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北月市空旷的广场上聚集了一大片路过的人群，他们各自仰头看着被黑雾笼罩的天空，在夏天格外清爽的夜晚之中却奇怪的看见残血和星空被压抑的黑色幕布所遮盖，不少人开始议论纷纷说这是世界末日的来临，也有人说这是气象气候的变化。但无论怎样，这种奇异的现象在百年来都未曾见过一次。

在街边，马路上还有房屋的阳台上，群众伸出他们的脑袋开始针对这团迷雾指指点点，殊不知这团迷雾中的正下方还有两个人在奋战着。

「这个零栀突然变得十分棘手了」节节败退的少女扶着受伤的胳膊退后一步，因为召唤出来的灵祀，它身上所受的伤也会原封不动的施加在鬼使身上。

「到了零点，力量自然变得最强了」

手持铜剑的男人躲在巷道口的一侧「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如今时局不对我们应该撤退才对」他说着瞄了一眼还在空中你来我往的两人，一个鬼魅，一个是之雪唤出来的炽红，她全身散发着灼热的火焰挥舞着火蛇，但丝毫不吃力的恶鬼同刚才并不一样，他的发丝乌黑漂浮在半空中，整个脸庞像是发黑的骷髅一样，双臂伸长够到腰部，每一个骨节都蜕变成锋利的刀刃，尤为在男人身旁围绕的黑色迷雾，带有强烈腐蚀性的开始蔓延到地面上。

「你的伤没有大碍吧」

夜心扭过头来看了一眼一旁的之雪，她的额前冒出汗渍，手臂刀口流出来的血渍已经完全浸湿了身上所穿的衣服。

「所以说，夜心，你到底是什么人？」女孩儿靠着墙壁低语道「刚才那个鬼口中说的话肯定不是假的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一个七品的鬼使为什么还会符咒，今天又看到你用的青铜剑，这也是六品鬼使所使用的鬼剑，而且那个零栀说他认识你很久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

夜心迟疑了一会儿还不准备开口，一团火焰便轰的坠击倒一旁的马路上爆发出巨大的烟雾，沙石乱飞之中，两人透着迷雾看了过去，一个红色长发的少女正站起身来「真是麻烦的小鬼」那女孩儿说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甩开长剑。

（如此看来，初等的灵祀并不是零栀的对手了）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向远方，因为城市里面发出的巨大动静貌似引来了警察和消防车的声音了。

「如果在不解决，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聚集过来，那时候伤亡人数就不好控制了」

之雪将绑着长发的蓝色发带取了下来，她甩了甩长发然后抱起拳头「刚才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因为零栀由烟雾化成，刀剑还有火焰根本伤不了它，而对付这种东西只有靠飓风了」

「此话怎讲？」

「只能试一试了」

少女说罢朝着炽红飞奔而去，只有夜心独自一人还待在原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长剑，然后也跟了上去。

「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啊？本大人还没好好教训它呢」

和灵祀对话的之雪眉头一皱，还不等傲娇发话便抢过鬼剑将灵祀收了回去，她横过长剑放在眼前然后施念符咒「飓风」

渐渐地，剑身上便缠绕起丝丝微风……

女孩儿尴尬的脸红起来娇嗔道「这个符咒我还没完全掌握，我在试一遍」

男孩儿茫然的点了点头退后两步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稍等片刻，那剑身上也没有狂风袭来。

「我说，燕之雪……」

「怎么啦!」

少女不好意思的娇喝道白了他一眼「我在试一遍」

「唰!」

两人说话之际，鬼魅的利爪便铺天盖地的闷头劈来，待女孩儿惊恐的慢慢睁开眼睛时，一个男人的身影正挡在自己面前，他反手握着青铜剑用利刃挡住攻击，由于符咒消失的缘故，那青铜剑的剑身上也开始慢慢浮出裂痕。

「夜心……」之雪眨了眨眼睛盯着他的背影，她刚想要表达一声感谢，少年便侧头过来说道「你再试试，我替你挡剑」

在碎石飞撒的天空之中，星空被黑雾遮蔽了亮光，但奇怪的是，他一方侧颜在女孩儿眼中却看的十分清晰，但肯定，他看不见自己脸红的模样「……嗯，谢……谢谢你」

男孩儿点了点头向前迈开一步挡在她身前，之雪却一脸茫然的问道「但是夜心你的剑已经碎了」

「无妨」少年淡然的说道松开西装袖口的两颗扣子，一阵大风便划开了他衣裳和额前的黑色发丝，借着微弱的点点月光，在少女的瞳孔里他正缓缓举起右手放在眼前，然后并指念道「我剑」「随我来」

随后，一道亮光慢慢从指尖冒出，在深夜里，在黑暗中，另一把全身泛着蓝光的古剑悬浮在半空中，那是一把在剑身上纹有水纹的蓝色长剑，它通体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荧光

