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沙哑的声音从喉口叹出。
习惯性的低下头检视起自己的身体,一身学生服牢牢套住了躯干,领口上的纽扣卡主了脖颈。
有些,说实话是很难喘得过气。
这种穿衣着的方法以及有点轻微的迫害自己的意味了,可此时此刻却不知为何,【我】会认为这是一名学生理所应当遵守的行为。
校服必须别上全部的纽扣,即便这会让你感觉很难受。
这是一个【人】在【世界】上所对应【身份】所必然遵循,不能擅自改变的规矩。
【人】订出的规矩。
用来区分【人】与【人】不同的规矩。
用来鉴别【我】与【人】的规矩。
【我】……
“我……”
纽扣的束缚住的脖颈还是只能发出这般沙哑的声音,还是说,本来“我”就是这样发声的?
……
……..
……………..
沉思,得不出答案。
并不是不能认知【我】,也不是不清楚穿着校服的自己,更不是不清楚有着健壮且感觉不到肌肉骨骼有何种老化现象——作为年轻人的自己应该是一名【学生】的身份。
而是不清楚【我】是谁——
恩,简单一点,通俗的来总结一下的话。
“我……似乎不记得我的过去了……”
失忆?
NO,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过去。
自己在这一瞬间刚刚出生,不是不记得名字,是根本没有名字。
不是没有记忆,是根本没有创造过记忆。
更有可能是过去的【我】根本没有进行记忆的功能?
可能性千千万万,只要没有证据,都只是妄想。
【我】皱起了眉头,这应该是一个习惯,一个符合【人】的习惯。
思考【我】这个概念成了一种负担,一种只会提问题却缺失答案的负担。
视线代替了无底洞的自我检测,跳过了无意义无价值的提问。
“……木质的房屋?学校?”
踩在干燥的土壤之上,视线跟随脚底向前方衍生,追随到了一间三层楼的木屋。
学校,而且是【老式】的,若在【近代】的环境中,这将是一件不符合条件的……
“.…..是概念,我的记忆里有概念。”
干瘪瘪的声音和这粗声的沙哑,被顶住的喉结,当然,还有不熟悉也熟悉的肢体器官——
【我】应该是一名【男性】的【人】。
“通过概念判断出概念了……思考能力充足,人类的特征——思考后,行动。”
不顾他人的自言自语,当然,在周围也没有他【人】。
也没人提醒“他”,这种思考方式和自言自语的习惯,不像人。
干燥的土壤上长着无关紧要的杂草,除此之外只有前方的那个木屋了。
能够判断出木屋是学校只是因为眼睛透过窗户看清了里面的【教室】。
整齐摆放起来的桌椅,还有黑板。
毫无疑问,作为【教室】的条件已经凑齐了。
视线转头看向后方,那是已经跨过的木质围栏。
干燥的土地上还留有比较明显刚刚踏过的脚印。
在哪之后,是长长的坡道,向下的坡道。
也就是说,道路,到达这个学校就是终点了。
终点不重要,重要的是——
脚印。
“我……是从下面走上来的吗?”
很好,提问开始能得到回答了,僵硬的思考回路因为得到了肯定开始了活跃反应。
灰色的脑细胞很快就将思考转变成了行动。
进行下一次肢体行动的选择。
“那我是要去这间学校去看看?还是说,转身走哪个下坡道?”
渐渐习惯了这种脖子被勒住的感觉后,说话也变得流利。
不过这种沙哑的嗓音还是很不习惯,不像是【我】应该说出来的话。
虽然只是自己的妄想,但是【我】作为一个【学生】,一名年轻的【学生】,一名年轻人。
应该要标配上【帅】这个特征。
而想要【帅】,不止是要有一张标志符合人体构造学的脸,当然还有身材。
声音,也就是帅哥音也是很重要的。
这样沙哑的声音……或许也能行呢!
“我……我很帅。”
……
说完之后真的只有空虚感,也根本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
视线又重新回到了选择:前,还是后?
这次的思考没有标注答案,但是自身一定会因为这份选择发生改变。
脚……朝着长满杂草和前方的校舍踏出了步伐。
原因……不知道。
但是更确信了【我】现在的【处境】。
“什么都不清楚就要开始选择……这简直就像是【RPG】一样啊。”
RPG,全称Role-playing game,是一种游戏。
扮演角色的游戏,没有人能够在忘却过去后还能保持【自我】的,不如说【我】这一本质就是通过不断积累的【记忆】才成立的。
除去了【记忆】,【我】还剩下什么是属于自己的?
