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要怎么做啊....这么可怕的家伙...光是样子就很恐怖了,还随时散发出一股压抑的感觉,要是靠的太近我觉得自己连挪动脚步都很难了....师父今天为什么会突然让我做这个啊,话说他到底是从哪里抓来的鬼啊.....

“喂,人类的小鬼,刚才那个,是你师父?”

韩小林仍在不知所措时,尖头鬼突然向他搭话道,模样看上去依旧狰狞,语气却平和了些许。

诶?鬼灵在问我么?韩小林紧张又警惕的盯着它不作答,心里说道。

“不用担心,就算我现在很想把你撕成碎片,只要你师父不接触这道封印,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所以你靠近些也无妨~来~”

尖头鬼咧嘴笑着说,那样子看起来真恶心,它的嘴唇完全就是向内翻贴着牙齿似的,貌似无法上下闭紧,随着它这一笑,嘴里粘稠浑浊的口水不断流淌出来,以及那个弯成月牙形的独眼,不论怎么看也只会让人觉得心里膈应....

韩小林仍旧不跟它搭腔,也不前进,就这么站在那里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后。

沉肩、坠肘、开胯,凝神聚气,神松...意紧...挥剑!!

他心里默念着师父这一年以来教他的功法先后步骤,身体紧跟着做到,顷刻间就摆出一个十分标准的高位马步,整个身体相比上一刻都有了明显的下沉感,深吸一口气后,他迅速上前一步,以脚底为源,借腰背猛然前倾之势,顺势从劲朝尖头鬼的胸腹中线正正的劈下一剑。

这小鬼?!!居然——

噗!!!!

没等尖头鬼做出内在的调息反应,那一剑结结实实的击中在它的胸腹上,这次,木剑的剑刃足足在它无血色的肌肤上劈出一道竖着的长口子,几乎能看见里面那些黑乎乎的内脏。

“呃啊!!!可恶....你这小鬼....竟敢...竟敢...”它吐出一口黑血,身体因剧痛而颤动着,一时间无法继续说话。

韩小林就像虚脱了似的向后瘫软的坐倒下去,甚至连握住木剑的力气也没有了,剑掉落在一旁。

他小小的身躯在瞬间就已经被汗水沁透,浅蓝色的道袍几乎全部湿了,他闭着眼仰着头,用最顺畅的姿势大口喘着气,表情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窒息那样。

做到了...我做到了...按照师父一年来教我的功法...认真并全力以赴的将每一步都做到目前的极致程度...做到了...我用木剑...将这只鬼灵...斩杀了...但是——

他睁开眼便看见,尖头鬼的身上那道伤口,正燃烧着夹杂黑雾的火焰迅速向身体其他部位扩散蔓延,所过之处只剩灰烬飘散,而它也已经没什么力气再挣扎似的,低着头,任凭身体在颤抖与灼烧中一点点消失。

这是他第一次斩杀鬼灵,也是第一次看见鬼灵的消亡,任凭师父平时讲过多少关于鬼灵残忍杀人、吃人的事件,形容过多少次鬼灵多么凶暴、暴戾,不可饶恕,此时此刻在他眼前,即使如此丑陋扭曲,却也依旧是一个能够讲话,能够知晓疼痛的生命体。

生命在眼前一点一点的消逝,而其本人却无能为力的瘫在那里坐等消亡,这种场景,令韩小林的内心感到十分的震撼。

“喂!喂!你这样下去会死掉的吧?不做些什么吗?!也许还能活下来!”

“....啊?”尖头鬼忍着巨大的痛楚,缓缓抬头,却看见他流着眼泪站在较远的距离对自己大喊。

怎么回事?这个小鬼...不知道我是鬼么?居然还哭了?真是可笑...他这是,在可怜我么?

“你的剑上面有杀鬼的咒术,被这种武器重伤的我们,只能是这种结局了,还能做什么?倒是你,脑子没有问题吧?为何哭泣?”问出这句话时,尖头鬼觉察到自己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情,虽说奇怪,却又似曾相识,仿佛在某个遥远的过去,自己经常会诞生这种感情似的。

是什么呢?这种提出问题后的瞬间就对对方的回答产生的急切、渴望的感觉....

