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桶里漏掉的水都流到哪里去了呢?”妹妹伸手牵着哥哥,哥哥另一只手里提着木桶,站在山泉旁边准备打水。

“啊,都回到泉水里去了。”哥哥说着,松开手准备打水。

“诶,可是每次酿酒都要用好多水呢。”妹妹把手指含在嘴里,唔唔地说着。

“是的,所以要来回提好多趟,每次都会漏一点。”

“要是水用不完就好了,好可惜呢。”妹妹小声说着,哥哥微笑着伸手拉住妹妹,静静地往家走,木桶滴答滴答地流着水。

“啊,欢迎。”门外,一个穿着白净衣服的年轻人点头示意,门内的青年女子礼貌地微笑接待。

“是来拜访姚先生的吗?”青年女子为年轻人摆上茶水,客气地询问道。

年轻人便是芊楠莜,他死鱼一样的眼睛和清秀的面庞显得有些违和,看起来木木的,轻声应了一句嗯,随后端正地坐在木椅上,双手乖乖地夹在膝盖中间。

“姚先生是我的朋友,需要的话,我带你去见他吧。”青年女子指了指自己,微笑地说着。她叫惠雅,是这个镇的居民。

姚先生家看起来有些陈旧,是纯粹的大理石堆成的,说起来是相当朴素的建筑,只有房顶屋梁是木柱,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胡子拉碴却十分年轻的年轻人,看起来也只有二十不到的样子。

“啊,那,进来坐吧。”姚先生似乎有些怕生,眼睛朝惠雅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望着芊楠莜愣了一会,没有拒绝,推开门让两个人进来了。

“屋里,意外地潮湿呢。”芊楠莜心里嘀咕着,这个灯光暗淡的屋子,上一层是厨房和七零八落的水桶,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旁边还有一个水井盖子,应该说是私家小水库,但确实是水井的模样,再旁边还有一个方形的木盖,应该是地窖的拉门。

“抱歉,味道很重吧。”姚先生尴尬地站在一旁,拉着惠雅坐下,又给芊楠莜倒茶,示意他坐下,而自己却坐在水桶口上,凳子上布满了灰,在坐之前甚至是放倒在地上的,像是不怎么坐。

“姚谷,身体好些了吗?酒不要老喝,好吗?”

“啊,嗯好。”姚谷听着惠雅的话木讷地点点头,桌子上却放着一杯醇香的酒。

“姚谷......”惠雅忧心忡忡地看了姚谷一眼,手压在胸前,低着头沉默了起来。

“我是一名药灵师,想买些酒。”芊楠莜从竹箱里摸索出一个塑料的杯子,轻轻地拧开盖子。

姚谷愣愣地哦了一声,走到木盖前,掀开木盖,说了一声稍等,随即默默地走下地窖,过了一会,地窖亮出灯光,又过了一会,灯光灭了,走出一个人来,姚谷提着一小坛酒,放到桌子上,用竹勺圆筒为芊楠莜舀着。

“这样一盅,多少钱?”芊楠莜问道,姚谷回答道:“啊,药灵师的话,不用了。”

姚谷最后没有收钱,芊楠莜走后,从竹箱里取出一包东西,递给惠雅,叫惠雅以后再转交给姚谷。

惠雅接过那一叠纸包着的东西,向芊楠莜说道:“姚谷以前就是卖酒的,只是那时候,被查了营业证,酒全部都没收了,说是私人不让贩卖,后来姚谷就没怎么卖给别人,都是私底下一个人喝。”

“啊,这么多酒,他每天都喝吗?”

“嗯。”惠雅点点头,说道:“姚谷以前其实不是一个人的,他是有个好妹妹的,又乖巧又可爱,只是早些年着火的时候,镇里的人全去山上取水,姚谷他把家里的备用水和酒都拿去救火了,等他回来的时候,镇上的人告诉他,姚谷,你的妹妹落水里了。”

“落水里了?山上的泉眼吗?”芊楠莜询问着,惠雅点点头:“但是那水明明不到两米深,姚谷跳到水里去找,怎么也找不到他妹妹,镇上的人说是冲走了,可是泉水山脚下到处找都没有,后来姚谷就一个人了。”

