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村子,接着……白夜抬起头,望见了那座位于半山腰上的宅院。
我勒个去,怎么又要爬山,唉。
白夜已经不想再爬上爬下的了。
幸好,山不是很高,宅院的位置也比较靠下,在那名领路村人的带领下,白夜与魍魉很快便来到了“大小姐”所居住的宅院外。
“好大的宅子……”
白色的矮墙青色的瓦楞,因地势而高低不平的墙壁蜿蜿蜒蜒,仿佛把整座山拦腰绕了一圈般的长,理所当然,墙壁内的宅子又大又多。
是那儿来的大户啊?就算是镇子的领主或者城里的大商人,都不可能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啊!
随着领路的村人从拱门进入墙内,穿过一条在两侧栽种着大量竹子的蜿蜒小道,终于……
“大小姐,我……把客人带来了。”
领路人低下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嗯。”
下摆拖在地上,黑色的和服上纹着赤色的蝴蝶……黑发如瀑的女性站在放满了各种花草的花架前背对着白夜她们轻轻点头,她的手上……正拿着为花朵植物浇水的花洒。
在将白夜她们带到目的地之后,领路的村人低着头迅速从来时的小路退了回去……总觉得,他好像在害怕那名“大小姐”?
“这儿已经有个二三十年没见过客人了。”
继续给自己的花草们浇着水,那名女性这么说道。
“那,那还蛮久的……啊哈……”
白夜继续摸着后脑勺不知道怎么接话,嗯……你这样一直摸后脑勺会不会秃啊?
“嗯……”
浇着花的大小姐不置可否。
“姑且先问一句,你们是来找我的……还是无意间进入这儿的?”
“找你……呃,你是什么有名的人么?”
这个大小姐难道是很有名气的隐居者?
“……那看来是不小心进到这儿来的了,那就好,那样的话……”
“就能当做客人来招待你们了。”
“大小姐”的声音明显变得欢快了起来,她将手里的花洒放在了花架上,然后转过身……
“二位,请进屋吧。”
润唇如玉,肌白如雪,额上一点朱墨,两鬓青丝微垂……有着如同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一般令白夜惊叹不已的容貌,那位“大小姐”对白夜二人轻轻低头欠身以示欢迎。
————
“鞋子记得脱在外面哦?”
前厅非常宽敞,而且是没有门也没有墙的开放样式,平时好像不太能够见得到这种老式的造型……白夜老老实实的将鞋子脱在了外面,魍魉……她好像有点不情愿,一直在戳白夜的背。
“请这边走。”
“大小姐”穿着的和服是厚重的十二单,虽然不知道到底穿齐全了没有不过起码外面的样式就是十二单没错,但是,她走路的速度倒是非常快,一点都看不出有感到“沉重”的样子。
穿过前厅,穿过走廊,穿过后厅,然后又是走廊……白夜越来越觉得这屋子和迷宫没什么区别了。
“话说回来……现在外面还和以前一样么?”
“呃,那要看你问的是哪个以前了。”
“你这么说的话,那就还是一样了……唉,以前还经常有人进到我这儿来,现在看来,人是不是都要死光咯。”
走在前面的“大小姐”耸了耸肩。
“嗯,不过你们……”
她偏过头来看了眼白夜。
“脸长得倒是不错,但是这身打扮……你是,哪儿来的难民么?还带着刀……捡来的?”
白夜的样子确实有点像是难民了,可能还会加上一点儿偷盗武士刀的盗贼成分。
“瞎,瞎说什么!我是武士,带着刀是很正常的啊!”
“武……你不如说你是乞丐可信度还高点。”
看来,对方完全不相信白夜自称为武士的言行。
“请走这边。”
在下一个拐角处往左边走,经过了一个回字型的长廊……这儿的房间是不是太多了?终于,那位“大小姐”拉开了其中的一扇纸门。
“到了~”
宽大的和室在正中央摆放着矮桌与坐垫,除此之外好像就没有什么别的物件,过少的摆设与过大的房间都让这里显得太过于空荡荡了,但是那位“大小姐”似乎对这样的房屋摆设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二位请先坐一会儿吧,我去拿些茶水与点心过来。”
“呃,不用这么麻烦……”
“没关系的,既然二位是客人,那我理应尽到家主之责招待好二位才是,请吧。”
既然这样要是再推托的话就说不过去了,于是白夜便走入了那件客室,盘腿坐在软绵绵的坐垫上面,而魍魉……她好像是知道不管怎么样都拉不动白夜了,所以也坐了下来,只是看她的表情,好像有些气呼呼。
“大小姐”微笑着冲着二人点了点头,然后离开去找她的点心与茶水了,最少在白夜看来应该是这样的,而当“大小姐”刚一离开……
“白夜小姐你脑子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土!”
魍魉就开始咆哮了起来,当然,她把声音压得非常低。
“怎么了嘛……那个大小姐看起来应该是好人呀?”
“好你个头吧好人!!脑子不好使,眼睛也不好用!!这算是入了虎穴了知不知道啊!”
“啊?有那么严重么?是因为房子太大么?还有魍魉你刚刚干嘛一直在后面掐我的背啊,好痛的……”
白夜一脸无辜的揉着自己的后背,刚刚魍魉一直在掐她的肉,好痛的说!但是在别人面前如果因为这种事情而突然大喊大叫起来的话那就有失体统了,所以白夜一直在忍耐!
“……你特么居然知道痛?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感觉麻痹了所以没反应啊!!知道我在掐你了好歹给个反应啊!居然还这么走进来,我真的是服你了!从今往后我决定不叫你白夜小姐而是叫你蠢蛋白夜!”