韩小林此刻的认知中,尖头鬼似乎产生了不小的变化,相貌看上去也没有之前那样狰狞、狂躁,表情看上去很平静,就连说话的语气和声音也平和许多,这样一来,完全就像个普通的山中妖怪了嘛,感觉不到什么威胁。

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我从小到现在都很喜欢哭,看见甲虫被同伴玩弄致死时,我会哭,小鸟被邻居养死了我也会哭,看到动物们惨死街头的样子我也会哭,我的父亲说我没骨气,动不动就哭,妈妈也说我不像个男子汉,可我控制不住,每当看见有生命死掉时,我就会觉得很悲伤,悲伤到自己仿佛都快死掉一样....”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哭腔缓缓说着。

尖头鬼听完他一番话,沉默不语,静静地望着他鼻涕眼泪满脸的狼狈样,觉得自己心里越来越奇怪了。

许久以来,自己一直以猎杀人类为乐趣,不论是大人小孩,只要被自己发现,那皮肤之下的鲜血味道,足以令自己沉浸到极端的狂喜与兴奋状态,杀掉然后吃掉,一边回味血肉的鲜嫩可口一边期盼着遇到下一个人类,如果一段时间都无法遇到,就会陷入狂躁的状态,那样的自己甚至会不顾城市里有道人驻守而潜入其中进行狩猎.....

没有什么明显的情感与目的,硬要说有的话,那大概就是饥饿感与成就感吧,身体无时无刻都需要大量的鲜血与肉体供养,而在一番追逐过后将他们杀掉,并尽量保持完整与新鲜,则会很有成就感。

几年、十几年、几十年?那种事情已经不重要了,自己究竟存在了多久,猎杀第一个人以前,自己是什么?这种东西根本不需要去想,只需要听从自己的欲望而行动,作为一只食人鬼,将人类不断抹杀、吞噬....这样就好。

一天前,自己再次来到城市进行狩猎,明明之前那么多次都没有被道人发现,这一次,那个家伙就像早就埋伏好在那里似的,甚至在那个没人居住的房子里做出有人活动的假象把自己吸引过去,现在回想起来也很令人不爽啊!关键是他居然强的离谱,仅仅一个照面,自己甚至没有发动攻击,就昏迷了。

醒来后,就被那家伙的封印禁锢在这块岩石上,尝试过挣脱,但这种封印是自己从未见识过的,自己越使劲,它就越禁锢的紧实,那股力量是完全压制自己的存在,完全无法挣脱....

半天的时间,那家伙就带着他这小徒弟来到自己面前。

还提出那样的要求,当着自己的面,让徒弟将自己斩杀,真是嚣张至极!!

挣脱开这道封印,就把你这小鬼一块一块撕碎然后送进嘴里咀嚼成肉糜,再吃下去,彻底变成我的一部分。

直到刚才不久前,它仍这样打算着。

但是现在,心里回荡着韩小林那句“每当看见有生命死掉时,我就会觉得很悲伤”,并且因此而感到....

就像四肢、身躯,由于常年暴露在寒冰风雪中,早已被彻骨冻结,血管、神经全部已经充满了刺骨冰冷,温热的血液?早已不存在了,仿佛自身已经变成深渊里的冰块一样。

但是在这种状态下,突然出现的一丝温暖的感觉,不像火焰那般灼热无法接近,而是一点一点融进身心,暖暖的,舒心的,安详的。

这样哪怕自己已经毫无温度,也还会渴望继续存在于这种温暖中。

“真是无可救药的小鬼,面对我这种以吃人为乐的食人鬼,居然会觉得可怜,人类真是一如既往地有趣呢~”尖头鬼微笑着说道。

韩小林发现,它的面部,貌似发生了本质的变化,虽然仍然只有一只眼睛,钻井机一样尖尖的脑袋也没变,但是,看上去已经很像是人类了,牙齿与嘴唇,似乎变得不再狰狞,不再可怖,脸部的肌肤也开始有了血色。

他忽然回想起,师父降龙云曾经讲过“鬼灵们与妖怪不同,它们不论已经存活了多久,都曾经和我们一样,是人类。”

原来如此,所以现在是逐渐恢复了一些人类的相貌么.....

“喂,你到现在为止,究竟害了多少人?”

“很多很多,多到我已经记不清了,怎么,后悔为我动了怜悯之心么?现在你马上挥剑斩下我的头也没问题哦~反正过一会儿也是同样的结果。”

它淡然笑着说,心中已经没有那些狂躁的感觉了,对于眼前的韩小林,也没有半分敌意与杀意。

很久很久以来,它第一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平静,内心充满了暖暖的的感觉,同时,也逐渐升起了悲伤的感情。

不知为什么,看着七岁的韩小林那瘦小的身躯,它早已混沌不堪的记忆之海内正隐约浮现出一个看起来与韩小林年纪相仿的少年的模样。

那是谁呢?感觉好像...很熟悉...很不舍...

