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出生以来最惨痛的失败，夕阳照在恶龙的半边身体上，那是对我最辉煌的轻蔑。
以为即将迎来人生的终结时刻，我闭上了眼睛，打算任凭黑色火焰处置。我想，这就是死刑囚犯的体会，时间忽然变得悠远流长，明知尽头将近，却满是一副无穷无尽的样子。
我听见火焰穿透空间，听见啸叫的空气，还听见有人在呼喊我，利希特·斯坦贝尔，勇者的后人之名。生命没有消逝，我睁开眼睛，看见凝聚的黑炎横亘在空中，一端是恶龙，另一端是抵挡着攻击缓缓靠近的国家首席术士，赫尔斯公爵。
恶龙止住了无用的攻击。赫尔斯站在我们一抬头就能看见的低空中，由于没有转身，所以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我当然知道赫尔斯很强，但确实没有想到，他能如此轻易地就和恶龙对峙。
恶龙没有贸然行动，大概是在警惕不速之客。我也没有因为来了救援就感到轻松，非要说清楚，我或许和恶龙一样，是在戒备赫尔斯。因为，这个人是不可能来救我们的，除非我们还有利用价值。
在赫尔斯现身之前，从远处传来了某类术式启用的扰动。不知为何，魔法术式的痕迹现在愈发清晰，但能感觉到的魔力却很稀薄。没有了魔力的流淌涌动，这片环境就好似一个人已经死去。
那道术式应该是赫尔斯发动的，其目标不是恶龙，而是被称为勇者的一行人。我就是有这种天赋，感受得到极细微的魔力流动。在死掉的环境里，属于魔力的活生生的流动显得格外扎眼。
赫尔斯施放了爆裂魔法，除了火焰的颜色不同以及温度稍逊，他的术式完成度已经不亚于恶龙了。而在恶龙身陷火海时，赫尔斯终于转过身，以一贯的微笑面对我们说，“抱歉，我来迟了。”
克利夫兰和马克都舒了口气。
站在落败的勇者和魔王身前，赫尔斯从口袋中取出了小瓶的药品，“这是王国魔法研究院所有人的心血，刚好这个时候可以用上。”
“我不要。”魔王格拉希尔毫不犹豫地回绝了赫尔斯，“我信不过你们人类拿来的东西。”一边说着，魔王一边转过头，斜睨着强大的人类术士。
“补充魔力的药水吗？”克利夫兰倒是大方地接过了精致得有些过头的药瓶。
“比那要更有用。”赫尔斯稍微回望了一下身后，恶龙的身形已经重新浮现了。要我说，用火焰攻击恶龙实在称不上高明，纯属浪费魔力罢了。
“不会是什么违禁品吧。”艾露玛冲瓶口轻嗅了一下，“确实是没见过的种类。里头藏着不得了的魔力，而且还有别的成分，到底能做什么？”一般来说，补充魔力的药品都是从强大魔兽身上提取的，也只有危险的魔兽才会拥有浓郁的魔力储备。
赫尔斯没有再多费口舌，而是从我手中取回了药品，随后仰头一饮而尽。“想活着回去就相信我。”
除我和魔王格拉希尔，其余三人虽然犹疑，但也喝下了赫尔斯送来的补给。“感觉如何”，赫尔斯问。此时，恶龙已经彻底扑灭了火焰，重新显露出他可怖的巨大身姿。
那道术式的波动越来越强烈，似乎是乘着什么东西在靠近。
没有喝下药水的我观察着其他人，没有太出格的状况，只是周遭的魔力富集了起来。克利夫兰重新挺直了脊背，神采奕奕地朝我说，“赫尔斯拿来了不得了的东西啊。”马克和艾露玛也一样，像是完全恢复了精神，力量变得比之前更加充盈。
同样喝了药水的赫尔斯没多少变化。“不给利希特小哥吗？”克利夫兰关忧地问，目光则在我和赫尔斯之间游移。
“怎么会呢。”赫尔斯满是不会忘记我的语气，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那道谜一样的术式马上就要抵达。在我微微举头望向空中时，竟然发现恶龙也在看着同一个方向，而非注视着我们这些敌人。
三粒光点从天空坠落，当所有人都察觉到时，一把细剑，一柄短刀和一条长枪的形貌已经一清二楚。三副武器的先端顶着同样的术式，果然，那扰动和我先前察觉到的一模一样。