魍魉瞪大着眼睛,她感觉自己快要被白夜给气疯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是在妖怪里也是最危险的那一种,不如说到底算不算是妖怪这一点都还有待商议,能够变成这样子的,做出这种结界,食人数量何止成百上千,那家伙可是专门以人类灵魂为食的……”
“是怨灵哦?”
“大小姐”已经端着装有茶具与糕点的托盘站在门外了。
“噫!!”
魍魉被吓得差点从坐垫上弹起来,而对方则只是又微微笑了笑。
“没什么隐瞒的必要,我是怨灵哦?还是最强的那种,嘛,不过说到吃人……已经有个六十来年没吃过了。”
跪下身子将托盘放在矮桌上,然后将茶具与糕点一件一件摆放在白夜与魍魉的面前,为她们倒上热气腾腾的茶水,最后才坐到了与她们相对的坐垫上面。
“毕竟,最近几十年,会进到这里来的客人几乎没有了嘛~”
“所以你……”
魍魉已经把符纸掏出来了,但是看她的样子,与其说是准备将那些符纸用来对付眼前的“怨灵大小姐”,不如说她有点“捏着这些东西就能保命”的感觉……看来实力强弱已经很明显了。
“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二位性命的~”
“谁会相信怨灵说的鬼话!”
因为是怨灵所以说的的确是鬼话没有错?
“我好歹也有身位大妖怪的自尊,也就是作为强者的尊严~如果要杀人的话绝对没必要用谎话来欺骗,所以我说的就一定不会是谎话~”
眯着眼睛微笑着,看起来怨灵大小姐好像很喜欢魍魉的样子?也许是喜欢魍魉害怕的样子……啊,是个人都喜欢欺负魍魉。
“那个,不好意思失礼一下……你是……怨灵?”
“是哦~”
白夜眯起了眼睛,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吃过很多人?”
“是~”
怨灵大小姐也眯起了眼睛。
“怎么了,难道你要说你是那种‘我和作恶多端的人相处不下去’的类型?恕我直言,我从你的身上也闻到了很重很重的血腥味,那可是只有曾经浸泡在尸山血海中的人才能够散发出来的味道,我可不觉得那样的人会是一个‘正直的善人’。”
“……”
白夜怔了一怔,接着,她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不久之前我还是这么认为的……”
她喃喃着,露出了有些失落的目光……那是在与魍魉的争吵之后,白夜认清了自己一直以来所认为的“善恶”是多么粗浅的一件事,以及也认清了,她自己也并非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坚持“正道”的人。
“嘛,为了防止一些误会,我就提前先都说明好……”
双手捧着茶杯小口抿了一下,接着,怨灵大小姐开始为白夜与将半个身子缩到白夜身后的魍魉做起了说明。
“这儿是我所制作的小天地,是独立于世界之外存在的空间,我呢,也并不是故意将二位拉进这里的……以前的事姑且不谈,最近几十年我只是偶尔在这片土地上游荡,偶尔打开这个小天地的入口,希望能够遇到一两个迷路的旅行者进来这里,不过……已经有差不多三十年没遇见过人了,所以你们是最新的访客。”
“吃人什么的也是老黄历了,如我所说,我已经六十多年没吃过人了,嘛,就把以前的事情当做年轻气盛所犯下的错误吧?其实我还是喜欢吃清淡一些的东西,招待你们的理由很简单,我只是想要……和你们说说话聊聊天而已。”
双手托着下巴,怨灵大小姐的脸上永远挂着淡淡的笑容。
“说说话?”
“才不信。”
白夜有些不太理解,而魍魉则已经完全缩到了白夜的身后,她探出半个脑袋,咬牙切齿的抛出一句“才不信”。
“嗯,就是说说话……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很孤单的哦?一·个·人~”
的确,这么大的屋子刚刚进来的时候白夜也没有看到其他人,估计这里连一个下仆都没有,住在这么空荡荡的房子里当然会孤单,而且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她可是已经二三十年这样……
“嘛,山底下的村子里不是有人么?”
“那些不是人哦~是·牲·畜~”
怨灵大小姐的笑容永远是那么温柔无害,但是她说的话可就不那么“友善”了。
“呃,说牲畜也太过分了吧……”
白夜皱着眉头应了一句。
“嘛嘛,反正,就陪我聊聊天吧,比如外面的情况,你们的身份,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经历过什么事情之类的,随便什么话题都可以。”
“聊天啊……”
白夜也捧起了茶杯,虽然魍魉好像又在她身后掐她了,但是白夜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饮下了茶水,接着又拿起自己面前的糕点吃了起来。
“这个还蛮好吃的耶?”
“嗯~这是我自己做的,你觉得满意那就最好不过了~”
微笑着轻轻晃起了脑袋,看来,怨灵大小姐对白夜喜欢她做的茶点感到很开心的样子。
“嘛,要聊什么的话……这种时候总该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啊呀,这倒是我失礼了,因为太久没有和人说过话,连最基本的礼仪都给忘记了,抱歉抱歉。”
怨灵大小姐一边道着歉一边挺起了腰,她将双手放在膝上端正姿势。
“小女名为延命寺琉华,二位称呼我为琉华就可以了。”
“哎?你有这种一看就不是随随便便的姓氏耶?生前是哪家大户的女儿么?”
“是公主哦~”
“啊哈哈哈哈,魍魉,这个人说自己是公主耶!是不是超搞笑的!?”
“……”
怨灵大小姐——延命寺琉华盯着白夜望了一会儿。
“我说,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有些……缺乏教养?”
“我都已经懒得说白夜小姐了。”
看来,至少在看待白夜这一点上,不管是谁的看法都是一样的。
“对不起……”
迅速低头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