“说实话,虽然对师父所讲的深信不疑,还有曾经看见过的被鬼灵吃掉的那些人的惨状,都让我对你们有着绝对的仇视与敌对意识,但是....我确实也会觉得你们,很可怜。”

韩小林的眼角残留着眼泪,看上去很困惑的这样说道。

“所以才说你脑子有问题,你这样的想法让其他人类知道了的话,一定会把你视为和我一样的存在呢~毕竟,会觉得凶残的鬼灵可怜的,在这世界上应该也只有鬼灵自己了吧~”

黑雾之焰已将它的身躯灼烧到只剩下胸部以上,其余部位纷纷化为黑色的灰烬随着微风消散去。

“你曾经也是人吧?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在消失前,回答我....”

韩小林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尖头鬼的眼神一颤,心中就像鼓面被重重击打了那样为他那句话产生极大的震撼。

混沌的记忆表面,那些像是污垢、血渍一样遍布每个角落厚厚一层的东西,纷纷被这种震撼给震碎,渐渐消失。

那是一副十分美丽的画面,绝对不是现代化的一切可以比拟的,水面清亮而广阔的湖边,坐落着一间陈旧的小木屋,屋顶的烟囱徐徐飘着炊烟,一旁长着一棵枣树,大黄狗在屋外追逐小黄鸭嬉闹着。

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身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在枣树荫下,不断抡起小斧头劈柴。

“哥哥!你看,枣子已经熟透啦!我想尝尝!”从屋内跑来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扑上来抱着哥哥的腰腹撒娇地说道。

“诶呀,小清你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哥哥不是说过吗,劈柴的时候不要跑过来,万一伤着你怎么办?”他把斧子小心翼翼的放到落柴的树墩旁靠着。

“不会的,哥哥会一直保护我的,绝对不会伤害我!嘿嘿~”小清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珍珠似的眼睛,眨巴眨巴笑嘻嘻的看着哥哥,自信十足的讲着。

“哈哈,这倒是,哥哥早就说了,以后一定会一直保护小清,直到小清可以保护哥哥那天~”他的笑容充满了阳光灿烂的意味,拍着胸脯说道。

“锅里的大米粥熬好了,我已经把火熄啦!”

“嗯,乖~那就作为奖励,让你尝几颗大枣子吧!”说罢,他稍微弯腰,搂着小清两肋的位置,一口气将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脖子上,直起身子后,小清刚好能够着旁边一些垂下来的结了枣子的枝丫,伸出他那白白嫩嫩的小手一个劲的扒拉。

“小清,只能最多尝两三颗哦~也替哥哥看看熟透了没有~”

“啊?为什么只能吃两三颗啊?不是结了这么多吗?”他刚刚才抓住一串结了十多颗枣子的枝丫正打算把它连锅端了,被哥哥这么一说,赶紧停住。

“因为哥哥要拿这些枣子去集市上卖啊,卖了银子才能买好吃的做给你吃啊~”他耐心的解释道。

“好吧...那..哥哥你也吃两颗吧!”小清一下子摘了三颗下来,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然后剩下两颗全都塞进哥哥嘴里。

兄弟俩在两年前就失去了父母亲,在战乱逃亡的路上,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兄弟俩,拼死挡住了那些想要趁乱作恶的敌国士兵....

诶?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个的...为什么...我能看到这两个人类小孩?这...那个叫做小清的孩子..

那是...那是我和我的弟弟。

记忆,在最后时刻,从久远以来的污浊笼罩下,恢复了清澈,像太阳一样将心里阴暗的角落照亮。

那是,我还是人类时,生活的场景,代替阿爸阿妈照顾弟弟,撑起这个家....

尖头鬼的身躯覆灭前一刻,右眼还能看见时,它看着韩小林,突然发现,那已经不是一个七岁的少年形象,而是在身前绽放出磅礴巨大的金色光辉的,身形高大充满了威仪与祥和之气的一个法相金刚。

那一刻,它解脱了,也明白了。

这样啊...原来这就是你的本体所在么...所以才能把我从这纯粹的浊气与恶意中解脱出来...

最后的时刻能遇到你,能够被你所救赎,真是太好了...

我甘愿为自己的罪孽承受一切惩罚,但是,拜托了,面对其他鬼灵的时候,你也一定要将它们,救赎。因为我现在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成为鬼,也就明白了其他鬼灵如何产生。

它们每一个,绝对不是天生就充满恶意的存在。

目视它彻底消失,韩小林双手合十,向它微微一拜,心中无上虔诚的发心——恳请菩萨们,引领它去到一个温暖的、善意的世界吧....