“救火的时候,他妹妹不该跟去。”芊楠莜皱着眉头小声说着,惠雅摆摆手解释道:“不是的,姚谷妹妹不是取水的时候落水里的,她是抱着木桶在半路上忽然就,人就没了,很奇怪,有人说姚谷妹妹是在泉水里淹死的,可是那时候大家都看着,周围明明没有人落水,也没有听见呼救声,只是抱着水的时候,忽然她妹妹就失踪了。”

芊楠莜微微张嘴,似乎知道些什么,跟着惠雅回到家,从竹箱里取出一本笔记,细细地翻找着,惠雅看着芊楠莜打算说些什么,静静地坐在旁边准备倾听。

“泉水是流动的,越是欢快的泉眼越是清澈,微生物也较少,比死水要卫生得多,但是存在着一种透明的小生物,他们和水一样,但是非常依赖氧气,为了得到长期足够的氧气,他们会追随流动的物体,叫做永底,我想,有不少永底被姚先生拿去酿酒了吧,久而久之永底越来越少,死在酒里的越来越多,就会寻找更好的居所。”芊楠莜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惠雅提问道:“这和姚谷的妹妹有什么关系吗?”

“嗯,永底的能力很强,他会在极端缺氧的情况下快速繁殖,然后吞噬其他生命,这是最危险也是最罕见的水性药灵。”

“那姚谷的妹妹,被永底吞噬了吗?”

芊楠莜把笔记本合上,摇摇头:“也许吧,曾经就出现过永底被洗灵带到云层,因为缺氧开始吞噬洗灵和飞鸟的情况,他们分解得非常干净,直接分解到气体的层次,和洗灵是同属的药灵。”

“怎么会,为什么只有姚谷的妹妹被吞噬了,那我们呢?其他人当时也在,怎么没有消失。”惠雅紧张地问道。

“不是的,永底不会无缘无故地攻击其他生命,姚谷的妹妹,有喝过酒吗?如果有的话,也许身体里囤积着永底的萤火也说不定,药灵大多存在趋光性,姚谷的妹妹可能极其地耀眼吧。”芊楠莜站起身来,背起竹箱:“现在能带我去泉水那里看看吗?”

惠雅带着芊楠莜到了泉水处,这是山上的一个石眼,一口清澈的大池塘,还有靠着石壁的几个涌水洞口,山上泉水流动声很响。

“我听说,药灵师可以感应药灵的存在,是这样吗?”惠雅忽然问道,芊楠莜点了点头,补充道:“相对的,视力会短时间内迅速下降,使用频繁和过度会导致失明。”

芊楠莜从竹箱里取出一个杯子,把塑料杯放进水里,随后淘了淘舀起来,用盖子封口,随即便放进竹箱,说道:“好了。”

惠雅见芊楠莜利索地取样,问道:“能确保里面有永底吗?”

“是的,我是不是看起来比一般人都白一些,因为我的萤火很旺盛,所以手看起来也清白一些,杯子是透明的,效果好一些,永底能够寻着光亮钻到瓶子里。”芊楠莜毫不吝啬地向惠雅传播有关的知识。

夜晚,芊楠莜取出酒和塑料杯,拧开永底的取样,朝瓶口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水面明显起了波浪,甚至开始哗啦啦地涌动,冒着白色的气,从瓶底冒出气泡,几个水滴忽的一下窜出瓶口,随即瓶子里开始疯狂地搅拌,像是煮沸的开水一样奔腾,芊楠莜立刻停止了吹气,瓶子很快也开始停息,只是仍然不断地咕噜噜作响。

“先生,怎么了吗?”门外一阵敲响,芊楠莜把杯子盖好,走到门前开了门,惠雅进来以后四周打量了一下,小声说道:“我听见你烧开水的声音,是白开水不够了吗?要我帮你煮吗?”

“你看这个。”芊楠莜指了指杯子,房间里没开灯,惠雅看着桌子上两个黑影,摇摇头说道:“可以开灯吗?看不清楚。”

“先不要开,不然就起不到遮光的效果了。”芊楠莜说着坐下,屋里只有一点点窗帘缝隙的微光,这是月亮给他们的唯一光明。

“看,仔细地看,瓶子里有气泡在浮动。”芊楠莜指着瓶子,惠雅蹲下身去盯瓶子,随即吸了一口冷气,问道:“刚才是这个在响吗?”

