧?说吧,你有什么事?”林长歌决定开门见山地问。

林长歌这种平稳的语气让宋志旭吃了一惊,这个怂货好像改变了不少?宋志旭不清楚林长歌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改变,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不,没什么,就是看老同学没有找到工作,想要帮你一把。”

那种虚伪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宋志旭不是那种擅长说谎的人,在林长歌的记忆中,赵志旭虽然巧舌如簧,但那也仅限于哄女孩子开心的时候。现在宋志旭额头有汗在流,即使林长歌没有这种看到别人情绪的能力,也能够察觉出他的情绪不对劲。这又是一件麻烦事。林长歌不想陷入麻烦之中。

“诶……”宋志旭看林长歌不说话,他也有些紧张,他思来想去才想到这么一个人选,如果林长歌拒绝,他可就真的走投无路了。他不喜欢这么卑微地和这么一个路人甲说话,可他现在别无选择。宋志旭挤出了一丝笑容:“抱歉,是这样的,我最近认识了外国的大师,似乎是可以通过法术来满足他人的愿望。你看,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你一定有什么需要完成的愿望吧?”

“大师?”这种说法放在以前,林长歌一定嗤之以鼻,更别说“外国的大师”这种中西结合,不伦不类的称呼了。

但,林长歌现在知道这世界上是有魔法的。他想知道这个大师是真是假,或者说,想看看宋志旭变成这样,是不是和这个所谓的大师有关。

“是的,大师,很有名的,也很灵验,能够实现你所有的愿望!去看看吧!”宋志旭并不知道林长歌心中所想,只是觉得林长歌产生了兴趣,他正好趁热打铁。

“实现所有愿望?”林长歌咀嚼着这一个形容的分量,宋志旭断然不可能这么好心,这个大师,要么就是传销,要么就是真的有魔力在身。可是一个巫师为什么会出现在z国?马乔里曾经说过,锋龙下达过禁令,任何巫师不允许在z国使用魔力,被他抓住格杀勿论。即使不知道锋龙到底有没有格杀勿论的权力,但马乔里曾说没有巫师敢在z国使用魔力。那么这个大师就很有可能是一个黑巫师。

这种事情换做以前,林长歌只想避而远之,但现在,林长歌的心态已经发生了些许的变化。“那就去看看吧。”林长歌幽幽地说。

宋志旭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一块大石头旋即落下。

“好好好!我马上送你过去!”宋志旭狂喜,一时间都忘了之前自己说要先请林长歌吃饭了。这真的不是一个擅长隐藏自己意图的男人。

跑车在车流中疾驰,林长歌自己都数不清路上的摄像头闪了多少次,宋志旭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违规和超速。他已经什么都不管了。

就像是看到鱼上钩就急不可耐拉动鱼竿的新手渔夫一样。

车子东窜西钻,窜出了市区,在一间郊区别墅面前停下了。

宋志旭帮林长歌打开了车门,像个招待小生。这一切都不太正常,他这更像是骗生祭进入恶魔的大口的奴才。

“走吧,走吧?大师就在里面等着我们呢?”宋志旭急不可耐地催促。林长歌点了点头。

一路上宋志旭在前面带路,林长歌则小心地观察着这个别墅的各个地方。这个别墅像是某个有钱人自己修筑的,应该不是这个大师的所有物。宋志旭轻车熟路,将林长歌带进了会客厅。

一走进会客厅,林长歌只觉得眼前一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很像是檀香的粉末沾了水之后点燃,虽然清香,却让人感到有一种恐怖的黏腻感。窗帘被紧紧拉上,连一丝阳光都钻不进来,会客厅中唯一的光源来自三只被点燃的白色蜡烛。

这三只蜡烛被放在一张木质长桌上,长桌边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长桌边是三张沙发,都面向着长桌。看来长桌的位置原本是摆放茶几的,林长歌能够看到没有沙发的那一面,墙角有一台被搬到一旁的大彩电。

三团摇曳的烛光照亮了桌旁老人的脸。就看脸庞的话,这的确是个肃穆的老人,一头银发整齐地梳在耳边,露出一双深陷的眼睛,身上是一身厚重的黑色长袍,很像是教堂中神职人员的常用衣着。

“大师,我把……人带来了!”宋志旭对着老人十分恭敬地说,他的语气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狂喜。

老人抬起眼睛,目光在林长歌的身上扫视了一番,张嘴用嘶哑的嗓音说:“ 。”其间夹杂着古怪的笑声,像把陶瓷放在砂轮上摩擦一样刺耳。

“哈?”林长歌没有听懂他的话,这种语言他闻所未闻。好在大师也不和他玩文字游戏,很快就用英语说:“坐吧,你听得懂英语吗?”

林长歌正欲回答,宋志旭已经听话地坐到了沙发上。烛光摇晃了片刻,林长歌看到了令他心脏停跳的场景。在黑暗的阴影掩盖下,他居然没有看到这间会客厅的三张沙发上居然坐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连林长歌认识的几个高中女同学都在其中。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痴迷的神情,像是魂都被勾走了,每个人都满怀着虔诚和痴呆地看着那三只蜡烛。

宋志旭就坐在沙发的边缘空间上,他的神情也逐渐变得痴呆,更诡异的是,林长歌能够从他身上感知到的狂喜情绪正在飞速消退,他整个人就像是木偶一样,逐渐变成了没有灵魂的白纸。

这个男人是个真正的巫师!很大概率是黑巫师!

林长歌心脏狂跳,这还真是个黑巫师,他该怎么办?马上找个机会打电话通知锋龙?还是找机会脱身?