“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终于,我能和小清一起上路了呢。”一个年轻的,充满感激与洒脱的声音响起。

顷刻间,韩小林眼前的世界变得洁白一片,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污浊,这里十分明亮通透。

在不远处,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牵着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向他鞠躬说道。

“谢谢你帮我找到哥哥!”那个小男孩很乖巧的又鞠了一躬。

随后,两人牵着手,渐行渐远,消失在无尽的光辉中。

眨眼间,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之前,周围仍然是巨松林,自己还是站在巨大的岩石前面,但是,尖头鬼已经不见了。

这一切,令韩小林感到不可思议,一时间只得望着大石头陷入猜想中。

“看到了对吧?”

“哇!!”突然听到身边传来师父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师父,您回来了啊...”

“嗯,回来这个词用的不太准确呢,其实我从最开始就一直待在旁边的树上盯着你的~”降龙云看起来颇为得意的说道,并指了指旁边最高的一棵巨松。

不过,韩小林的样子并没有显得多么惊讶,这令他有些意外。

“你刚才,看到了对吧?他们兄弟俩。”降龙云对这个问题表现出很期待的样子。

“嗯?看是看到了...但是,他们是谁?怎么突然一下就出现了,而且那个时候,周围一下子就变了个样子,白白的...晃眼睛...”韩小林一边回想一边露出纳闷不解的样子说道。

这小子居然只是完全出于本心的么?我还以为他已经掌握了金刚神通才会这么顺利的把那家伙救赎了呢....连他的心境都没能看见的话,说明他真的只是偶然发动了神通么....那我还是先不要告诉他的好....

降龙云在心里如此决定着,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的看着韩小林道:“没,我说着玩的,那可能是你产生幻觉了吧?不要执着~跟我说说你从我离开那一刻起,面对尖头鬼,内心经历了怎样的历程?”

韩小林认真的回想一番,眉头微皱,看上去的确是在很努力的照看自己的起心动念那样,降龙云也没有打断他,静静地站在旁边等待着。

“从师父您问我,看着它有什么感觉的时候,当时我心里很纠结,有几种不同的情感出现,令我不知该怎样表达出来。”

“说说看,不要有隐瞒,直心而言。”

“它的样子很丑恶,声音也很难听,甚至我感觉它周围的空气都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加上它是一个会吃人的鬼灵这一点,我对它有着恐惧与仇视两种情感,但是,似乎又无法达到多么强烈的程度....”

“为何?对方可是能毫不留情的杀死无辜的孩子并且将其吃掉,以此为乐的鬼灵啊!”降龙云满脸严肃,用质问的口吻厉声说道。

“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感受过身边的亲友被鬼灵杀害或者吃掉后而产生的那种痛苦吧....我看着它那种疯狂无比的,不顾一切的,狂躁的在您所布下的禁锢中挣扎的样子,尤其是它那种狂躁不已的状态....我心里升起了一些怜悯,那种状态光是看上去就给人一种绝对不可能会让身心安宁的感觉....一想到它一直都处在这种状态....心里就觉得有些,可怜。”

“为什么会怜悯,虽然你没经历过那些悲惨的事情,但你应该知道,那是鬼灵,是杀人不眨眼啊,吃人不吐骨头的鬼灵!”虽说是呈现出些许愤怒的样子,似乎是在生气的质问,如同想要骂醒一个沉浸在病态的幻想中的人那样。

但是降龙云的表情中也在同时,一瞬间,出现了一种极大地期待,期待着韩小林做出回答么?那将是怎样的回答?

相比以往,韩小林显得很冷静,换作从前,面对师父这般发怒,一定会被吓的惊慌失措,瑟瑟发抖,甚至是陷入短暂的呆滞状态。

但是现在的他,很冷静的在看着师父降龙云那双仿佛能吐出火龙一样的双眸,缓缓回答道:“因为,那个时候,我感觉到,鬼灵,也是生命。您曾说,生命之初的状态是极其纯粹、美好、宁静的,那么我想,应该没有生物会喜欢一直待在那种极为煎熬的状态吧....”

“到此为止吧,这样就好~”

“诶?师父?”令他产生疑惑的,不光是那听起来难解其意的语句,更是降龙云此刻脸上浮现着的那充满欣慰与安心的微笑。他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会让师父产生这种样子....

“如你所说,或许你确实,只是因为没有经历过悲惨,才会有那种事不关己的感情产生吧,或许,但我觉得不是,你会感觉它们可怜,并且发出‘它们也是生命’这样的感慨,绝不是一个庸碌之辈能说出来的,但是呢,究竟如何,需要你今后自己去探索~”

韩小林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越听越觉得迷糊。

“今天是你第一次近距离面对鬼灵吧?也是你第一次将鬼灵灭杀,并且是以你自己的方式~对吧?”

