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器公會裡被留下了無數浮影的唐涅最終脫下了這一套宛如角色扮演的禮服,一臉疲憊地回到了寢室。這一天晚上她沒有修鍊,躺在床上好好睡了一覺。

第二天星期四,唐涅又和胡義蒙幸兩個人坐到了一起。這次唐涅來得有一些晚,她進門的時候很多人都看着她,眼神還特意在她的耳朵和尾巴上轉了一圈。

唐涅沒有心情去作回應,她去跟兩人打個招呼,坐到旁邊聊了起來。

狐語課結束的時候唐涅終於恢復正常了,這時她才想起自己昨天拿到的報酬,打算下午去劍術公會看看。

凝雨軒那邊的話就明天去吧,上午只有三節課。

下午唐涅到劍術公會門口的時候訓練場上的人們都在休息,有說有笑地聊着劍術上的感悟。還有不少人正在副會長的指揮下進進出出,像是在搬運東西,只是東西全在戒指里,兩隻手上都是空的。

會長鄭天澤正坐在訓練場前面的椅子上和席地而坐的成員們討論,笑得很溫和但是劍依舊拿在手上。他是個很陽光的男孩子,感覺是那種鄰家大哥哥的類型,不過不是唐涅的菜。

這讓向他走過去的唐涅站在了半路上——怪了,唐涅自身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呢?星輝學院這邊能讓唐涅回頭多看幾眼的男孩子相當多,可是感覺也只是“哇,好帥。”,就沒後文了。

“(……這不重要。)”唐涅把這個疑問壓到心底,去向會長打招呼。

她是從會長的側後方過去的,但是在她接近會長,馬上說話的時候,鄭天澤轉過頭先一步向他打招呼:“嗨,唐涅,今天怎麼想到來這裡啊?”

“額……會長。我昨天終於拿到了我的劍了,所以想來試一試然後開始練劍。”唐涅對於他記住自己名字這件事驚訝了一瞬間,壓下情緒回答他。

唐涅取出自己的劍雙手拿着放到鄭天澤的面前。他也用雙手接過劍,鄭重地向劍行禮后把它拔了出來,仔細端詳后插了回去,還給唐涅。

“文靜中帶着活潑,還有一絲狂野,很適合你。”鄭天澤做出這樣的評論。

唐涅沒能聽懂她說的話,旁邊倒是傳來了“會長又來了”、“會長多半覺得劍比人還好看吧”之類的聲音。

“不管怎麼說,向劍傾注的感情絕對不會被背叛不是嗎?”

沒有人再接他的話,所有人臉上都是苦澀的表情,他們吞下了“對不起”,露出很勉強的笑容贊同他。

“當然,我不是說劍就比人好,人和情終究比劍重要,它們是目的,揮劍只是手段。能說出‘劍比人好看’的人還有讓愛自己的人問出‘到底是我好看還是劍好看?’的,那些人不是劍客,連劍人都不配,他們只是一群垃圾。”

鄭天澤接下來的話聽起來像人了許多。為了掩蓋剛才的尷尬氣氛,坐在訓練場上的大家鼓起了掌。

說實話,唐涅很驚訝。因為在她的印象里,那些劍客都是寄情於劍,忘卻紅塵的人,他們應該會說“愛情這種東西只會影響我出劍的速度”,然後拒絕所有愛慕他們的人。

“啊,會長又開始了。”這時,一個搬東西的人路過,看着鼓掌的人們這樣開玩笑。

於是他被鄭天澤抓住了:“正好唐涅要來練練劍,你來陪她,然後陪我演示一下。”

“別呀老大!我……好吧。”那位成員看向指揮工作的副會長,卻被回以一個“沒問題”的眼神,只好認命地拔出劍準備和唐涅試試。

雖然只是原意只是來砍一下靶子,但唐涅不去想那些,也拔出劍,擺出自己的架勢準備迎擊。

拔出劍以前他還是一副被委託了難辦工作的業務員的表情,可拔出劍的一瞬間就變了,鋒利的劍氣直指唐涅,讓她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大步上前,樸實無華地一劍砍向唐涅。唐涅橫舉劍,勉強架住這一擊,後退兩步卸開力道,沒有受傷。

在她後退的時候對方順勢逼上,她剛一站穩便送來逐漸加快、暴風疾雨般的攻擊。唐涅招架的越來越吃力,最後被一劍盪開武器,劍指在了喉間。

輸了,完全被壓制了,沒有任何反擊的機會,真的好強。唐涅看着對方收劍,也拉回自己的劍收回劍鞘。

明明在開打之前就知道這是完全的實力壓制,可還是好不甘心,好想變強……唐涅左手用力握緊劍鞘,憋回即將流下的淚水抬起頭。

“好了,下定變強的決心后就抬起頭來吧,我們來講一些小技巧。”鄭天澤拍拍她的肩膀,帶她到訓練場中心,“你的劍正發出堅強的氣息哦。”

