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封公主?!

这颗包在蜜糖里的炸弹刹那间引爆了积压在她心头的不安。

要是以为这样她就会乖乖上当、那就太小瞧从小和男生打到大的她夏珍珑了!

“还尊荣?说这种谎话给谁听呢?!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如今皇家不好过吧?你等等,我可没说要合作!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还想回家呢!”夏珍珑恨不得马上用脏话骂回去。

但她的意见被彻底忽略了。

“至于封号……陛下。”白宿对皇帝鞠了个躬。

皇帝捏了捏胡须,悠悠道:“珍珑本就是妙语,朕姑且也算棋道中人,便取珍珑二字吧。”

在九曜,不论礼制上的细节、随处可见的机械构造还是衣着上的特殊讲究,都与夏珍珑认识里的中国古代大不相同。看来她还需要很长时间适应这个鬼地方的“时代特色”。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非当公主不可?”她皱了皱眉。

“瞧你说得那般不情愿,其实也多少有点憧憬吧。”

“憧憬?”

“锦衣玉食、众星拱月的日子。”

白宿锐利的目光一眼就洞穿了藏在夏珍珑内心深处的小秘密。他说得对,虽然很不爽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但公主的称号忽然落在她头上,也还真有一丝丝小甜蜜。

毕竟,哪个女孩没做过公主梦?人家某老鼠头的知名炒冷饭公司倾尽全力塑造的梦想世界,她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撞上了?

会不会也有个白马王子、不是、文武状元驸马用八抬大轿把她娶回家?

意识到自己险些被带进坑里,夏珍珑连连摇头,想借此清醒一些,“不必了!我不想不劳而获!也不想被人供起来当吉祥物!先告诉我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姑且你们也救了我一命,让我干点活儿报答报答没问题!但是……”

他淡然打断了她:“你何时产生了你有权置喙的错觉?”

“什——”

白宿也不多费口舌,对皇帝弯腰示意,便抱着礼帽大步走出了大殿。

走到门槛前时,他回头丢下了魔鬼的叮嘱:“你大可在宫城好好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但只有一点,在陛下开口前,禁止擅自离宫,哪怕一步。”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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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你这个王八蛋独裁西装狗腿男!不是不准离宫吗?怎么连出个殿门都不行了?!”

正殿大门紧闭,夏珍珑趴在亮光前拼命敲窗户,但任她如何喧闹,外头的行人都没有上前搭话的打算。

什么公主?只不过是变相软禁罢了!

“我——要——上——厕——所!”

她喊累了嗓子,用室内唯一的锐器——一片因年久失修掉落的木渣戳开一小片窗户纸,试图偷看外头的世界。屋檐下有一支半透明的玻璃排水管,一棵铁丝捏造成的装饰树,和一台不断上下摇摆的挂壁式青铜汲水器。

赤月高悬夜空、红得叫人后背发麻,除此之外,视线里就只有空无一人的走道和宽敞无一物的庭院。

连诱惑看门的这个选项都没有,叫她怎么越狱?

“噔、噔。”

忽然有人敲了敲门。夏珍珑猛地回过头,脖子前的织锦擦得脸颊发痒。

……看轮廓,这人身材不高大、力道柔和,应该是位妇女,而且上了年纪!她可以搞定!

但是,夏珍珑刚想谢天谢地,就见门扇吱呀而启。

那人板着脸走进屋内,随她而来的侍从立刻又关上了门、还特意加了把厚实的铁锁,就像早早料到夏珍珑的意图,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等一下,放我出去啊——”

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微微屈膝,就像没听到她惨烈的呼救,语气还格外沉着:“珍珑殿下,老身是负责皇族教育的总管,富春。从今日起,由老身为您传授伏羲宫城内的礼法、茶艺、琴道、棋技、及房事之术。”

夏珍珑的脸色像过山车般百转千回,“富春?这个名字也太有时代感了吧……等一下,你说房事,是那个不可描述的东西吗?!”

“肃静!身为九曜国公主,需时时刻刻谨言慎行,为自己的每一个动作负责。任何嘲笑或失礼的贬低都不可从公主口中听到。”

老妇人富有震撼力的咆哮吓得夏珍珑条件反射地浑身一抖。

“……我非学不可么?”她收回了浮到嘴边的拒绝,勉强退让了一步,“对不起,我能先吃饭吗?”

