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君渐渐睁开眼,视网膜上那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天花板使他松了了一口气。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沈玉君试着用手撑起上半身坐在床上,环顾四周,轻笑一声,心里想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至少睡了一天。”既罢,他缓缓掀开被褥下地,这双腿不听使唤般颤抖,就仿佛不属于自己一样。

“给力点,伙计。”

“醒了。”

“啊……”沈玉君被空灵的女声吓了一跳,这么久了,仍未适应那如鬼魂般神出鬼没的声音,“是的,大姐。”

“你睡了两天,今天是你的预言应验的时候。”

“是吗?”沈玉君漫不经心地答道,“走吧,去看看。”

“呵,”女声不屑一笑,“你俩倒是真奇怪。加菲尔慌得恨不得找块坟挖开自己钻进去,你倒好,满不在乎。”

毕竟是以他的名义,沈玉君不厚道地想,哪知旁人眼里的他已经笑得灿烂。

“少爷,你醒了。”伊丽莎白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沈玉君点点头,对伊丽莎白投以狐疑的目光,“奇怪啊,伊丽莎白。”

女仆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地挤出笑容,反问道:“哪里奇怪。”

“我反反复复晕过去,一睡就是一天两天,你倒是见怪不怪。”

伊丽莎白一笑,用着催眠般的语气不紧不慢道:“着急也是没用的。况且,少爷本身就嗜睡。”

这个威尔森什么毛病没有?沈玉君摇摇头,缓缓走向房门。

“这两天有新收获吗?”

“很诧异。西欧掀起复辟之风,东欧及北欧多数国家沦为殖民地。”

复辟、殖民地,沈玉君反复念叨着这两个21世纪压根不会被实践的词犯起迷糊。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还有呢?”沈玉君透过走廊的窗户看着天边血染的苍穹心情沉重地说。

“今早,路易二十七复辟,大弗兰斯帝国成立,割帕瑞斯所在纬线以南领土归日耳曼所有。”

哼,沈玉君轻蔑一笑,拍拍楼梯扶手,缓缓又向楼下走去。

“几天?”

“刚好四天……今天是,4号。”

如果,这个星球将来要把这段历史写进教材,那有些认真听课的学生一定会笑得合不拢腿。真不知道多少年后,这个星球,一些国家的历史教科书里这样记载二十世纪的欧洲:二十世纪中叶,西欧掀起一股复辟之风,无数封建帝国死灰复燃……二十世纪中叶,东欧普遍沦为xxx殖民地……这些看似滑稽的玩意儿居然成了真,或者说是原原本本被记录为真,而沈玉君居然还是这场可笑争斗的经历者。

真是可笑。

“少爷,就目前而言,欧罗巴还没有陷入战争状态。”

“为什么?”

“因为……没有任何两个大国公开宣战。”

“也就是说现在也只是一些小国家在小打小闹咯。”沈玉君提提裤子,指了指客厅正享用着晚餐的加菲尔,“跟我来,我要审那十几个杀手。”不明真相的加菲尔胡乱擦擦嘴,便紧跟着沈玉君的步子来到了庭院。

“少爷,这就是那天的十四名杀手,有两人因颈骨骨折严重,不治身亡。”

“扔山上喂狗了吗?”

沈玉君这么一说,地下跪着的一排排人不由得一颤,边上那俩估计是胆子小的,怯懦地抬起眼偷瞥着威风凛凛伫立着的沈玉君。

“看什么看?还想不想要眼睛?”

派一群杀手,心理素质这么差。看来,今天能很好地问到想要的东西了。

“谁派的,做什么,为什么,但凡一个答案我不满意我就拿你们当靶子。”沈玉君用着冰冷刺骨的语气说道,那声音仿佛能冻结人的大脑,让其无法思考。

“嗯?伊丽莎白,”沈玉君转身看向身后的伊丽莎白,“家里菜刀闲着吧,请出来吧。”伊丽莎白一脸疑惑地看着沈玉君,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不断确认着沈玉君的指令。

“菜刀,菜刀。”沈玉君作出刀手,比划在其中跪着一人的脖子上,然后模仿着“刺啦”一声,从脖子上抹过去。

“是、是!”伊丽莎白颤颤巍巍地接令道,晃晃悠悠便又冲向了里屋。没个一会儿,伊丽莎白便手握菜刀归位,小心翼翼地将刀柄递过沈玉君,缓缓退下。

“说啊!”沈玉君攥着菜刀狠狠拍打着下跪者的脸,“说就饶一命!”

