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大量黑色粘液喷涌而来,幻化出的护盾在眼前遮起屏障阻挡它的侵蚀,转身又腾空而起,手中汇聚赤色烈焰一把点燃战场烈火,焚烧香草的熏烟化作阴霾,遮掩弥幻的视线,悬停在半空中的她,耳旁传来如雷贯耳的声响,巨型石块朝她砸来,轻松一跳脚踩在石块上,时间仿佛静止,石块不再运动,停在半空。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层层尘埃,呛得优亿咳嗽不止,维克却在前默不作声,眼中的恐慌并未因弥幻占据上风而退散,反而被眼前宏大的场面所震惊,优亿小姐想要上前握住他的双手,却发觉维克的皮肤饱经沧桑,粗糙又干燥。

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更想要紧紧握住那双久违的手。

吾明冲出木屋,外面的世界已经凌乱不堪,浓密的乌云不断坠落闪电,片片草坪被劈裂秃顶,震裂地表石块,望着弥幻飞腾在各个石块间,一边躲避着雷光,一边从手中释放出紫色的飞弹,浮现空中的魔法阵环绕住梦魇德罗,它企图用触手拍碎,但还是慢了一刻,数百道光束贯穿它那庞大身躯,飞溅的漆黑粘液染黑翠绿色草堆,和尸体一样持续蠕动,半个平原千疮百孔。

“吾明!小心。”始料未及的是,脱离身体的漆黑残骸竟能像壁虎的断尾一样保持活性,瞳孔伴随尖刺的靠近不断放大,手心不断握紧,即便飞扑弥幻也来不及了,干脆舍命一博。

手中突然幻化出利剑,腿脚不自然下蹲,手肘不自觉抬升,划过一道亮丽的弧线,马上就要触及到的触手被一刀斩断,“啪”地一声如泥浆拍在地上,整个过程就好像是潜意识在操作,没有任何感知参与,条件反射般拯救自己。

弥幻接连翻滚,借助草坪的缓冲最终停在吾明身后,翻身一个鲤鱼打挺就直朝吾明走去。

“技术没下降啊。”

“那是当然。” 单手舞动利剑,围绕手腕转个圈。

“还需要什么嘛。”蓬头垢面,灰头土脸。

“合作。”二人肩并肩,齐头并进。

轻踏迈步向前,震起整片平原,脚下断层如万丈高楼平地升飞,两人站在悬崖边缘,炫彩颗粒结合成一顶黝黑法帽,弥宇单手按压遮住眼帘,吾明左手撑在膝盖,嘴角上扬露出鬼魅微笑,俯视下方梦魇德罗,碧蓝云天透射光芒,照耀前方未知方向。

幻化法杖拄在手中,插向地面,再把就像是被液压器挤过,高温炉里烧过的塑梦宝石镶嵌其间,随手一挥,由土壤组成的阶梯状楼梯,开辟道路,直通致命心巢,附魔利剑,点燃火焰。

“来吧,开始了……”

吾明冲下山坡,手持利剑,把来路的触手全数斩断,斩不断的就回身躲避,下铲突进,不料原先下坡猝然抬升,形成上坡,顺着滑道腾空飞跃,时间放慢自己的脚步,驻足停留观看这一幕,吾明高高跃起摆出下劈的姿态,烈火包裹着利剑,风吹助长火焰形成的巨刃,切割气流放出大量蒸汽,一刀劈下,拉开它的胸口,骨瘦如柴的梦魇本体照射在日光下,面目狰狞,发出刺耳的尖叫。

“交给你了,弥幻。”松开卡在胸膛的利剑,从半空摔落下去,好在地表出现黑洞,把她传送别处,弥幻收好法杖,纵身一跃跳下悬崖,下坠途中撞破法阵,随碎片消散空中,她穿梭黑洞,抓住时机借助重力加速的优势,抬升利剑再次切割,重创梦魇真身,不止如此,另一道粒子光圈出现在梦魇身前,吾明从中飞驰出来,二人双手握住剑柄狠狠摁下,巨大的身躯开始倒塌,组合的粘液如潮水般褪去,漆黑波浪拍打在优亿所处的断层上。

