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怪了。”沈玉君蹲在田坎上,望着空空如也的农田纳闷道,“这都几天了,还没个动静?”他猛地跳起来,朝村长家里走去。

“还说验证呢,你这不是相当于只写了一个‘解’吗?”第一意志愤懑不平地说,“怎么办?全村上下被你搞得人心惶惶的,家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伊丽莎白天天给你擦屁股。”

“谁叫他们不听我话,都说了出事前先别提这玩意儿,搞不好是谁走漏了风声,敌人警惕了呗。”沈玉君甩甩手,漫不经心地说,“再者,日耳曼的飞机跑弗兰斯下了子儿也没见个后续,这些高层究竟在干什么?”

越想越发得不解,就好比抓着藤蔓下到无尽的深渊,越往下,越是见不着光芒的身影。但也正因为深渊下边一片漆黑,才使得黑暗中发光的东西更加明亮。而沈玉君,就在试着从无尽深渊中找到不可思议甚至不可能存在的光源。

“约瑟夫!”老村长拖着饱受岁月打磨的沧桑声音尽力呼喊道,“这个对你可能有用。”说罢,老村长使着小碎步奔过来,将一份报纸塞到了沈玉君的手里。

“哦?”沈玉君挑起眉毛,颇感兴趣地看向老村长,“为什么说我需要呢?”

老村长沉默了,无助地叹着气,瞳孔中流溢着不甘。沈玉君就索性扮起了乖孩子,好生搀过老村长骨瘦如柴的胳膊,将他领向屋内。

“你们仨,都不是坏孩子。我看出来了。”

听他一说,沈玉君内心难免不有触动,内疚地咽下卡在喉管的唾沫。

“为什么?”

老村长的眼睛湿润了,激动地握住沈玉君的双手,“我这辈子,对不起两家人!今天看到你耳根子我就全记起来了!请容我叫你一声少爷!”说罢,老村长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沈玉君算是吓得够呛,不知所措的他索性抚着老村长的胳膊一同跪下,慌慌张张地望着泪流满面的老村长。

沈玉君不解地问:“村长您干什么呢?”

“前天看见你耳根子我就明白了!约瑟夫……不,威尔森!”

我隐藏那么好暴露了?!

喂你不会要做掉这个老头子吧。

“村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些年,我最对不起的,就是诺菲尔和耶诺维奇两家人!”

耶诺维奇……难道说?

“我当年一把老骨头在你们家当下人,那时候你还没出生。我跟你的母亲偷情生下了你大哥二哥!之后几年,在你出生后,他们才发现三兄弟长得根本不一样!医院一查,老爷知道了前两个根本不是他的种!调查清楚后,老爷把我赶了出来,我临走前,就记得三少爷右耳根子的胎记。到后来我流亡到这个村子,那时候我只是个农民。大概过了两年,村里出了耶诺维奇那么个事儿,我组织策划了讨伐,才害了那家人!我就记得他们家的管家带着小女孩逃了出去!后来听说他们俩去了诺菲尔家族当了下人。自从你们俩搬来,我越看你身边那姑娘,越发觉得眼熟。一想,这不就是耶诺维奇家里的姑娘吗?前天看见你耳朵后的胎记,我更加确信了!我真的对不起你们两家人……”

老村长嚎啕起来,让沈玉君没了方寸。

有了!

“老村长,他耶诺维奇可是间谍啊。”

老村长奋力摆摆手,眼眶红得不可思议,说道:“屁的间谍!我搬来这里头一天,路边上就瞧见这老东西和军方的人合计着要找替罪羊!我好奇去问,他叫我别声张,给我钱!当时我哪儿知道什么间谍?还不是后头耶诺维奇一家子出了事儿,才想明白了,自己闯了祸!”