“这样看来,我应该是那种所谓的【角色】?”
这种设定?
脚步没有在胡思乱想的过程中停下,视线焦点前方的【学校】逐渐变大,最终只能看见入口了。
没有可以关闭的门,只有敞开供任何人进入的入口。
走到这么近就能看清门后,也就是学校的内部了。
前方摆放着好多木柜,还有一阶向上的台阶。
“应该是鞋柜吧。”
木柜共有八个,其中一个的上方粘有一张白纸。
脚步继续迈进,走进了看————
“.…..让我看看写了什么,克服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恐惧……什么乱七八糟的……乱七……八遭的——”
突然间,没有任何征兆,我后悔读出这句话了。
【没有人的学校】、【陈旧的木屋】、【孤身一人】……
条件、条件、条件……逐渐朝着某一种不好的预感靠拢。
有一种凉意从背后传来,像是有无数根针顺着脊椎刺进来一样!
现在回头的话,这种【恐惧】一定会被消除,现在回头的话!!!!
“呼……呼……呼……”
呼吸开始变重了,只需要鼻腔就能完成的呼吸循环开始用到嘴了。
耳朵的听力似乎变好了,原本听不见的外方,风吹声也变得一清二楚。
赤红的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喉口蠕动着想要喝点什么……
最好是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或是能够给自己带来温度的东西……
不然这种持续下降的冰冷,温度,实在是让人难受。
不明所以的难受……
“什么啊!这种破纸——”
羞恼成怒的揭下黏在木柜上的纸zhang
“哇!”
不像是刚刚沙哑的声音蹦出!
纸张背后有着好大一个黑圈!
是人脸吗!?!
“.…..只是印子,脏印子吗?”
手指在没有自觉的时候已经把纸张揉成一团,周围又没有看见垃圾桶……
想要撕掉这张和自己犯冲的东西,不管好似没地方丢,只能作罢。
揉成更小的一团,放进了自己的裤口袋里。
“.…..这算是神经过敏了吗?”
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走廊……教室。”
这一次,再也不是慢悠悠的漫步了。
仿佛后方有着什么样的东西正在追赶着自己,脚步加快,几乎以小跑的形式穿过了鞋柜,顺着走廊到达了一间教室前。
从窗外看去,教室内部似乎就是一些木质的桌椅,不过黑板上写着什么似乎看不清。
是窗户玻璃的关系吗?还是说自己的视力不好呢?
看不太清……得开门才能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手指搭上门把,扭转向下——
非常轻松,作为打开门的动作,【我】没有做好任何的【觉悟】,也没有想过要面对【什么】。
恶作剧才是命运女神最眷恋的玩具,而【我】则成了【玩具】的【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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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
枯燥的声音在拧开门把后变成了疑惑的感叹。
在门后并没有什么书桌书椅,有的……已经不能归于概念了。
“我在做梦吗?”
还是说刚刚的那些才是梦?
学校,木质的桌椅,黑板,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之前视线内捕捉到的东西。
记忆中断过一次了?
不该啊,握过门把的手,这份触感还残留在指尖上。
不同的是,啊,这样形容不准确。
毕竟一切都不同了——
不知是秋天还是废墟还是冬至前的那种旧校舍,现在吸入鼻腔的就是哪浓浓的咸腥味,只因为——
脚底踩得不是木头地板,而是沙滩。
软软的,光是踩着就会下陷,留有【我】存在痕迹的脚印很轻松的就制造了出来。
没有的记忆,光是踩就会出现。
多少次,多少次,多少次……
“哈哈,哈哈哈哈。”
等发觉的时候,已经踏出了很多步了,周围到处都是鞋印。
黄昏的太阳逐渐下沉,夕阳的金光投射出了自己的影子。
只是踩着脚印,不知为何就有一种可能能被称之为【幸福】的错觉。
自己,的确在世上留下了痕迹,自己,我…..
“我……现在开始就在创造自己的记忆吗?”