“我、我们,只是打、打探情报的。不是杀手。”

“打探情报?成群结队往一家跑?拜年?”说罢,沈玉君手起刀落,连着衣服片下了眼前这人左胳膊的表皮。

“啊,啊……”男人无助的哀嚎着。

“胆子这么小还当杀手,撒个谎也不会,一看就知道背后的主子派了群废物。”

“这人是威尔森吗?”加菲尔小心翼翼地扒拉着伊丽莎白的袖口小声地问。“这当然是威尔森少爷。”“他这是被附身了?”说到“附身”,伊丽莎白顿一拍,仔细一想,回味着先前几时与半寄宿于威尔森体内者对话的情景,再看过此时他的模样,颇有几分相似而大有差别。伊丽莎白嘴角上扬,侧头小声说:“少爷打算吓吓这些人,试试能否问出情报,同时也能在村中人间树立威望。要知道,少爷小时候见到家里杀牛都吓个半死。”说罢,伊丽莎白捂住下半张脸咯咯笑起来。

沈玉君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扬起菜刀正要落在某人脖子上,却在人跟前给停住,吓得那人打一哆嗦,不出一个喷嚏的时间,那地上可多了一摊莫名其妙的液体,还连着某些人的裤裆。

“乡亲们,正如我说的,这正是敌人派来的先头部队。按我说,稍过几天,就会有更多人冒犯咱们的领土。”说罢,沈玉君赶紧转眼扫一遍跪着的一排排胆小鬼,俩仨人变了脸色,像是被人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看来说对了,沈玉君想。于是,他打算乘着态势继续说下去。“我向各位挑明,加菲尔!”沈玉君霸气一招手,吆喝着旁边迷迷糊糊的加菲尔向自己靠拢,拍拍人家肩膀,说道:

“这就是加菲尔,各位见过。几次预言,皆此人作为!有了他,我们国家不愁跟日耳曼人打仗!而日耳曼正是赏识其才能所以派遣刺客前来索命。此等人才若是留以我国,那军队定能战无不胜。但是,政府无能,皇室复辟,封建腐朽自天下起,扰得苍生不得安宁,举国上下鲜有壮年怀有一腔热血欲奋起反抗杀敌报国,实属痛心!如今,日耳曼人打算效仿一战之法,再次自北经由我村而进犯中原,这岂是我等愿意再次接受的悲剧?加菲尔,现民间青年组织无上光荣最高领导,现在正式决定改编为无上光荣联合军,无限扩招青壮年战斗力,投入到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当中!还天下一片安宁,予人民和平安康!推翻弗兰斯封建皇室!打倒日耳曼帝国主义!”

沈玉君说得是满头大汗,但底下听着的也是令人气不打一处来,不仅没人跟着附和,甚至还纷纷挂着怀疑的表情议论着什么东西。

“约瑟夫,你这说得大道理,我们这些小村民怎么可能懂?也就谋口饭吃,打仗什么的,让军队去吧。”

“吃!”沈玉君指着方才发言的男人呵斥道,“弗兰斯无能!四天投降,皇室复辟,割大半领土出去,你们寄希望于这样的国家?日耳曼打过来这一天,你们都得完!还吃?”沈玉君咳两声,转身接过伊丽莎白递来的白水嘬两口,一鼓作气便继续叨叨起来,“加菲尔预言不出三天,会有一股恶势力进犯。如果应验,请村里的劳动力再考虑考虑入伙的事。至于眼前这些人,我会妥善处理。”

……

“好家伙,你又把我推出去。”加菲尔无奈地抱怨道。

沈玉君摇摇头,自信地调侃道:“你吃我的住我的,有那么多话?”

“你可除了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话捡来一一抛出去外,就没干过什么跟我有关的事儿了。还不是辛苦人家伊丽莎白。”

“她伊丽莎白是……”沈玉君正要开口申辩,便看向伊丽莎白,突然明了自己的立场,收回了声。还真给我养成少爷了,人家伊丽莎白确实功属一等。倘若说伊丽莎白本是家里仆人理所应当,那简直是有违沈玉君作风。“是,谢谢她。我还不是为了捧你?你是领导,我给你扩军,我来演讲,我就想当个指挥。”

“你倒是会算计,让我把指挥权丢给你,军队任你调遣,我算个什么?他们顶多不会不背叛,其他的事什么干不出来?”

原来误会在这儿等着。

“我得给你解释清楚。我的意思是,当碰上必要或者说不得不打的战役时,我希望我能直接指挥军队进行作战,只是想赢得胜利而已。至于这之外的事,我一概不管,你要是不满我的排兵布阵,也可以当场下令啊。”

加菲尔露出不解的眼神,反复打量没有露出半点儿马脚的威尔森,问道:“你目的是什么呢?”

“刚才不是说了吗?倒皇反帝。”

加菲尔默默在心中对眼前这个男人重新下过两个定义:一,他真的不一般;二,如果深挖开他的心,可能会吞噬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