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夜與魍魎離去好一陣子之後,琉華站了起來,她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斷臂接上,按着還未完全癒合的手臂斷裂口,望着余火未消的前院,使勁的嗅了兩下鼻子。

從倒塌的花架下面找出了用來給花澆水的花灑,自己悉心照料的那一盆盆花草現在差不多全都變成了爛泥殘葉,琉華又嗅了嗅鼻子,然後拎着小小的花灑就去給木頭都被燒的噼里啪啦作響的大屋前廳救火,可是這麼少的水量怎麼夠撲滅火焰,就算現在火勢已經很小了,可花灑里的水對於那麼大的屋子來說也完全只是杯水車薪而已,在明白自己的舉動多麼可笑以後,琉華只得丟掉手裡的花灑,穿過還在燃燒着的過道,往裡屋浴場的方向跑去,不一會兒,她就抱着裝滿水的大盆又跑了出來。

一盆,兩盆,三盆……琉華不停地往返於浴室與前廳之間,在不知過了多久之後,火勢終於弱到不用管它也會自己慢慢熄滅的程度了,放下浴盆,腳一軟,渾身都濕漉漉的琉華癱坐在已經燒得半毀,許多地方都只剩最堅實的那部分木頭架子的前廳中,仰着頭,望着被燒穿了的屋頂。

鼻子的感覺酸酸的,使勁嗅着鼻子,但是眼淚就是流不出來,套在濕漉漉的厚重和服中的感覺非常難受,衣服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手和腳都麻痹到沒有了知覺,才剛剛連接上的斷臂處好像又開始往外流淌黑色的血液了,空氣中到處都是燒盡的木灰,吸入鼻子堵塞呼吸,這讓琉華更用力的擤鼻涕了,沒有找到手帕只得用衣服袖子擦鼻涕,黏答答濕漉漉的感覺粘在了臉上,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這麼的糟糕。

還得去搬花,前面的那些花草應該還有不少能搶救一下的……這麼想着的琉華又支撐着身子站了起來,拖着疲憊的身子搖搖晃晃走到前院,在花架前蹲下來,用手捧着和泥土混在了一起的那些花草,努力想要將這裡面還能夠存活的花苗搶救下來,用破掉的盆瓦盛着細土,一點一點細心的從一片殘花敗柳中將“倖存者”們挑選出來,現在,琉華的臉上除了鼻涕之外,還沾上了黑色的土印。

終於做完了這些事情,時間也早已從早上變到了下午,已經再也沒有一點兒力氣,琉華就那樣癱倒在她搶救下來的花草邊上,臉貼着地面,完全不在乎這樣是不是會弄髒衣服……雖然不管是衣服還是臉也早就已經髒的不能再髒了。

看着瓦盆里那些倖存的花草,稍微感到一絲欣慰,但那絲欣慰也只是持續了短短片刻,鼻子還是那麼的酸,眼睛也變得濕潤起來,如果能哭出來的話應該會好受許多吧?但是自己,不管怎麼樣就是哭不出來。

還得要把被燒毀的屋子修起來,但自己現在完全沒有那個精力了,以前根本沒有覺得怎麼樣過,頂多就是一個人稍微有些孤單寂寞,可是,像現在這樣悲涼的感覺卻是從來都沒有過的,只是短短几日與人相交,琉華就發現自己,好像已經不想再回到過去一個人的時光中了。

“為什麼啊,我這裡……有什麼不好的啊……”

當然自己也知道她們為什麼會離開,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以“朋友”來說顯然是不夠格的,但是……

我不想要,再一個人繼續這麼呆在這兒,呆在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的大屋裡,呆在只有我一個人欣賞風景的庭院里,呆在除了夏蟲的鳴叫與鳥啼聲外,就再無任何聲息的這個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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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過後換了一身衣服,稍作休息待到半晚時分。

“在我回來前把這裡修整好。”

“是,是的,大小姐。”

數名村民顫顫抖抖的跪在琉華的前面。

雖然不想讓那些“下人”碰自己的屋子,哪怕是前院也不想讓他們進來,但是現在自己沒有精力自己修繕屋舍,只能退讓一步,讓他們去弄了。

霧門在自己的面前打開,琉華伸出手又縮回來,似乎是有些害怕又有些猶豫,但是最後,她還是向著那道通往外界的霧門中邁出了腳步。

失落悲涼的表情從琉華的臉上消失不見,她又換上了往日里那份就像是不受世間一切所擾般的淡淡笑容。

我是貪心的大怨靈,怎能讓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就這樣從眼前溜走?自願也好強行也罷,既然緣分的那條線在自己眼前飄過,那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將它牢牢攥在手中。

這麼想着的琉華,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那道霧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