瘫倒在 “泥潭”中央,无力反抗的梦魇德罗胸口插着利剑钉在地面,标志着莫名的争斗落下帷幕,静看阴霾逐渐退散,它抬头望着明亮的天空狂笑不止,又是这样,差点激怒吾明给它再来一脚。

斗争不会就此结束,也不会就此消亡,它只是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漆黑泥潭射出尖刺触手,朝着优亿飞去,此时的她正背对着危险,紧张地观察眼前的一切。

“你是不是忘了谁?” 弥幻不慌不忙坦然面对梦魇的尖笑。

一支箭矢准确命中触手改变原来的轨迹,由森林深处的猎人射出,他的名字叫维克,早在大战开始前蹲在树丛后静观其变,弥幻也是注意到他在那里才不慌张地向梦魇解释着,并宣告此次斗争的胜利属于弥幻与吾明……

但万万没先到,梦魇德罗太过固执,后面偷袭不成,就正面突袭,即便冒着要消耗掉所有寿命,从世界上就此消失的风险,也要杀掉宿主的夙愿,数百条尖刺飞出泥浆,箭矢来不及上弦,二人来不及穿梭,眼看就要刺入心脏报复优亿,在旁的维森特一把推开母亲挡在身前抵大部分尖刺。

可悲的表情不再变化,梦魇德罗缓缓融入泥潭。

身体被尖刺贯穿的滋味,使他回想起,本不属于自己的回忆,原来他早就死了……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个躯壳,一个满足他人愿望的空壳。

在星辰下奔跑追随守护者的少年,早已被莫名的争斗刺杀。

优亿把他抱在怀中,豆粒般的泪水顺流而下,这不是他的眼泪,伸出右手抹去眼角泪痕,优亿的泪水正滋润他干巴巴的脸颊。

终于不用再为恐慌感到烦恼,不必再为何时死亡感到恐慌,一切都好安静,喧嚣的战火停下来了吗……

“好幸福啊……”身为父亲的维克飞奔到身旁。

一家人团聚在一起,那怕只有几秒中的时间。

“不不……别走……好吗,求你了。”无形的火焰灼烧优亿的咽喉。

宽大的肩膀围抱住家人,以免再次受到攻击时自己可以是那个挡箭牌,但……再怎么幻想也来不及了,维森特的身体开始消散,连同弥幻手中的法杖一样,化作白色粉尘,随风飘散,飞往那能够远离战场的地方,远离硝烟的地方。

“妈妈,你还记得吗?”从小就追逐利斯塔的守护者,是绝不会害怕梦魇德罗的,就像他的母亲,打小研究魔物一样,那他害怕什么呢?又是什么让优亿那么害怕。

“嗯……”泪水止不住地外流,因为再也见不到亲爱的家人。

帕伦米亚战役已经结束了四十多年,早就带走了自己丈夫和孩子的性命。

维克也逐渐化解为粉尘,整个梦境开始支离崩塌。

弥幻远看着三人,鼻子有些酸痛,吾明则是一声不吭,不断踩跺脚下泥潭。

噩梦结束了……随着梦境世界的崩塌,二人再次醒来,却发觉自己仍旧没能脱离梦境。

黄昏的余晖洒射在脸上,时间到了日薄西山时候。

还是那座熟悉的木屋,坐落在山丘上,弥幻和吾明遥看远方,发现优亿驻足在门口,痴痴等待着……

塑梦宝石碎成粉末,梦魇德罗融入泥潭。

“噩梦结束了,他们就会回来吗?”