记忆,回忆,构成【我】的元素、单元,就在此时此刻……
与我的想法不同,潮汐的浪花毫不留情的推到了我的脚边,浸湿了我的鞋底,也抹去了我的脚印。
“啊……可惜……不过,记忆还留着,只要我还活着,脚印多少次都能重新踩下去。”
活着,对,活着这个状态就是【人】,自我不断萌芽,记忆持续的条件。
真正可惜的事实是,命运女神的恶作剧,就是像这样,与人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
残酷的事情,才有着【真实感】。
……
噗嗒。
空中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黑不溜秋的什么。
来源似乎是远处的海洋,就像是抛铅球一样的抛物线被丢过来了,落在了【我】的面前。
只要三步就能走到的距离,【我】却一步都迈不出去。
漆黑的哪个东西,大概和一个【篮球】差不多大,圆滚滚的,表面似乎非常光滑。
在不知是1秒还是2秒的经过,哪个睁开了【眼睛】。
【我】就这样看着这单只的【眼睛】,晶莹如镜的眼瞳倒映了【我】的长相。
黑发,黑眼。
帅与不帅的判断,没有对比,无法判断。
现在,也不想判断。
只因为:
哪个黑色的生命在注视到我的一瞬间,开始伸出了章鱼一般的触手。
大小不一,粗细不一,和那个的身体一样,是黑的。
“恶心……”
恶心,对于【人】来说非常笼统的感情,难以区分出类别的感叹。
有着篮球一样的大小,黑色,等身(?)大的眼珠,底布伸出不统一的触手。
“Ya——Ya——YaYa”
开始了像幼婴出生似的哭啼声,感受不到婴儿的一丝一毫可爱。
脊椎又回忆起了之前的那种冰凉的痛苦,视力和听力都在拒绝着眼前的事物是现实,是事实。
幻觉?做梦?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连连喊出声,想要通过自己的声音压过这难以忍受的哭啼。
噗嗒。
噗嗒。
噗嗒噗嗒。
空,不,海中,有着更多,更多的它们,被丢出,落在了沙滩上。
很快它们也一样睁开了眼睛,长出,应该说是伸出了触手。
Ya
Ya
Ya Ya Ya
“Ya Ya Ya Ya Ya Ya Ya Ya Ya Ya Ya Ya Ya”
开始了……合唱。
“呼……呼……呼……”
【我】只能看着,【我】只敢看着。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敢做。
呼吸加重到每一瞬间都要压碎胸腔,呼吸痛苦到忍受不了仅仅一秒的经过。
【恐惧】。
【人】所拥有的感情中的一种,应该这样称呼吧。
无法理解几乎由合理性所堆积起来的物种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合理,自虐的特征。
更不能想象眼前的这些“怪物”是基于什么无穷无尽的从海底涌出,排列到了自己的眼前。
完全不能想象这些“幼崽”成长后会是什么模样。
无法判断看见了这种难以形容难以理解的生物,这种近似疯狂场景的自己为什么不别过视线。
害怕到了一根手指都难以挪动的自己为什么现在还在思考……
Ya
它们高歌,它们欢唱,它们迎来它们自身的新生。
这都是因为伟大的【***】,生命的源头,海洋啊,寄宿在深海中的【***】。
海洋中又有什么被抛向了沙滩,抛向了大地。
“雨?”
打湿了校服的【我】抬头望向了天空,不是雨。
是海水,空中的云也已经散去。
而夕阳,却是被遮蔽了。
没有等到太阳落下,巨大的影子就遮住了来自彼岸的光芒。
Ya Ya Ya
歌颂之主,从海中浮起。
这是【我】突然明白了,这些像婴儿一样的哭啼声是欢呼着谁的名字,脑中一直绷紧的什么东西响起了破裂声。
什么东西坏掉了,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再是自己的了。
产生出这种感想的【我】的脸上,能从孔中喷出水的器官,在这一刻不受控制。
肮脏的、不顾体面、不计【身份】的倾泄而出。
没有等自己因为好奇心而看向巨影,海的那个方向。
【我】再度拧动把手,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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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恶作剧,并不是奇迹。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当然,或许还会有第三次。
“什么,刚才的是……”
幸好,自己的背后有门,进来的门。
不过不清楚哪些东西是否会钻过门后追出来。
那种根本不是生物,进化史中不存在这样的生命。
狂了,这种东西只.是.为.了.疯.狂.而存在的。
哪个巨影恐怕就是恐惧本身,没有什么东西能超过哪个了。
如果自己刚刚真的直视了那个,真的有可能作为【人】的存在本身就要……
“还是别想了……总之先出去……这个木屋很……奇怪……”
木屋?学校?