武器最终交叉着刺进焦黑的土里，三个术式泛起愈发强烈的白光。克利夫兰指着长枪，“那不是和东方评议会给我的长枪一模一样吗？”克利夫兰取出了保管在他那里的长枪，确实一模一样。如果我没有猜错，相像的细剑和短刀应该分别保管在艾露玛和马克身上。
“没错。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用它们的时刻。”赫尔斯转身朝术式里灌注进了更多的魔力，此刻，恶龙也行动起来，用仍旧高悬在天空中的定向术式投来了黑炎。
一股灼热感在胸前泛起。不同于克利夫兰他们，我从东方评议会得到的秘密武器是一颗无法鉴定用途的矿石。矿石似乎是要爆发，我伸手想要取出来，却没有在胸前的收纳袋里摸到它。
矿石已经消失无踪，只剩越来越灼热的感觉留在原处。我吐出殷红的血，跪倒在原地。
“你做了什么？”我的脑袋愈加昏沉，视线也变得模糊——与其说是模糊，说是奇异更加合适，因为眼中的景物仍旧清晰明白，问题在于重叠，我分明没有力气去看克利夫兰他们，他们的身形却出现在了视野里。
我脱力地仰面倒下，眼中是恶龙布置的巨大爆裂魔法术式，以及神情呆滞的克利夫兰，然后是艾露玛，最后是马克。这几人的模样就算我闭上眼也能看见。
果然，需要防备的不是急着要赶走我们的恶龙，而是所谓坚实的后盾，尼尔德首席国家术士，赫尔斯公爵。
赫尔斯俯视着我。
我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和赫尔斯平静的脸重叠在一起。没有错了，我看到的是两个人视线的叠加。赫尔斯正在夺取我的躯体。
“格拉希尔，你这招还挺好用的。”我的身体开口对魔王说道。
“看来是成功了。”格拉希尔望向恶龙，“龙王要过来了，一鼓作气吧。”
“我”站起身，跃进了三道术式中间。从未体验过的巨大魔力流从术式中传来，我能分辨出的来源有克利夫兰、艾露玛，以及马克。
“人类的手段可比我的肮脏多了。竟然把这么强大的术士当同化魔力的道具用，真是浪费。”格拉希尔轻蔑地对“我”说道。
“那也多亏了先魔王创造出这么高级的傀儡术，竟然能占据活人的躯体。”赫尔斯的本尊出现在我和格拉希尔之间，尔后对着我说，“能听到的吧，利希特。”
“你的勇者祖先也是这样走上战场的”，赫尔斯的模样再度与我重合起来，“你比他幸运多了，至少没有冒险者伙伴背叛你。”
“可惜，要是你有勇者那么强，也就不用我费这么大力气了”，赫尔斯摇晃着脑袋，“我”的五官则在其间若影若现，“为了帮你，我可是被魔王骂了一顿，说我比魔王还要卑劣呢。真是难以置信，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你，为了在东方悠哉生活的所有人吗？”
魔力的同化已经超出我的承载值，赫尔斯有些不满，“勇者大人，可不能这么没用啊，给我再多撑一会儿。难得给你找到那么好用的三个同化力，浪费了可是会对不起他们的。”
“往后就没我的事了。”格拉希尔发动了转移术式。
“魔王就回去休息吧。”
“别忘了你的承诺。”
“怎么会忘记呢，这次你可是帮了大忙。”
格拉希尔紧皱着眉头，“要是耍什么诡计，我可饶不了你。”
“喔？魔王大人还能有什么手段对付我呢？”从术式中传来的魔力几近枯竭，“我”跳出术式，转眼便到抵魔王跟前，随后竖握起他的脖子，转移术式也跟着破碎湮灭，“不如，魔王大人也来成为助力吧。这副身体稍稍撑爆一些也没关系。”
“你们在打什么算盘？”黑龙巨大的身体遮住了西沉的太阳，“我”将格拉希尔扔进了地上的术式里，尔后自己也再度走了进去。
“龙王还是这副模样更有威严啊。装成人类像什么话？”赫尔斯本人也走进术式，“把我的力量也分给你一些吧，勇者大人。”始终重叠起来的视野渐渐恢复正常，重新开始灌注的魔王和赫尔斯的魔力让我苦不堪言。
