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走了出来，看到是我，停下了脚步，手在半空中犹疑了一下。

我抬起头细细打量着他——他高出我一个头，鼻梁高，轮廓深，冷静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不苟言笑的他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我似乎有点难以理解路兮所说的利用关系，是女生的第六感么。

他一时间浮上的是戒心，大概是对前两天的不期而遇抱有介怀吧，他眉头卷成一团，绷紧了神经，脸颊有些痉挛。

没等我开口，他便擅自发话了「你找我 是为了昨天的事么」

「不是的不是的…呃…我是…那么…轩你可以加入我的社团么？」我张开手比了个声明自己是绿色无公害的手势。

「社团啊…」他呼出了那不怎么愉快的气息，显露出了略缅怀青春的神情「成员有谁呢？」

他的问题切入点十分准确，倘若一开始就供出了丰幸杏，那么接下来我与轩将无法交涉。

「叶路兮和我」

「那不是不能组成社团么…？你们打算后面打算还邀谁入社呢？」

「陈露依…学姐！还有林森！」我只能林场应变报出两个姑且算得上认识的人搪塞过去。

「林森…就是传言中的烈焰红唇？」

「没错就是他——烈焰唇森！」

「哦摩西罗伊 给我三天时间考虑下」他察觉到了什么，随口敷衍道。

「那么、再见」他从我身旁走过，步履有些急促而凌乱，做了一个临走告别式的手势，朝西楼梯走去。

言不及义的话，仿佛就这么终止了。

西楼梯口，拿到冷冽并伴有杀意的目光也遂即消失了。

我回头望向东楼梯，路兮好像又要下达什么指示的样子。

「去将你所说的两个人和杏拉入社团吧」

*

*

*

走进林森挑选的咖啡厅，便看到他早就在等候我了。

他浓眉大眼，头发似剑一般直立着，四肢异常粗壮，看着十分阳光。另外他还有一个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他的嘴唇——又厚有红，在明晃晃的花瓣式展开的烛台灯光下显得妖魅极了。这也奠定了他有一双能说会道会说服他人的嘴巴吧。可惜我也只不过是与他熟识而已，并不怎么谈得来。

一尘不染的玻璃上映衬着白色描边的世界地图。

「是要拉拢我进入社团的意思么」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声音散发出雄浑的气势。

「是的」我微微点了下头。

「好 我接受」

「嗯…你不问是什么性质的社团么？」

「因为你都这么诚恳地替我买单了 我也难以推辞吧」他随性地笑了笑。

看样子是行动力果断的人。

「那么…仅此而已么？一般人找我商谈都是有事求于我的」

「嗯是的 我们还需要一名社员的加入——程子轩」

「程子轩？」他瞪大了眼睛「他最近貌似挺忙的 如果我去估计也就三成吧」

「没事 如果成功就太好了 真是拜托你了」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尝试的」

「还有…你知道宵待雾的事吗？」

「为什么提起这个？」

「单纯方面是自己比较在意吧 她的事情在学校也形成了一种氛围」

「嗯…杀人犯的女儿 我也不太清楚 她在一部分人的眼里被视为不必要的存在」

「你怎么看待这种事呢？」

「我倒是没有多少感觉 做这种造谣的事即便是真的大多是出于嫉妒心深重的人吧」

「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失陪了」他表现出了不耐烦。

「嗯…谢谢」

「不谢」他扬长而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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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两人的自修室，她的呼吸和甘甜的气味传来过来。

我眼前齐肩短发，刘海中等，呈现出美丽圆弧眼睛，小巧的鼻子，纤细的嘴唇，与脸的轮廓有如天作之合的是露依学姐。

「一年没有见面了呢学弟 找我有什么事么？」她露出棉花糖融化般的笑容。

「学姐……有加入什么社团么…」

「没有…嗯…因为自己想做一条咸鱼…已经厌倦了人与人之间的争吵以及勾心斗角…这种太累了…我太懒了…没精力玩这些了…好吧…其实是懒癌晚期啦…不过——也有想摆脱这种症状的想法！」