没有木屋,没有学校。
自己站在一处高楼的底下,巨大的落地玻璃以及周边相似的高楼在每时每刻告诉着自己。
噩梦,或许还没结束。
呵,现实,可比噩梦更难缠。
【现代化】的风景,让自己不由得有一种归宿感。
这样想想,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在之前,应该有过记忆吧。
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过的吧。
“之前的……我,和现在的我……还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想问题的时候,习惯性的低下头。
肩膀传来撞击感,疼痛迫使【我】抬起沉思的脑袋。
“啊,对不起。”
还没等自己想明白,道歉声已经通过哪沙哑的嗓门清澈的响起。
就像是流淌在小溪中的河水,即便忘记了自己的来源,也会在习惯的做出反应。
从上向下,碰撞到他人就要道歉。
这是【常识】。
前提是,碰撞到的得是【人】。
【西装】、【领带】、【公文包】。
却不是【上班族】,在黑色为基地的衣着下,并不是人类的躯体。
而是模仿着【人】而造出的【人偶】。
球状的关节,没有五官与头发的纯白头部。
还有面对道歉和碰撞都毫无反应,毫无对应的继续迈步向前。
以及在哪四肢隐隐约约看得见的细细的丝线。
“这下搞明白了……我,对了,我。”
还在噩梦里待着。
不如说是在那间【教室】,在开门之后的地方一直待着。
回头看向背后,在。
木门还在,和高楼大厦完全不配套的木门,就在背后。
经历了两次,已经明白了一些可能性的【规律】。
门后面的都不可能是什么正常人类能够理解的“周边环境”。
打开门这个动作,可能就像是按下播放按钮的播放器一样的行为。
即使通向下一个【场景】的开关。
也就是说,想要离开这种莫名奇怪的环境。
不能打开自己背后的门。
至少,要做一些与众不同的尝试。
就比如——
在眼前这川流不息,茫茫的【人偶】海中,寻找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比如像自己一样,不是【人偶】而是【人】?
“啧。”
这么想着想要迈出一步的脚,却止不住颤抖。
屈身用手掌握住膝盖,一样没能止住颤抖。
“好烦啊,我到底在怕什么……我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身后的门也没被破开,Ya Ya唤叫的噪音也不会在耳边响起了,哪还有什么好怕的。
手指捏了捏放在口袋里的纸张。
“不要害怕……面对恐惧,战胜它。胜利,我能胜利的,我很强,我没事,我现在还不要紧。”
牙齿紧紧的咬合在一起,被海水打湿的裤脚管所感受到的寒冷又撬开了它们。
牙齿哒哒哒的打起了颤。
视线到处游离,现在天空中也是一片赤红。
晚霞时分,夜幕降临之前,自然的阳光即将消失之前。
看到了,与众不同的【人】。
那是一个黑色的背影,在马路的对侧,黑色的圆形礼帽,黑色的手套,黑色的连衣裙,黑色的遮阳伞,与那些体格、高度完全相同的【人偶】不同。
那个【人】,前提如果是个【人】的话,ta很胖。
胖的臃肿,从穿裙子这点看,应该是女性。
走不动的【我】选择呼声叫唤:
“那边的大姐姐,请停留一下您的脚步,我有事想要问……”
她停了下来。
不止是她,所以的【人偶】也一同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只有一身黑的她,有着臃肿背影的她,转过身来。
展现出了正面。
生物的肉是会腐烂的,【人】也如此。
凹凸不平的皮囊下,一定是腐烂的肉块。
黄色的皮肤粘附在人脸应当在的位置上,没有五官。
有的只是从毛孔中不断渗透的黄色汁液。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还有无嘴也发出的嬉笑声。
仔细看的话,黑衣的正面也被这种黄色的液体所打湿。
滴答滴答的顺着肉块淌向地面。
从构造、外形、还有拥有生命这几点来看,眼前的她……它,应当被认为是与自己相同的物种。
【人】。
但在精神上,【我】拒绝这种推理。
这是【 】,不属于,不能属于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怪物”!
腐肉的丑陋,刺痛【我】的眼球。
恶臭的黄水,翻搅了【我】的肺叶。
因为嬉笑声的出现,【人偶】们开始纷纷靠近我了。
在【我】犹豫的时间里,右手臂被【人偶】所抓住了。
“要干什么?姐姐?lady?姑奶奶?”
“嘻嘻。”
没有语言的交换,只有单方面的嘲笑。
在视线的余光上,【我】看见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其一是在高楼耸立的环境中,距离远处,也就是哪臃肿的“肉块怪物”的背后,有着类似自己身后的木门。
其二就是……被抓住的右臂,从手肘处开始出现了丝线。
一针扎入心脏的幻想开始形成,那是一个短暂的幻想。
那是一个无法理喻的梦境。
自己被哪团肉块变成人偶的梦。
自己不再是【人】的梦。
或许只是即将要发生的未来?