原本坐在訓練場中的人們紛紛給他們讓路,其中一個人一邊站起來一邊吐槽:“會長又來了。”

於是他成了第二個演示對象,而且他還喜滋滋的。

看來“會長又開始了”、“會長又來了”什麼的,應該是他們想要上場的暗號吧?不管是不是這樣,唐涅就當是這樣。

鄭天澤讓兩個人站好,開始把剛才切磋中的動作拆開講解。

從開始的那一擊到後面的連續攻擊,他一點點分解,最後拆分為一個個基本動作,還告訴唐涅這些在劍術入門課本的第幾頁。

因為唐涅沒有書,他拿出自己曾經的課本借給她,讓她一邊看課本一邊聽講。

感覺他講課的能力能和雷歌老師一拼,教授時不僅結合著書上的招式,還結合著唐涅現有的、粗獷、以效率為重的劍術做出改變,感覺他是想一點點帶着自己學習更正統的劍術。

“(感覺會長他教過別人呢……他應該會有很多人喜歡吧?)”站在鄭天澤旁邊聽他講課的時候,唐涅偶然抬頭,看到他映着陽光的臉龐,心裡蹦出這樣一個想法。

今天的練習結束后,鄭天澤請她第二天再來,第二天會教她更適合她使用的女式劍法。這更加強了唐涅對於他的猜想,然後她不動聲色地問了出來。

問出來的一瞬間,鄭天澤自身沒什麼變化,倒是收拾東西準備回寢室的人們全都看了過來。他們看着唐涅,眼神中帶着強烈的譴責:“你幹嘛要提這件事情啊?!”

視線中的情緒強烈到背對着他們的唐涅都能感受到的地步,這讓她有些畏懼,想要小聲道歉然後迅速離開。

“那個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罷。”鄭天澤笑容不變,就這樣帶過她的問題。

這讓唐涅鬆了口氣,收起劍,向鄭天澤鞠一躬,離開了劍術公會。

劍術公會裡,鄭天澤看着唐涅的背影,問剛才瞪着她的眾人:“用得着這樣嗎?”

“老大……”他們的稱呼變得隨意而親切,“老大是好人,我們不希望老大再被傷害,也希望老大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即使時至今天,我的誓言也堅不可摧。”

鄭天澤留下這句話,揮揮手向眾人道別,離開劍術公會。

他走出公會後,訓練場里傳出了強烈但又無可奈何的殺氣。

走出公會的唐涅催促自己加快速度,她知道再不走快一點的話,一定會聽到某些讓人悲傷的話。可她還是聽到了,狐耳帶來的優秀聽力令人厭惡地精準捕捉到了他們說的每一個字,被套裝強化過的感覺也清楚地感知到了那些單純直爽的劍士散發出的、帶着擔心意味的殺氣。

這讓唐涅心累,因為她的腦子裡已經開始補充那個故事的細節了。可是不管加入怎樣甜蜜的過去,結果終究是背叛與傷害……這讓唐涅更加難受。

雖然難受,聽到不應聽到的話語也讓她不敢面對,第二天唐涅還是在結束打工後去了劍術公會,會長的往事暫且放下,會長的邀請不能拒絕。

“嗨,唐涅,你來啦。”和昨天一樣的語氣,鄭天澤今天也坐在訓練場前,向從背後走過去的唐涅打招呼。

“昨天說今天教你女式的劍法,可我回頭想了想,今天女孩子們全都不在,上個星期就請了假,全都去喝茶去了;我要是就這樣演示的話又……所以……”鄭天澤擺出了理由,像是要說打算取消計劃的樣子。

不過他說的是事實,唐涅環顧四周,發現人足足少了一半,只剩下男生們勾肩搭背,還以唐涅都聽不到的聲音聊天,然後發出“嘿嘿嘿”的笑聲。

“……所以你先熱身一下,我去想個辦法?”鄭天澤沒有給她打斷自己的時間,直接地拋出問題。

坐在訓練場里的公會成員們發出了“嗷嗚”的狼嚎聲。

猜想被完全否定的唐涅愣在原地,默認接受他的提議,茫然地走到訓練場去活動關節。

十分鐘后,換了一套衣服的鄭天澤回來了。他今天穿的寬鬆的衣服被換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以特殊工藝製得的帶有彈力的修身服裝。看來他是要親自上陣來教導唐涅了。

剛剛發出意義不明狼嚎聲的公會成員們這一次發出了意義不明的嘆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