“嗯,瓶子里的氧气不够了,永底暂时休眠了。”芊楠莜说道:“我现在要看看酒里面存不存在永底,如果有的话,我想。”芊楠莜说到最后,把麻烦就大了五个字咽了回去,随后开始给酒杯开封。

密闭的房间随即便让酸甜的酒味充斥了,芊楠莜盯着杯子沉默了一会,没有气泡,吹了一口气,也没有响声。

“应该是酿了很久的酒了,如果是初酿,而且还存在永底的话,当然,永底在发酵的时候就只剩下萤火了,喝了酒的人会出现幻觉,还有会非常上瘾。”芊楠莜眨了眨眼睛,把酒杯封上,惠雅问道:“那岂不是不能喝?”

“是的,要控制饮酒量,但是很少有人能控制得住吧,不过少量饮用是可以驱寒的。”

“先生,请问姚谷的妹妹,是不是还有挽救的机会?”惠雅一时间屏住了呼吸,等待芊楠莜的回答。

“我不清楚。”芊楠莜说着,望见惠雅失望地眼睛,又说道:“该休息了。”

惠雅委婉一笑,说道:“这样。”

“先生晚安。”惠雅轻声说着,关上门离开了,芊楠莜没有回复,老老实实地回到床上,躺进被窝开始休息。

第二天早上,惠雅为芊楠莜准备了早饭,看着准备出门的芊楠莜问道:“先生还要去山上考察吗?”

芊楠莜点点头,问惠雅有没有馒头,在索要了一个窝窝头以后,放到衣服兜里就出门了。

“中午不回来吃了。”芊楠莜丢下一句话,很快人便没了。

“诶?先生不回来吃饭吗?”惠雅着急地赶出门追问,只是芊楠莜健步如飞,已经跑出了一百米外,惠雅愣愣地站在门口,低下头咬了咬手指:“是我做饭不好吃吗?”

山上,芊楠莜坐在泉水处,忽地看见提着水桶上来的人影,仔细看去,居然是姚谷,姚谷站在原地呆了一会,随即默不作声地招了招手,走上来。

“你也在这里。”姚谷主动开口说道,芊楠莜嗯了一声,忽地开口询问:“姚谷,可以告诉我你几年前起火的那些事情吗?”

“哈。”姚谷像是被吓了一下,迅速地吸了口气,低着头把木桶放到岸边,坐下身问道:“惠雅都跟你说了吗?”

“是我主动问她的,姚谷,酒喝完以后会想起什么人吗?”

姚谷呆呆地看着芊楠莜,支吾着说道:“啊,是有,怎么了吗?”

“你现在也能看到她,对吗?”芊楠莜指着河岸边一个空白的地方说道,姚谷眼睛睁得很大,看向芊楠莜:“你的意思是,我的妹妹死了吗?”

“是的。”芊楠莜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姚谷难以置信地看向芊楠莜,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不要这么说呀,你也能看到不是吗?那只是因为我喝醉了,看到妹妹很正常吧。”

“你没有喝醉。”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喝醉了,所以以为妹妹去世了,这很正常吧?”姚谷带着一种祈求的眼神看向芊楠莜,芊楠莜转过头,盯着池塘说道:“啊,是我喝醉了,我早上喝了一些药酒,你的酒效果非常好,药性很强,咳,我说错话了,抱歉。”

姚谷听着芊楠莜的话,脸红红的,坐到地上,说道:“对,我也喝醉了。因为喝醉的人不会承认自己喝醉,我应该是喝醉了,也可能是清醒的。”

“当年火灾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姚谷问道,芊楠莜摇摇头,说道:“并不是很清楚,听说镇上有家人屋子起火了,然后镇里人取了水去救火,那个时候应该叫不到消防车吧?”

“啊,确实,那时候镇上穷,不过消防车也是有的,只是很少见,火也不大,就没叫。”姚谷说道:“那你知道是谁家起了火吗?”

芊楠莜沉思了一会:“冒犯的回答,请问,是你家起火了吗?我看房子虽然很老,是石头盖的,说不定是后来重新修的。”

姚谷惊讶地说道:“啊呀,惠雅没和你说吗?”

“嗯?怎么?起火的不是你家?”芊楠莜呆呆地说道。

“不是的,七年前起火的,是惠雅家。”姚谷摇着头说道,随即补充了一句:“惠雅的父亲就是在火灾中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