此时此刻,没有犹豫。
【我】不顾逐渐包围自己的那些【人偶】。
用左手拧开了门后的把手。
——————————————————————————
校服的领口不再感觉勒住喉咙了。
右边的袖口变得空空的,衣着不再笔直、端正,而是朝着右边微微倾斜、放松。
脚边躺着白色的手臂,从肩膀到手指,球形的关节都在表示着这不是【人】的手,是【人偶】的手。
随风飘动的袖口却牢牢地记住了刚刚还套在其中的东西,现在已经落在了地上。
“啊……啊啊。”
想要痛声大哭,尽管在失去一条手臂的这个过程,没有常理那般有一丝一毫的疼痛。
但,决不能是现在。
因为,噩梦,还未结束。
这次眼前的风景是一片又一片的金色。
可以收成的稻谷成片的在前方铺展开来,在一刹那间误以为是金色的海洋。
只有在遥远的前方,才能确认其尽头。
“还能走吗?走,向前走。”
去验证自己的猜想,在前方,一定会有着某种未知的恐惧。
但是,不要屈服了,不能屈服。
在哪后面,很有可能有着出口。
能够逃离这种不明所以的噩梦,出口。
即使希望,就在前方。
“走,走,走,趁着可怕的事情还没发生之前。”
【我】在劝【我】执行正确的行为。
身体,不,大脑,不对,是精神是灵魂拒绝了这份【正确】。
我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就像是稻田中的吉祥物,稻草人。
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哪变了三次却没变的夕阳。
一点一点的挪向地下,一点一点的宣告夜晚即将开始。
这一次,至少在表面,没有什么阻碍太阳西沉的。
在太阳落山的同时,夜幕降临了大地。
黑夜笼罩了一切,名副其实。
天上没有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
夜晚,没有任何亮光。
笔直站在原地的【我】感觉身体一歪,左膝盖传来了炙热的撕裂。
没能等【我】理清状况,又一次,身体本能的动了起来。
拖着倾斜的身体,左手打开了背后的木门。
逃避,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在完全的黑夜中,【我】似乎透过了门后的光芒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那是一个透明的虫子,大约有四五米的高度。
那是一个能飞的透明虫子,它背后的翅膀和那些苍蝇蜜蜂一样快速拍打。
那是一个吃人的虫子,【我】的左腿,还留有一个鞋底,整露在它的口腔外面。
——————————————————————————————————
“呼……呼……哈……”
没有能扶持的墙壁,周边一片黑暗,伸手五指,触摸不到任何东西。
左腿的伤很严重,因为感觉不到膝盖以下的痛处就明白即便不去看也能想象的出个大概。
不过【我】原本也不敢去看就是了。
问题是之后,失血正在进行时,手边没有可用的东西来包扎伤口。
右手失去,现在左腿也没了。
在这里,自己只能卧在地上爬。
“呼……呼…..哈……”
不可思议的是,即便在这种状况。
不断的对着自己倒灌冷气,呼吸不同于最初的那种慌张。
反而一点点的平稳下来,逐渐的……开始掌握了怎么样控制自己的不安。
稳定自己的情绪。
“不要因为恐惧,而失去了判断力。”
【我】警告自己,这一次,恐怕就是最后一次了。
【我】不得不警告自己,冷静冷静。
虽然面对见证无法理喻的怪物,失去手臂,一条腿被怪物撕下都没有哭喊出来的自己应该已经超过了寻常人能忍受的范围了。
不过,在这里。
异常才是平常,不正常才是正常。
疯了的世界中,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只有绝对的冷静,绝对的客观,真正意义上的把自己当做不会痛,不会怕的【人偶】才是当前最要做的事情。
“眼前,只要专注这一件事就是了。”
眼前,这次眼前的并不是一览无边的大海。
不是无数的高楼大厦。
不是看不见尽头的稻田。
没有落日前的阳光。
有的,只是一条单行道。
一条很短的单行道,趴在身下的……单行道。
直至尽头只有十几米远。
哪里有一个石台,发光的石台。
似乎这里就是终点,又或许,这是一个陷阱?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有选择前进了。
即使是陷阱,也只能向前爬了。
毕竟,哪座石台上发出的光,对于自己就像是永夜中亮起的一盏灯。
飞蛾扑火,蛾也能在追求光明的过程中死去。
“嘶……哈……嘶……哈……”
拖着逐渐失去感觉的左腿,用左手作为支点,右膝顶住身体向前爬。
十几米的路程在此时似乎化成了永恒,一边想着如果是陷阱就不要过去,一边又幻想着这要是终点,或许就能从这场噩梦中苏醒了。
爬,只有向前爬。
忍着痛,向前爬。
时间终归不可能是永恒的,距离也就着十几米远。
眼前,已经抵达了石台下方。
石台上刻有自己从未见过的图案,但却在看到的同时,理解了这些【文字】的意思。
“献上祭品吧,这样恐惧便会完全消失。”
祭品?