「五品……」少女嘴里痴痴的念着，她现在越发对夜心的来历感到好奇了，一个普通的鬼使却能够使用这么多品阶的鬼剑，这种人自己还是头一次看到。

「燕之雪」

男孩儿嘴里念着一步腾空而起，然后刀锋相刃摩擦出银色的火花「心有余风，随风而行，万物归灵，伴风而来」

女孩儿顿了一会儿点点头，她闭上眼睛在剑身上放下双指，耳旁便传来了男孩儿口中的文字「符咒飓风，心灵之风，引得是万物之灵，化成风，在赋予剑身以符纹，不能但靠蛮力将符纹刻上剑身，必须将周围零散的符灵聚在剑身上，方可成风」话语渐落，少年的音色也低沉下来，四周除了细微难以捕捉的风声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了……

但突然，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随后，耳畔细微的风声便逐渐呼啸开来，它吹开自己的发丝让少女猛的睁开眼睛，夜心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他只手拂过长剑在嘴里轻轻念道「飓风」

随后，整把黑色的长剑便缠绕起一层狂风之舞「夜心……」

女孩儿感受着心动眨眨眼睛「你」

「去吧」

男孩儿向一侧退开目视前方，女孩儿便表情坚硬的点了点头，她手握长剑划过地面，然后伴风而行。

每走一步，周围的黑雾便被飓风席卷过来，巨大的风浪像是一只巨人的大手一样将层层黑雾包围在中间，少女举起长剑腾空而起，然后向着那鬼魅横砍一刀，巨大的风浪便从剑刃上飞驰过去，它扭曲着零栀的身体让他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周围一切的事物都逃不过巨大风眼的吸引力。

「夜心，我已经将它暂时束缚住了」

男孩度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后附上业火的符咒奔跑开来

「夜家鬼使!百年来我复仇的岚愿怎么会断送到你的头上，夜心，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在半空中发出咆哮的恶鬼由于被困在飓风中间而脱不了身，他嘴里不断吼着夜心的名字而尽力挣扎，连天空也响起了雷鸣的声音，被巨大龙卷风打开的乌云在大气中形成一个圆环，银色的闪光也随即在地面与云层间爆裂开来。

「夜心」

突然，少年的耳畔又响起了那个熟悉而又动听的女声，它若隐若现的出现在被风浪卷起的眼前，一袭翩翩素衣，手持一把戴穗长剑「燕雨……」

男孩儿木了一下缓缓停下脚步，随即倾盆大雨便落了下来。

「夜心，你还记得我吗？」

「当年我……」少年垂下双手在雨地里露出哀伤的眸子，他从灰白的记忆中挣扎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年少无知，自傲自大，只是这世界上哪里来的后悔药？做过了，才知道如此荒唐，错过了，才知道如此珍惜，梦过了，才知道如此难忘……这世界上，哪里来的后悔药……」

他嘴里吐出悲伤的字眼向前迈开一步，虚幻的少女便开始逐渐变得透明了

「夜心，我一直，一直都记得你，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那都是假的」

夜心举起左手想要抓住她的身影，但指尖却像是摸到空气一样没有实感「那都是假的，为了修为，为了荣誉，我丢了一切，也丢了你」

少女摇了摇头「夜心，好好活下去」

男孩儿双眼瞳孔猛的变大然后揪心的落下泪来「我成了不老不死的永生，但周围没有一个陪伴同行的人，我有了最高的修为和荣耀，但换来了永世的孤独和寂寞，为了一把剑，杀了一个人，为了一个名，屠了一座城……到头来，我什么也没有了」

少年将剑指向地面「事到如今我才懂得，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比这鬼魅更恐怖的，是人心」

少女的身形渐渐褪去，大雨却滂沱不止，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男孩儿也缓缓松开了持剑的右手，但忽然那么一瞬间，格外清晰的声音又让他醒了过来

「夜心!」之雪朝着他喝道「你给我振作一点儿!」

「你好歹也是夜家的后代，这个样子看起来像什么，就算有人认识你，肯定也不是现在你这个样子!」

他抬头看过去垂下眼睛然后再看了看脚下用手接住落下的雨滴随即再次握紧剑柄「斩!」少年伏身一冲将飞驰的火蛇贯穿整个飓风，那黑色的鬼魅便顺着链接天际的龙卷风燃烧起来，通红的火焰让雨水在顷刻之间就变成了水蒸气，随着零栀一声长啸，身形也变得灰飞烟灭。

「结束了」

少年沐浴着雨滴将脸庞面向天空，洗刷自己脸颊的雨水同时也洗刷了自己的愧疚的灵魂，然而，在淅淅沥沥的雨点之中，一个清脆的踏步声像是打开了春天的大门一样，滴答滴答，踏着水洼跑过来的女孩儿带着一方可爱的笑容将发丝挽过耳旁，她背起两只小手冲着少年笑道

「谢谢你」

「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