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雨天,很阴沉的天气。

如此阴沉的天气正好适合离别这样伤感的场合。

他走的时候如同他来的时候一样简洁朴素,在我这里做事的几年间,他并没有利用我的信任之类的东西捞到钱财什么的。

雨下的很大,可他却没有撑起伞,只是单手的拖着大大的灰色行李箱向外走着。

我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莫名其妙的,在这片覆盖满了阴雨的天气下,他的背影竟如同在哭泣一般。

“因为你是独特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的存在啊。”

我尽力的对他说。

他顿下了脚步。

脸上却是悲哀的神色。

雨模糊了他的视野吧,在他眼中,我的倒影也应当是模糊不清的吧。

这样的他,似乎就是在雨中流着眼泪一般。

只不过,冰冷的雨和温热的泪——

二者又要怎么区分呢?

他张了张口,说道:

“小姐,我知道了。”

转过了身,他站在我的面前,一脸漠然的点点头,空洞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但是我的意义并不存在于这里,这一点还请小姐见谅,作为一个仆从来说,我已经陪伴您很长时间了,在这之前,我觉得真相你有必要知道,这里是我的日记,我要辞职了,再见小姐,祝你过得平安。”

脸上温柔的微笑依旧没有变,但是莫名其妙得看起来有点悲哀。

“小姐,无需为了道具而悲哀,道具的命运只有损坏一途,如果这个道具起到了作用的话,那就是道具无价的荣幸了。”

说完他接着往前走去。

“为什么你尽力的想离开我身边?”

我愤怒的质问眼前的人。

背影不给我任何回答。

我不能理解,绝对不能理解。

居然会有一天从他口中说出来这种话语。

“即使你说你没有意义……”

我的声音依旧在颤抖。

“你说你不是独特的,但是在我生命里面,你扮演了独一无二的角色啊,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的角色,在我的世界里,你永远是你……”

他笑着转过了身。

轻轻地问我问题。

“如果是‘我’来代替我呢?那个时候这一切也说不定了吧。”

我愣了一下。

这句话我根本无法理解。

于是他就这么走了出去。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由衷的希望那个人能成为我陪在你的身边。”

他像是在祝福一般的说,又像是在遗憾着些什么。

“我希望那个人会成为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而不是我。”

在他的瞳孔中散发出了淡淡的金色。

仅仅只是这样我就失去追上去的力气。

“在你真正迷茫的时候,他会成为你生命里的光。”

“所以答应我,忘了我好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磁性,连问出来的语句都带着无法抗拒的魔力。

我的瞳孔不自然的收缩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里面分泌出来——

我尽力的想缩回它,但是没有用。

啊,之前还问来呢。

泪和雨到底有什么区别。

声带却不因为我自己的思考而停止自己的颤动。

嘴唇费力的蠕动着,最后吐出了几个字。

“好,我答应你——”

他温柔的笑了。

他脸上绽开的,不是应付而做出来的微笑,而是真心的笑。

尽管在下雨,可是总感觉看到了晴天。

“说定了哦。”

“说定了。”

在他转过身后的下一秒——

终于再也不用锁住眼眶中的泪。

任由它尽情的涌了出来。

……

在冰冷的雨中,我向前走着。

我知道,他就在我的身后跟着。

无妨,至少让我整理下最后的回忆吧。

于是我放下了手中的箱子,一个人在雨中走着,像孩子般的淋着雨,雨冷兮兮的,打在身上就会发热。

我并不害怕我的结局。

因为再怎么糟糕也不关我的事情。

“午夜凌晨的街道。”

“人们睡在静寂里面。”

“散布着荆棘的道路。”

“玫瑰中的王座。”

“无垠的黄沙。”

“黑暗的天空。”

“苍茫一片的白色雪地。”

“染成红色的花朵。”

“每个人在夜里做的梦。”

“还有那遥不可及的梦。”

——

在这里,有的人做着噩梦,有的人怀着美梦。

还有的人不会做梦。

雨还在断断续续的下着。

“你都看见了什么?”

穿着漆黑风衣的男人从我身后走了出来,用着漠不关心的口气问我,极力的掩饰着他自己内心的那份好奇。

“你知道我是谁吧。”

“当然知道。”

我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的说。

“如果不知道的话我也不会走出来了。”

男人赞许的点了点头。

“你要阻止我吗?你有这份能力的,如果在这里杀死我,那么就算是阻止我了,这样的话一切就能交给你规划……”

我笑着摇了摇头。

“不,倒不如说我对于你描绘的世界很感兴趣,毕竟如果那份设想真的能够完成的话也是好事情吧。”

但眼神逐渐凌厉了起来。

“但是也不能一点事情都不做吧,至少也得证明一下自己为了某个目的彻彻底底的努力过了啊。”

“我知道支撑你的信念,当然我也一样。”

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把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

确认过了,它还在猛烈的跳动。

这样就足够了。

在下一次呼吸后。

“你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那么——”

身后的男人眼眸中绽放出了欣喜的色彩。

“也就说你要和我一战喽。”

“只有放在生死间的博弈才能让你如此兴奋吗?”