面对降龙云跳跃式的问话,他也只能勉强跟上,点点头。

“既然如此,为师就给你一个嘱托,这个嘱托,你要用今后的生命,去参悟,去维持~”

“什么嘱托?”

降龙云抚摸着韩小林的小脑袋,缓缓说道:“不论何时,都要看清内心,并直面内心,只有看清并接纳真正的自己,才会可能拥有斩破一切困境的力量~”

这个嘱托,你要一生谨记....

唰——瞬间睁眼,从回忆中回到此时此刻的状态下的他,眼神中充满了热情、坚定。

没错,确实是如此...直面内心,看清内心...之所以无法释放出杀气,正是因为我自己开发出的招式的威力之强大...正因我自己深深地知道,用这个招式的话,能够十分轻松的斩下鬼灵的头颅。就是如此,我就更无法产生杀气,因为对方不光是鬼灵...

更是,生命!

金刚降魔之手段、菩萨悲悯之心意,是师门——菩萨道的核心理念,而我现如今所掌握的,正是那金刚降魔的手段....

面对鬼灵,必然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斩杀,但那只是手段,是面对已经陷入痴愚、狂躁状态的它们,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但如若只是单纯的充满了杀意,将其斩杀,也只能迎来源源不断的鬼灵诞生,而我终究有一天会无力无心再握着清剑吧....

若是招式之中,凝结着自己所领悟的,对于生命的敬畏,对于生命的怜惜,对于饱受折磨的生命体,浓浓的悲悯之心意。

这股心意与招式中强大的灵气相结合,想必一定能够直达对方的内心世界...这样,就能像当初那样,不止是将其行凶作恶之身躯斩灭,更能使其内心、灵魂,真正得到解脱。

这才是菩萨道的剑客应该做的吧!!这些年以来自那以后,原来我都没有在真正的斩杀鬼灵....仅仅是将其身躯斩灭,留下更大的怨恨与折磨给它们....太差劲了...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再次回忆起那种心意,那源自内心真实的情感——珍重、悲悯一切生命,发自心底希望其能够真正的解脱。

“十四剑击.....”韩小林再一次,低吟出招式之名。

顷刻间,一旁的降龙云看得十分清楚,他的周身正呈现出爆炸状态喷涌着的极为纯粹的金光灵气,范围之大,甚至将自己,将整片空地,周围所有巨松,全部覆盖其中,而他本人也从中感觉到了——生命气息。

浓厚的,安详的,宁静的,温暖无比的生命气息。周围巨松上突然迅速生长着碧绿的枝丫针叶,也是对此的回应吧...

这...这是?!不动金刚尊者?!!

紧接着,他看见韩小林的背后,从金光中屹立起一尊身高十丈,体态壮硕颇有山岳磅礴之势的通体碧蓝色巨人。

头顶无数火红发髻。身后燃着熊熊烈焰,左手持一柄巨大的钢剑,右手拖着一串宽大的金锁链,所示面容,仿佛有着超越世间一切善意,更甚之的悲悯宽容之相。

多么不可思议的示现法相....小林...你真的...就是那至纯之子...我...我没看错...你一定..

降龙云缓缓合十,淌着热泪,鞠躬敬拜着。

“劈剑!!喝啊!!!!!”随着他一声大喝,手中笼罩着浓厚金气的清剑向前斜劈一击。

一道足有大山那么大的月牙形剑气飞速劈出,光芒之强,足以令在场所有活物无法直视。

紧接着——轰隆隆隆隆......咣!!!

降龙云抬起头看向前方时,则是被他的攻击所造成的景象,彻底的震撼住....

这孩子的潜力...太强了...光是现在,就已经达到我也许用尽余生也达不到的程度....这种攻击...道门里能做到的,想必可能只有那三位师公和师祖了吧....这种...能够顷刻将整座山都夷为平地的攻击。

在韩小林正面攻击范围内,一片巨松林后,有着一座刀削斧劈般的巨大山峰,足足有几栋大厦合起来那般大小,不,单单从其坚硬程度就绝对不是光靠剑气能够摧毁的吧....全部都是硬度极高的岩体形成,更是经历了无数岁月中风吹日晒雨淋,自然地严酷考验,至今仍屹立不倒....

却在刚才那一击之下,连同师徒二人身前这一片巨松林,一同被那道金色的巨大剑气给斩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空气中随着微风还飘着些许岩石破碎后的那种石屑与残枝。

地面上从二人脚踩的位置一直到那原本有着山峰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宽阔长河般的巨坑,其中仍散发着依稀带有金色光辉的灼烧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