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战斗……”

少女的话语，刺破了程铭树的迷茫。

那温婉而无机质的声音，听在少年的耳内，只让他越发的觉得心寒。

“.…..战斗是以一对一的形式展开的，战局的位置一般也都会由黑衣人们传达给能力者。但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由于你拥有能力的时间较长，所以我们便不会为你准备适应能力的休整期，而是会将你直接投入到战斗之中。这辆轿车现在正在前往你所要踏足的战局。”

在如此无机质的声音之下，程铭树缓慢的进行了一番深呼吸。

待残余的心寒逐渐被洗去，程铭树先是松开了双拳，随后，则再度用力握紧。

他已经逃不掉了。

而死皮赖脸的求饶也不是他的风格。

既然已经无路可退的话，那自己自然只得一条路走到最后了。

虽然他没有过于明确的愿望，但是，以所谓的时间回溯为主要目的而战，那也未尝不可。那位老人很有可能是怀抱着利用精神干涉能力者去控制时间回溯能力者的念头，亦或是在此之上隐藏了其他的目的。但是无论如何，赢得胜利并获取能力的道路相当漫长，自己只需要拼尽全力的战斗，并绞尽脑汁使自己得以存活，再慢慢的寻找到可以拯救其他人的办法就好了。

仿佛是战前的心理准备，程铭树慢慢的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并且，他以仿佛是要抨击那无机质的宣告一般，极其慎重的说道。

“我记得你说过，能力是愿望的产物。那每一个拥有着能力的人，都有一个注定要去追寻的事物。虽然我自己并没有具体的愿望，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追求。即使那繁杂如星，又卑微如尘。但既然是我决定下来的，便也足够我去追寻了。”

没错，自己没有多么宏大的追求，也没有足够高尚的理想。

想要维持现今的生活，希望与自己有关的人可以幸福。不想对在面前受苦的人漠然视之，哪怕只是举手之劳，自己也希望可以尽力而为。但另一方面，不明就里的事情也会让他害怕，极度危险的处境也会考验他的决心。

自己又不是那种英雄，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能处理的很好，也不可能彻底舍去迷茫和不安。

但是，即使如此，即使是像程铭树这般，举手投足间只能用平凡加以概括的人，也不愿意舍弃自己的追求。

“你也是受到这种理论影响的人，上官佳缘。我不知道你这种人究竟有什么背景，也不知道你的过去是什么样，更不可能理解你心中暗藏的愿望。但是，无论如何，你都存在着只属于你的追求。你一定有的，倘若没有，你便不存在能力。无论你用什么样的方式加以掩盖，无论你将自己装扮的有多像漠然而立的旁观者，你都欺骗不了你自己的内心。我这么说，可能会触怒到你，可能会让你觉得我究竟懂你什么。但是即使如此，我也必须这么说……上官佳缘，一个能力者，不，任何一个人类都是追寻着什么才得以前进下去，不断的迈向未来，并将如今的时间送往过去。而你，却丝毫没有选择去追求，却也不曾往过去逃避。你不过只是得过且过，将自己置于过去与未来之外而已。”

语毕之时，程铭树感觉少女的肩头出现了一丝微颤。

那亦如镜面一面的双眸中，隐约闪烁起一丝涟漪。

好似有什么东西即将喷涌而出，好似有什么受到了极大压抑的感情正要破壳而出一般，少女的嘴角开始抽动，微微开合的双唇看似就要吐露出一番话语。

但是在那之前，轿车却倏然停驶。

一阵惯性使得少年和少女不禁前摇。

程铭树匆忙的看向了驾驶席，而黑衣人那呆板的语调也同时向后传来。

“到了。西区第十大道，待拆除的圣兰教堂。为程铭树与敌对能力者的斗争场所。”

程铭树听的茫然，随即便透过车前窗看向远处。

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大道上，一排老旧的建筑物耸然而立。

而在那些破败的建筑群中，唯有那高度几乎接近二十多米的西式建筑最为亮眼。

——教会？

他不知道这座人工浮岛竟然还有教会这种东西，并且也对所谓的西区什么来着的称呼感到陌生。

不过黑衣人提到了斗争，那便指代了那座破败的教会便是程铭树将要踏足的擂台。

不经意间，少年咽下了一口唾沫，并转头望向了身旁的少女。

她重新板起了一张脸，仿佛原本的动摇已然不在一般。

程铭树感到了一丝惋惜，不过他还是推开了左侧的车门。

“我的愿望……”

刚一只脚迈出轿车，少女便以近乎沙哑的嗓音说道。

程铭树稍感在意，于是便回头望向了少女。

她仍然维持着难以洞察的表情，但眉头却微微紧蹙。

“假如说，我根本实现不了我的愿望呢？”

“实现不了？”

“没错，不管我怎么努力，不管我用上了什么样的办法，却都无法企及我的愿望的话。难道，我不应该放弃吗？既然未来不会对我敞开大门的话，我又为何需要去为之奋斗呢？”

程铭树一度愕然，但在沉默之后，他缓缓的说道。

“我是一个愿望很淡薄的人，但即使如此，我也会为了我的愿望而去努力。即使那只是一种相当卑微的愿望，但对一个人而言，光是拥有愿望这一件事，就已经足够自己去努力了。实现不了的情况或许也有，努力奋斗了最后却只换来一场空谈的情况也有，过于荒谬以至于一般人根本实现不了的情况也有。在这种情况下，重新审视自己，并为自己定义一个崭新的愿望也未尝不可。”

他笔直的看着少女那镜面一般的瞳孔，仿佛能通过它看见少女的本心。

“但，在重整愿望之前，更重要的一点是，无论什么人，都是不可能仅凭自己就实现所谓的愿望的。在人生的道路上，可是有着无数可以依赖的人能帮助自己，在自己的身后推上一把，让自己起码能向愿望再接近一步。你有这样子可以支持着你的人吗？倘若没有的话……”

他慢慢的，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我也是可以帮助你的。”

少女有些讶异的抬起了视线，金绿色的双瞳也因愕然而圆睁。

她的双唇微颤，好似想要说些什么。

但在她的话语传达出来之前，黑衣人却用冷淡的嗓音对少年进行催促。

“快点下去，敌对能力者早已在战局等候多时。”

程铭树因这份冷淡而叹息了一声，随后便无奈的关上了车门。

略微瞥了眼车座上的少女之后，少年便慢慢的踏向了战局。

在他的身后，欲言又止的少女，以复杂的神色目送着少年。

在轿车驶离之前，她也依然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