“可以。这正是老身的目的。”

富春微微颔首。她脸颊略凹陷,显然上了年纪,但却穿着比宫女高级数百倍的昂贵衣料,每动作都经过精确计算一般宣誓着威严。

在夏珍珑的注目下,富春拔下头上的银簪,用簪尖镶嵌的黑色宝石点亮桌上的琉璃灯盏,里面瞬间跃动起亮蓝色的火光,既不像煤油灯、也不像电灯,其作用原理令珍珑匪夷所思。而后,富春缓缓打开门口摆放着的食盒,从中依次取出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十多只食器,放置于餐桌之上。

夏珍珑刚想拿筷子去够,就被她凶狠的目光瞪了回去。

“——公主殿下,请先学老身方才的顺序,将餐食各就其位。”

“哦。”

夏珍珑在内心翻了几个白眼,还是耐着性子模仿了一遍,才摆到第一个碗,就被富春飞速扇动教鞭打了一下手背。

“顺序错了!”

“方向不对!虎口朝内!”

“酒杯应与果蔬碟并列!”

“手指要轻柔!不可使用蛮力!”

“袖子不得擦到碗口!”

……

待到特别训练结束,饭还没吃饱,她的手背就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这皇家教育者还真是尽职尽责,皇帝亲封的公主,还热乎着呢,也说打就打、毫不留情。

她抗议道:“好疼!你确定你这么打我不会出事吗?”

“知道疼就对了。在礼法达到老身的标准之前,您不得进食。”富春彻底无视了她的疑问,也许在富春看来,对废话没有回应的必要。

“喂!”

夏珍珑一怒之下掀翻了桌子,再也不想听她啰嗦。

汤汁溅了一地。富春这才微妙地眯起眼。

见她有所反应,夏珍珑用了大赛集训前的力气咆哮道:“给我适可而止啊!大妈!我又不是自愿当这个狗屁公主的!不学又能怎么样?有种你就去告诉那个皇帝大爷,让他早点意识到自己在做的事跟侵犯人权没差别!这是非法监禁!”

“……”

被她这顿怒火擦到裙摆的富春神情毫无波澜,不卑不亢地弯下腰去,捡起跌落的碗碟碎片,整整齐齐地收回食盒里,头也不抬地弯下腰。

夏珍珑差点破音:“你特么说话啊!快给我开门!”

“看来今日殿下还不饿,老身明日再来。等您愿意听话了,才是用膳的最佳时机。”

什么?听这话外音是想饿她一整宿了?

“等等!”

眼看富春打算故技重施、在侍女们的配合下独自走出房门,夏珍珑马上抄起胳膊从后方拧住了她的脖子、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总管大人!”侍女们齐齐发出了惊呼。

穿着儒雅长裙、却做出凶残举动的小公主此刻正如猛虎一般露着獠牙,“给我让开!要是你们敢锁门、我现在就要了她的老命!”

“这……”

她们都露出了迟疑之色,因为眼前这生猛公主的力气之大、显然已经超过了二人之和。

“关门。”

无情的命令来自脖颈受到威胁的宫城总管富春本人。夏珍珑惊愕地瞪着她,但富春的命令是绝对的,冷静、克制、而决绝,哪怕夏珍珑真的伸手掐住了她的要害、也毫不动摇。

宫女们互相试探地转着眼珠,“可是……”

富春加重了话音:“连老身的话都不听了吗?!”

“是!”

于是乎,侍女们只能在慌乱之中重新锁上了房门。

一头撞在门框上的夏珍珑吃痛地揉了揉额头,失望展露无疑。趴在她身后的富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总算恢复了正常呼吸,半晌,才扶着桌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冷冷地望着这不听管教的“恶魔公主”。

越狱失败的夏珍珑懊恼不已,“你不怕死吗?!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真公主,刚才差一点就可以折断你的脖子!”

“看管殿下是老身的职责,宁死勿渎。况且……”

“况且?”

“您不是能杀人的人。老身阅人无数,这一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富春透彻的冷静让她很是无奈。

夏珍珑瘫坐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叹了口气。

“不是,你干嘛赌命到这种地步还要拦着我?对你们皇上来说,公主是谁根本无关紧要吧?我只是偶然出现在一个死人身上而已……”

“对九曜国皇室而言,重要的就是偶然。”富春却铿锵有力地打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