数百万人的性命,如粪土被丢在战场上,他们的亡魂化作梦魇,侵蚀每个政治家的贪欲美梦,它们代表着战争也代表着噩梦,每一个梦魇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但他们的故事却从不被书写,只是因为作为棋子的他们,苟活至今都是奇迹,没日没夜受战争侵蚀,每一秒都在怀揣思索着下一秒自己会不会死,即使留存今日,集市上的每次钟声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次炮击,拥挤的地方很有可能幻想到处都是炸碎的尸体残骸,这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是种折磨。

“不会再回来了……”

可她还在等待……流光易逝,让二人意想不到的是,黄昏很快度过迎来夜晚,下一分钟,又缓缓升起太阳,时间正以飞的速度疯狂流逝,日复一日,优亿仍在等待,年复一年,见证到优亿小姐的脸从稚嫩走向成熟,马棚和木屋接上蛛网,季节由春季转到冬季,又传回春季……就这样痴痴等待四十个轮回,纵然流逝四十余年……每年今天回到这里孤独守候,次数也许会增多但绝不会减少……期盼着家人能够归来的那天,再次抚摸那光滑的脸颊……

最终时间停留在一个夜晚,一个没有星空和月光的漆黑夜晚,优亿走进屋内,出于好奇二人跟上前去查看情况,屋内的优亿趴在桌上无所事事,她紧盯腿上的黑匣浮想联翩,青年时的自己离家出走,年少轻狂,长大后的自己结婚生孩与维克幸福美满,再回想与家人团聚在一起吃饭的日子,欢声笑语,自己的一生可悲吗……不,她从没那么想过,至少在父子二人离开前……

明知不会回来,却没日没夜地幻想欢聚一堂,独自坐在桌旁一角,静候等待满怀心意的饭菜能够有人欣赏而不是孤独品尝,渐凉变味,四十年来孤独等待,从未想过要放弃徘徊,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继续孤独等待,人生的意义价值及方向都已被炮火轰的支离破碎。

战争带走的不只是身穿铠甲内心娇弱的士兵,还有他们的家人,身居远方盼望回家的亲戚,他们都是战争的受害者,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更没有任何生灵是应当逝去的,灾难、战争它们不该因某声无知的怒吼就此爆发,而是就此消声灭迹沦落天涯。

水滴拍打在黑匣上发出“啪啪”声响,弥幻二人站在门外仰望夜空,战争是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相互斗争,矛盾冲突不断加深的过程,没人会想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亲人的离去,战友的阵亡,明明他上一秒还站在身旁与你谈笑风生……反过神来却意识到他已失去人生,在开枪的瞬间,踏入战场的那一刻就被判以死刑。

“优亿小姐还在哭……”

“我当然知道……”

能做什么呢,答案是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有梦魇德罗的存在,两名战死沙场的人才能够黄泉归来,代价却是不断死亡来博取梦魇狂笑,痛苦并幸福着,哪怕只有一秒……也好。

只有在梦境才能够得以实现,残酷的现实只会给她更加恐怖的噩梦,循环往复逐渐忘却来时的目的,梦与现实间的界限开始模糊,沉浸在一一次次噩梦等待着结束……

吾明走进屋内,弥幻紧跟其后。

“哎呀,优亿小姐做的饭可真香啊……”

没有敲门,很自然地走进屋内。

“干活那么少,还有脸吃那么多……”

二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谁说的,我可是忙碌了一天呢。”

哪怕只有一秒……她们一想要传递心中的快乐,分担彼此的悲伤……

刺眼阳光透射过窗户斜入卧室,坐在床头的优亿小姐,抚摸着两个依靠在身旁昏昏欲睡的少女。

“忙碌了一天……也累了吧。”

莱亚依靠在卧室的门框上,垂着头迷茫地看向地面。

“抱歉,优亿小姐,没能在第一时间解救你。”

“嗯~没事的。”蓬乱的翠绿色长发来回摇摆,像是做了一个无止尽的噩梦。

“你终于长大了呢。”但无止尽的噩梦,却有一个美好的结尾。

抚摸着两位少女的额头,祝愿她们能梦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