恶龙冷哼着释放出屏障，其中还展开了叠加着的各色攻击术式，简直是大杂烩。我惊诧于恶龙的能力，他竟然熟知这么多由人类创造的速攻魔法，用起来还得心应手。魔法攻击自屏障的壁上席卷而来，似乎抓住了赫尔斯分心的时刻，格拉希尔摆脱了控制，逃到了攫取力量的术式外。
我能知晓赫尔斯内心的抱怨。要是在魔王身上装置和克利夫兰他们类似的凭证就好了，哪怕是一条缎带也行，一定可以完全控制他，然后收取他所有的力量。要是龙王不那么狡猾就好了，空间中所剩无几的魔力延缓了众人魔力的恢复，也就增加了在准备周全之前就和龙王对峙的可能性。要是龙王更松懈一点就好了，完全罔顾对话而后发起猛烈的攻势，这直接导致了魔王的逃脱，自己也不得不立刻停下发动中的术式，停止向我的身体继续灌注魔力。
不止是密集的攻击术式，就连整个屏障内的空间都在收缩，魔力也随之在凝聚。恶龙想引爆我们。我是第一次感觉到，恶龙没有手下留情。
再次举起勇者的剑，漫溢的魔力让剑身泛起荡漾的金光。
重新召唤出的铠甲也流光溢彩，于是，“我”凭着这样的姿态，举剑朝恶龙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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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做了些什么。”恶龙眯着双眼，血从他的右臂汩汩流出，一滴一滴地自肘部落到地面上。
“如你所见，把力量聚集到一起而已。”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多么正派的行为。你的同伴不都死了吗。”或许是我的错觉，恶龙的话听起来有些谴责的意味。的确，以我现在的状态，想要推卸掉害死同伴的责任是不可能的，我也没有能力与恶龙交涉，告诉他说，真正的利希特已经被囚禁了，与他对峙的只是傀儡，是被名为赫尔斯的术士控制的人偶。
“正派？正派可没有办法对付你。要是没谁活得下去了，徒有正派有什么用？”赫尔斯的意识极兴奋地咆哮着，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激动。“龙王却是让我很好奇，明明都是你挑起的事端，却来谴责我，说我不正派？所有人都是你害死的，我只是想要结束掉悲剧而已。”
“我的确是开了个不好的头，无可辩驳。可像你这样的人类不就是在期盼，指望着我出现，好给你们借口发挥筹谋的长处。好处和褒奖归你，责任和骂名归我。真是可笑。”
“你不会是想说，就算你不出现，我还是会找个由头害死那些士兵，然后再杀掉这几个小勇者吧？”
恶龙没有回应，而是在黑雾中再度变作了青年的模样。他倏然而至，于咫尺开外直直地瞪向我。
“我不是说，龙王变成这副模样太不像话了吗。”
“你是谁？”恶龙突然问。
“我是利希特·斯坦贝尔，是勇者的后人。”
“我没问这副身体是谁，我是在问你。”恶龙似乎察觉到了异常。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龙王。”赫尔斯也将身体向前一倾，以极强硬的态度回应着恶龙。
“傀儡术吗。”缠绕在恶龙手臂上的治疗魔法逐渐褪去，“恐怕是刚才那位来了又走的神秘人吧。”赫尔斯本人和魔王格拉希尔在不久前，于“我”突破恶龙攻势的时刻，趁乱转移离开了。
“龙王果然敏锐。八九不离十了。可否告诉我，你是怎么看穿这副躯壳的呢？”
“很简单，据我的了解，不管是勇者还是勇者后人，他们都不会像你这么多话。”听到恶龙这般解释，我竟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让人意外。龙王对人类很是了解嘛。”
“你们倒是对龙知之甚少。”
“何必了解那么多？能赢过你不就行了。”