「那…学姐…可以…可以加入我的社团么」

「嗯…那那个社团的名字是什么呢？」

「侍奉社」

「社团已经建立了么…是不是人数上还缺几个？」她似乎猜中了我的想法。

「是…是的…还缺两个！」

「你是要成为比起苦嘛」

我没有回复，内心或多或少会有这种想法吧。

「请恕我拒绝」她收敛了笑容，低垂着目光没有直视我，瞥向别处，而表情却又十分专注。

「啊…」我低下了头。

「如果有了我的加入的话 社团就这样成立了 你又要为了帮助他人做伪善者了 侍奉社这种难以判断正确的选择和利害的工作并不适合你 你为什么偏偏要这么做呢 你没有必要伤害自己成全他人的愿望 三年前的事对你的伤害还不大么？」学姐以糅杂了感慨和叹息的声音说着。

「我没事的没关系啦我没事的」面对突如其来的一连串严肃的话语，我连忙摇了摇头，感受到了自己虚弱的颤音「让你费心了…抱歉啦…对于那些事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

「因为…我应该适应顺从别人了吧」我支吾其词。

「这种想法一定要纠正 不管怎样还是会伤害你的啊」

面对学姐喷薄而出的怒意，我有点颤栗「我怕身边又有人会像她那样被我伤害吧」

「那也不是借口 那只是你自己委曲求全的心安理得」

原本压抑的感伤顿时揪紧了胸口。

我们明明只是说了那么一点，过去的时光却倏然流动起来，就仿佛过去的某刻就这样延续到了此刻。

我一不小心差点又要崩溃落下泪来了，获得宽恕的感激爆发似的冲上心头。

「谢谢」我总算开口了，声音有点沙哑，平整呼吸，将手在课桌上摆好，回想起了路兮的决意，仰起头来「但是我会学会如何真正用正当的方式去帮助他人的 真的 我还是衷心希望学姐你可以加入…」

……

「态度这么坚决看来我只能接受了…但是不适合你的事对你造成不利的事 必须要学会拒绝他人 还有学会爱自己 做人要学会圆滑处事」学姐以包容一切的沉稳表情说。

「我明白了」

「我开学去看新生军训时就看到你了 一直隐隐觉得你又遇上什么心事或许又会来找我 我也想了很多 比如你来的时候该说什么好 现在你真的来了 我却想不出什么 如果我的做法能让你解决问题开心一点就好 还有以后如果你遭受了不公的事情一定要说出来」她的眼睛宛如宽容的海。

我有许多话该说，但有更多念头无法用言语表达，所以那次我没有去寻找学姐。

「嗯好的！」我抿住嘴用力地点头。

她笑了，我觉得她蓦然笑开的脸上似乎在说我的言辞过于笨拙吧。

「加油吧」

「我会的」

*

*

*

明明是初秋，夜晚的空气变得相当冷了。我走上坡道。

在学校的后山坡上，杏蹲着，凝望着成熟得弯了腰的向日葵，身影在黑暗中朦胧浮现。

她看到我，起了身，也许想对我微笑吧。

我们隔着两米的距离面对面。

「右…什么事」

「哦就是上次那个…杏可以加入社团么！」

「幽灵社员没关系么…」她将手并拢在胸前。

「没关系的！这样社团就可以成立了！」

「那么…还有什么事么…」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我今天郁结于心的话语说了出去。

「我在你的小说后记中看到的——你的小名——是鸭鸭么？」

「嗯…怎么了么…」杏回复得略为迟疑，困惑地看着我。

我不知为何怀着对自己相似的感情注视着杏。

「这件我问你的事 拜托请不要跟路兮讲」

她顿时似乎了然于心了。

「嗯我不讲…右…你是看了路兮在微博上的故事了吧…」

「对」

「那是…根据我的推特编撰而成的故事」她的声音里充斥着失意、绝望和悲伤。

怪不得——

是我弄错了啊。

路兮的真正目的——

拒绝了我、想要撮合我和杏的路兮，那是对杏的愧对，但是却又不想失去不想破坏这种氛围的矛盾心态。

过错在于我，将自己的喜欢强加给了杜撰故事的人。

而真正发生故事的人是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