就在林长歌心中念头不断闪过的时候,老人对着他招了招手。

怎么办?现在就逃?林长歌思索着,他要是逃跑,这个黑巫师会不会立刻对他动手?比如啪的放出一团绿光,把他打成一团灰烬之类的?他没有办法对抗魔法,至少现在不行。但林长歌看了眼沙发上的人,似乎这个黑巫师不会立刻害人性命?哪怕自己变成这副痴呆的模样,只要过几天锋龙回到z国,一定能察觉到他的异常,一定能够治好他。马乔里说过,圆桌议员都是巫师中最顶尖的存在,锋龙也是圆桌议员,即使他说自己不是巫师,那起码也是个厉害的道士吧?

想到这里,林长歌颤巍巍地走向了老者。

老者一直用眼神观察着林长歌的反应,林长歌的恐惧和疑虑都看在他的眼里,他一点都不慌张,反而有些想要笑。这些人总是恐惧和忌惮,最后却又都被自己的贪欲蒙蔽双眼,成为他的傀儡。

“年轻人,你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老者轻声说。他的语言中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林长歌从这个黑袍老人的身上体会不到任何的情绪,相反,他只觉得有东西在模糊他的意志,让他体内的欲望,那些他说不出口的邪恶想法一个个从脑海深处浮现。

这个老人居然在对他施咒?林长歌对魔法一窍不通,但他身上的异常很快让他意识到了,这个老人就开始影响他的心智了,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我……”林长歌努力咬着牙,他只觉得他心中那些邪念正在翻涌,哪怕只是一闪念的邪念,都在被不断放大,他要集中精力才能让自己不把这么不要脸的话说出来。

“意志力很强啊,这和他说的不太一样啊。你不像是那种很好操控的类型。”老者咦了一声,他再三嘱咐宋志旭,一定要找一个意志力薄弱的人。

只是宋志旭想当然地认为,既然林长歌当年一巴掌打不出个屁来,必定是个沉默寡言懦弱的人,他哪里知道林长歌沉默寡言平凡的外表下藏着这么刚强的意志?

“什……什么意志力?”林长歌的脑海里已经搅成了一锅粥,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精神魔咒,只觉得有一根棍子插进了他的脑子里,用力搅拌,他头晕目眩,连基础的判断力都被抹去了。

“想要实现愿望吗?无论是什么样的愿望都可以,你有喜欢的女孩儿吗?还是想要取之不尽的财富?只要在这张契约上签下名字,你就可以实现了。”老人看林长歌颤巍巍的样子,可能这个青年有所抵抗,但林长歌依然被魔咒所影响。

用魔咒引出人身体内最纯粹的欲望,这种情况下搭配着混淆判断力的魔咒,他就能够让这群人“自愿”在契约上签下名字。

如果不是这份契约必须自愿签名,那么他也不介意砍下这些人的手掌,用手印代替。但是不行,能够充当契约媒介的不是“签名”,而是受害者“自愿的意志。”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一点是,林长歌比起其他人,他的欲望要简单很多。他的内心当然像普通人一样藏着对金钱,对美色的渴望,但那只是如本能般出现的闪念欲望,就像男人看到漂亮女孩儿总会下意识多看一眼一样,那么微弱。这个青年的心中更多藏着的是他无力去实现的善良,和对波澜壮阔人生的憧憬,对金钱美色的欲望相比之下显得淡漠。老人的精神诱导并没有说到点子上。

林长歌还在挣扎,两人之间的精神博弈变成了拉锯战。一个努力保持着理智,一个手上拿着契约,嘴里还在低声念诵着魔咒。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歌声响了起来。

“majesty time!G3,knight,kaixa……”这是一个男人激昂的喊声,标标准准的日本英语发音。最后还有拖得长长的颤音,像是杀猪一样的“啊~~~”。

这把老人吓了一个哆嗦,林长歌也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老人和林长歌顿时尴尬地对望在了一起。

这时两人才发现,是林长歌的手机响了,林长歌是个骑士迷,这是他下载的王权盖茨变身音效,只是盗版网站实在音质太差,最后的那声变成了杀猪。

“那个,大师……我去接个电话?”林长歌想要借机逃跑了,这个鬼佬魔力惊人,而且下手歹毒,根本不像电影里的反派那样循循善诱,一上来就精神控制,他还准备了一大堆台词和这个黑巫师周旋,准备来个魔幻版“林海雪原”,哪知道天王还没盖地虎,这个外国座山雕就掏枪打人了,这不溜等着签了契约被玩死?

老人显然也不想电话那头的人起疑,毕竟动静闹大了,鬼知道会不会把某个z国杀人狂引过来。眼前这个家伙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被精神控制了。那之后就还有机会,大不了他想跑用魔咒处理掉进行了。

想到这里,老人点点头:“去吧。”

林长歌握着手机,尽可能让自己的步伐显得自然一些,他走出了会客厅,这才接通了这个没有来电显示姓名的陌生电话。

“喂……”

“闭嘴,好好听我说。”电话那头是个冰冷女声,带着不可违抗的命令口吻。林长歌只听过几次这个声音,但却一辈子都忘不了。电话那头是娜塔莎小姐,马乔里将其评价为新一代中最冷酷的战斗人员,朝圣者当代猎杀部门部长,猎杀星——娜塔莎·德拉贡诺娃,朝圣者的八位部长之一,加拉哈德的左膀右臂。

林长歌不知道这个女孩儿是怎么知道他的电话的,但在仔细听过娜塔莎的话后,他一个激灵,顿时稳成了一条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