一无所有,啊,不如说是短短这点时间内就不断死去的自己还有什么能够献上的?
“嘶……折腾到了最后,居然是猜谜吗?”
咚、咚
在大脑又进入思考,开始想着要怎么样献上祭品的时候。
心代替了脑给出了答案。
弯曲的身体,俯卧的胸腔无征兆的破开了一个洞。
从里面落出了一颗心。
并不是鲜红的内脏,是一颗透明的心。
爱心形状的像玻璃制一样的容器。
透明的外壳内装满了黑色的雾状体。
在这颗心离开胸膛的时候,【我】明显的感觉到了之前的那种痛苦,就好像是被连根拔起了一样彻底消失。
那种紧张,痛苦,无奈,绝望感都在同一时刻灰飞烟灭,就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明白了,这颗心。
就是【我】的恐惧。
接下来,只要把这颗心,带有恐惧的这颗心,放上石台,一切都会结束。
没错,会结束。
一定会结束,无论是【我】死在这里,还是逃离这个噩梦。
都会结束,不会再受到痛苦。
不用再在恐惧中瑟瑟发抖,举步维艰。
“不能交出去……怎么可能交出去。”
与【合理】相反,我紧紧的抱住了怀中的【恐惧】。
“绝对不会献出去,这是属于我的东西,只有我才有的东西。”
“我的存在证明,就是这个。谁都不给,这是属于我的东西!”
“真是意外啊,居然在最后偏离了计算吗?”
“?!”
像是一个人发疯般的自言自语,却引来了意想不到的结局。
他踩过石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和哪篮球般大小倒映出的身姿一模一样的他,不带一丝伤痕立足于【我】之上。
就好像是另一个【我】。
但这绝不可能,【我】只会有一个,独一无二才是【我】。
眼前的【他】是对【我】的否定!否定我的存在!
这样想着,左手更是把怀中的心揣的更紧了。
眼前的他,另一个我看见【我】这么做的时候,笑了。
那是一种嘲笑,一种轻视的笑,面对失去右手和左腿,他只是抓住了哪会妨碍呼吸的领口。
把身体缓缓举起。
“把恐惧心交出来吧,这样实验就结束了。没必要和自己闹别扭不是吗?”
实验?
哈,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
【我】不是你!就算长得一样,思考方式一样,【我】都绝不是你,不只是记忆不同。
这份【恐惧】,这个感触,这份痛苦,都是属于【我】独自一人的存在证明!
绝不是你的实验品!
是【我】的东西!
思想没有化作话语,恶狠狠的瞪着他是视线都开始模糊的【我】最后能到反抗了吧。
被掐住后呼吸已经停止,左腿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抓住【恐惧心】的手指,随时都有可能松开。
“是嘛……就这么想要这颗心嘛,那么,就给你吧。”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却言行不一的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抢。
仅剩的五指牢牢抓住,无论怎么样都不打算放开。
“这个……区区被抛弃的残渣居然还要反抗!快放手,实验都已经完成了,你没理由继续痛苦下去才……对啊!”
“啊!”
两人都没有想到过的结局,就在发出a的一声叹息中,出现了。
心脱离了五指,也没有被他抓到。
真的和玻璃一样,心从手中滑落,跌落到了地上。
碎了。
而【我】,则因为这个争夺的过程中失去了平衡,从十几米的道路中央,翻滚到了侧旁。
跌落了下去。
最后映入眼帘中的,是自己痛恨与仇视自己的表情。
肯定现在的【我】,也是一样的表情吧。
这样的,根本就是不知所谓的噩梦。
这份噩梦,却依旧没有想要苏醒的迹象。
一 深海的梦境之主
二 都市的臃肿之人
三 被遗忘的昔日支配者
四次则敲响无名的晚钟。
铛 铛 铛 铛
是时候去再次点燃篝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