我举起了手。

“那么就来吧。”

——

在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这里已经化为了异界。

由冰构成的剑几乎在一瞬间成型,刺向我的心脏。

面对我对方不会有任何的放水之类的念头。

对手毫不犹豫的使出了致命的一击——

在身体与手臂之间,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左手手臂向右平移,挡住心脏的位置,同时直接向他靠近。

一只手臂必须换取相对应的代价——

可是冰剑在刺到我的手臂之前那一刻瞬间消失了——

“幻象?”

不对,幻象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相似度?无论是温度还是形状上都完全和现实一致,莫非说他掌握的东西并不是——

“没有错,有真的东西,也有假的东西,幻想和现实,谁又能分的清楚呢?”

果然,站在那的人影也随着冰剑的消失而消失了。

我就着挥下的手刀向下弯下了身。

在我弯下身体的下一瞬间,一柄巨大的火剑撕裂了我刚才的位置,如果再晚一秒的话我就会被拦腰斩断了吧。

“被你摆了一道啊。”

我笑着感叹着。

但也就仅仅停留在感叹这一程度上。

此刻我的右腿处已经绽开了一条狰狞的血口。

同时,我的右手捏碎了半空中的风刃。

角度算的也正好,不过我还是稍许能看到一点的,依靠我能看到的那一点点东西,我成功的躲开了这一次致命的攻击。

“早就算到我会从哪个地方攻过来的确很了不起——”

“不过你掌握的东西有多少呢?”

我冷笑着盯着周围黑暗的空间。

“同样的招式不能使用第二遍——你应该知道的吧——”

眼瞳里面泛起了淡淡的金色。

他没有回答,回答我的是——

不断有幻象和实体从四周飞过来,从一开始的几乎无法击落到现在的基本上能分清楚——

他的战术是最大程度的消耗掉我的体力,最后使出决胜的一击来杀掉我,很谨慎呢,不想被我抓住纰漏。

这不仅仅是谁的能力更强一些的战斗——

比起我能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

他在机会上占据着令我绝望的差距。

能够用来弥补的只有我搏上自己的一击,他还有他要完成的事情,而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是我唯一拥有的优势。

眼睛已经到极限了,没有天生的那种东西支撑还在用特制的能力本来就是逞强的行为。

再用一次能力这双眼睛就会报废掉——

在别人的领域上会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没关系。

集中所有的精力搜索他的痕迹。

只需要五秒——

五——

不再试探,他开始使用出全力,他也看出来了我的意图,在这五秒内他能不能杀掉我——

即使心脏被击碎依旧可以存活十秒。

没关系,心脏的事情可以暂且不用管。

四——

无数由元素构成的兵器刺进了我的身体。

他也在慌张,就是他慌张的这一两秒中——

他的攻击才更容易躲开。

三——

疼痛是无法阻止我的阅览的——

所有的一切都无法瞒过我的眼睛。

“无论是幻境还是什么——

我都能阅览到它的真实。”

二——

就差一步了——只需要躲过会破坏掉脑干的攻击就可以了,即使现在被击碎心脏,我还有十秒的时间——

一,零——

宣告终结的时间终于到来——

解构完成。

“此世万物皆为我所瞩,吾目之下无谓谬误——

阅览万物万识——”

捕捉到了。

毫无虚假的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在下一秒我的身体开始无视掉周围的飞行物直接冲向他。

疼痛的感觉早就离我而去了,残破的只会有我的身躯。

“抓住你了。”我的左手把他从这片虚无的黑暗里面拖了出来。

毫不犹豫的从右手袖子中翻出了一柄刀身长约二十厘米左右的黑色的军用匕首。

说起来,这也不能叫做匕首吧,只不过属于战争的赠品而已,而且长度早就已经超标了吧。

没关系,这柄刀的话,杀人还是很好用的。

至少我亲手试过。

尽管我也不知道他这样还算不算的上人呢。

——用力的割破了他的喉管。

粘稠的液体洒满了我的手臂。

隔着空气也能闻到一股浓厚的铁锈味。

我的双眼已经看不到了。

视野也变得一片黑暗。

啊……

这样大概就结束了吧。

“很可惜,如果是在完全时期的你这点小伎俩根本骗不过你吧。”

一只手贯穿了我的心脏。

物质硬化,我知道是这种特制的能力。

指尖还剩下的力气迅速的消散了。

刀子当啷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但是结束了。”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已经可以不用人类的躯体活下去了,你已经成为世界上的一种固定的概念了吧。”

我笑着——

我知道我的嘴角一定在微微的向上翘起。

我也感受得到死亡在向我贴近。

没关系。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幸福而不是煎熬。

“恭喜你,你没有输,如果还停留在一开始的时候的我已经死了。”

男人话里面的意思大概是在安慰我吧。

“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安慰死者了呢?”

男人没有回答。

“能适应复数的能力了啊。”

我对着他说。

我的眼前由黑暗转向苍白。

似乎在朦胧中我还能看到那条过于遥远的天际线。

不过那也只是我无聊的幻想罢了。

最后的心象,还是她。

……

黑色的影子吞噬掉了躺在地上的男人的身体。

没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固然很可惜,可现在看来也无所谓了。

“你走到了尽头,但是我还没有。”

男人喃喃地说。

走到尽头,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

他背对着影子,似乎不愿意看到这幅景象。

直到真连一只手臂都没有剩下,他才回过了头。

这是一场没有正确与错误之分的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