“你太自信了。”
“现在的你可没有余裕说这种话。”
“那可以尽管来试试。”青年形态的恶龙又逐渐向后退去。初升的圆月刚好括住他的身形。天空中明亮的术式很快黯淡下来，看来恶龙是打算专心对付“我”了。
真的能胜过恶龙吗，即便在我身上叠加了数人的魔力和性命，这样的牺牲就足够换来恶龙的败北吗。
克利夫兰他们已经失去生命，对于这件事我没有一点实感。我是他们死亡的原因，是我害了他们？
原来，那么了不起的勇者也不过是被人类利用的工具，所以我尽可以放宽心，一切都不是我的错，我对这样的那样的事情都无能为力。我只是想通过面对恶龙来找到自己的目标，只是仅此而已的一个普通人而已。
如果可以取回身体的控制权，我愿意立刻被恶龙的火焰烧成灰烬。因为，此行的意义已经丢失了。
赫尔斯把勇者之剑的威力发挥到了就连我也是望尘莫及的程度，恶龙的屏障也能轻易洞穿。再加上我本身就擅长高速移动，只需稍稍使劲，就能在机动性上压过恶龙一头。
恶龙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治疗术式的裹覆也越来越密集。他接下来会怎么做，赫尔斯接下来又会怎么做，我全然不知，也不想知道。
妹妹还好吗，村子里应该在准备年末的庆典，勇者斗恶龙的戏又会找谁来唱？这样想着，我闭上了意识的眼睛，全身心地坠入黑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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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希特·斯坦贝尔。”
又有谁在呼喊我的姓名。迎来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未来多好，叫醒我也太残酷了。
只是，那道声音执着地叩响着我的心门。真是奇怪，我已经没有实际的存在了，就算唤醒我，对方也不会得到恰如其分的回应。
那个人让我觉得，他会永远地呼喊下去，没有尽头，比我的生命还要久远。
“利希特·斯坦贝尔。”
我不得不清醒过来，而后意识与双眼迅速地连接在一起。还是盛怒之中的恶龙，还是没有繁星的满月夜，但是没有呼喊我的源头。没谁在等待我。
恶龙取出了一支灰色的龙角，看起来像是石头。不由分说，赫尔斯冲上前去要破坏掉恶龙的新道具，只是那支龙角带动了视线的扭曲，叫“我”触及不到对手。
旋转愈发强烈，月亮变得扭曲，恶龙变得扭曲，我也失去正常的形态，被一股脑地卷进那圈螺旋里。
草地，一望无际的草地。一切都恢复正常后，我竟然只是在草地上吹着微风。
“你确定没问题？”
“你是第二个怀疑传说之龙的家伙，真是无礼。顺便一说，第一个也是你。”
“行行行，是我不好。总之这次谢谢了。”
“真是的，你怎么招惹上这么麻烦的家伙。”
“还不是你救回来的人类。”
“怪我的不是？”
“那倒不是，只是让你亲眼看看，你救下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不就是在埋怨我吗。”
我听见一阵谈话声，却没见有谁在附近，应该是使用了空间魔法，藏在了某处。“请问，有谁在吗？”
“在的在的。”
“请问您是？还有，这是哪里？”
“我？我就是龙王梅菲斯特。这里是传说之龙弗洛瑞斯的家。”
“我们不刚刚还在……”还没等我说完，恶龙就打断了我的讲话。
“那个啊。已经结束了，不用担心。”这次的声音不再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而是从头顶上方靠近。我顺势抬头，便看见两头巨大的黑龙从天而降。
在乡下的时候，我总是有很多时间看看空无一物的天空，湛蓝的时候就盼着下场小雨，泛灰的时候又想要放晴——可我从来没想过，天上能掉两头龙下来。
“托弗洛瑞斯的福，傀儡术已经解除了。”恶龙梅菲斯特说，“把你带来这里是要和你商量些事。”
“找我，我又没什么用处。”
“怎么是个和你一样拧巴的孩子。”长着金色龙角的黑龙说，“我应付不来。”
“拧巴一点才有救，要早就认了死理，恐怕会变成死士。”
“什么意思。”我问恶龙梅菲斯特。
“解释起来太麻烦。”但他还是用手撑着下巴继续说，“就比方说，你要打心底里认为，龙必须被铲除，你必须成为勇者，你现在会怎么做？”
“不知道。”又是一个我想不明白的假设性问题。
“我就说麻烦吧。”梅菲斯特朝弗洛瑞斯摊了摊手，而后嫌麻烦地总结道，“那你就得和我拼命。就算是被那什么赫尔斯利用，你都心甘情愿。”
“赫尔斯吗，我对他没什么意见。”
“真可怜。”弗洛瑞斯说，“没有生的欲望，没有要实现的目标。”
“后悔救下他们了吗。”
“只是个例吧。”
“那倒是。不过，我还是打算依赖他一下。”
“不能完全信任你，对吧？”弗洛瑞斯又忽然问我。
“啊，恐怕是的。”
“你看，他自己也这么说。像这样摇摆不定的孩子，恐怕不能为你所用。”
“没关系，我没有打算控制利希特，也不会控制他。制造活傀儡这种事情不管是用魔法来做，还是用话术来做，都是一样脆弱。”梅菲斯特扔给我一样东西，我接住一看，竟然是东方评议会给我的那块矿石。恐怕这就是赫尔斯控制我的触媒，给其他人的工具也是一个道理。
“放心，傀儡术被弗洛瑞斯抹除了。以后，你可以用它联系我。”
“你要让我回去吗？”
“我没有理由杀死你，更没有理由供你吃住。”
“喂喂喂，你也太无情了，龙族的待客之道已经凋敝成这样，怪不得会养出梅菲斯特这么刁蛮的龙王。”
“弗洛瑞斯的意见也太多了。”
两头恶龙时不时地相互打趣，在我看来，就像是两个朋友在谈天而已。
我不禁笑了一声，随后又觉得不妥，便立刻停下了。
“没关系，想笑就笑吧。”两头恶龙也开怀地笑着。
“想要笑吗？”我也不能确认自己的愿望。
“是的，你刚刚想的不就是那样吗？”
“嗯。”我略微想了一下，然后又问，“为什么我需要联系你？”
“因为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当然，这不是强迫你。”
“什么忙？”
“回去之后，每对人类失望一次，就和我签一次契约。”
“什么契约。”
“成为仆人的契约。”
“我说了，我应该派不上多少用场，也不值得被信任。”
“没关系，照我说的做就行。”
“好吧。”
“那么，你可以回去了。”
“就这么回去吗？”
“还得你带个消息。这是我记录的影像。”梅菲斯特将方形的蓝色矿石交给了我。
“什么影像。”
“拜托弗洛瑞斯伪造的，大概是我们打成平手的战况。总之，你先要成为勇者。”梅菲斯特停了一下，“希望这个决定不会伤害到你，如果太勉强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没关系，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没有立场拒绝。”
“嗯。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应该都很累了。”
“是啊。”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弗洛瑞斯。”
没等我告别，恶龙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草地和蓝天也迅速崩解。
满月夜里，我站在没有边界的平原上，鼻腔里满是动物和植物烧焦的味道。
大概，是时候回家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