沈玉君此时觉得心中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仿佛千万匹羊驼甩着脖子疾驰而过,真不知如何是好。敢情这个威尔森家里的关系这么乱?这么说我还是头号继承人?!难怪,一路上反反复复遇袭。

“你们这次回来,是报仇的吧……老爷,都给你们说了?”老村长用着乞求的语气问道。沈玉君轻松地摇摇头,大放厥词:“您说的这些,和现在的我没关系。”老村长瞪圆了眼,跪着向前滑了两步,差点凑沈玉君脸上,“少爷可别这么说,我这一把老骨头没用了!”

“听我说,”沈玉君抬起手使劲压住激动老村长的肩膀说,“我们这次回来,一是避难,二是要起义。你千万别声张出去我们的真实身份。”

“避难?说来,我听说诺菲尔家里出了大事,是怎么回事?”

沈玉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旋即又说:“既然你认我这个少爷,那我希望,咱俩都能放下身份进行一次合作。”

“尽管说!老骨头豁出命也要帮你!”

“别用广播了,凭你村长的身份,告诉村民们敌人来之前别再提我之前宣布的事。还有,问询一下村里青壮年是否有加入部队的意愿。”沈玉君摇摇老村长的肩膀说,“好吗?”

老村长抹抹眼泪,奋力点头道:“马上!”

……

“少爷,意外收获啊。”第一意志用着嘲讽的语气不负责任地说道。

嗯,沈玉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怎么?因为感慨万千而说不出一句话了?我要是你我非得高兴死,老大老二都不是老爷亲生的,自己成了第一继承人!”

嗯。

“难怪一路上一直有人害你。这个摩尔海德也是!跟约瑟芬也有关系,还合计做掉你。”

嗯。

“我说,你家里这么大的事,你就一直嗯嗯嗯跟老妓女上床似的?”

嗯。

“啊,不好意思。”沈玉君尴尬地拍拍脸颊,“出神了。我想事情呢。”

“你想什……”

“等等!”沈玉君打断道,从后腰抽出刚才从老村长那儿拿的报纸。他依次翻看着四个版面,看到最后一页时,他下巴没差点给掉在地上。

“弗兰斯公国对日耳曼第三帝国宣战。”标题说道,底下正文——1934年9月30日。

这完全不是原来世界的节奏。

“这是……空袭闹的?”第一意志问。

“很有可能。”

但并非根本,沈玉君心想。总感觉没那么容易就开战。

“整个大洲遍布日耳曼人的殖民地,但他再强也打不过弗兰斯。这个国家可是拥有全欧罗巴最强大的陆军部队!”

沈玉君轻蔑一笑,不安好心地说道:“我们来打个赌。”如果没猜错的话,“我赌他撑不过四天。”

说完这话,第一意志跟着沈玉君陷入了无言的尴尬。

沉默许久,第一意志说道:“不是……弗、弗兰斯?!全欧罗巴最强大的陆军!四天?”要是她有实体,现在肯定是一副顿足捶胸的样儿。

虽然时间线有问题,但按道理(虽然不知哪儿来的歪理)讲,应该不出意外!

“我记性不好,麻烦回到家提醒我给加菲尔说一声这个事。”

“那你就别在这里转悠了,径直回去!老村长都先到你家了!”

“他不是帮忙疏散群众嘛。”

正当沈玉君赶回屋子,不知是第几波聚在家门前的村民们这才陆陆续续地各回各家。在人群中寻找,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正冲着他招手。

“少爷,我把村民们支开了。”老村长面带欣喜地说。

“少爷?”伊丽莎白疑惑地叫道。

“怎么了?”

“为什么村长也叫你少爷?”

“啊……这事儿以后说。”沈玉君拍拍手,叫加菲尔看向自己,“你,做好准备。”

“什么?”加菲尔如梦初醒般问。

“马上给我去广播室,说弗日两国昨天宣战了,一旦打起来弗兰斯最多撑四天。”

“四天?!”加菲尔大惊失色地重复道,“我还不知道宣战消息真假与否,但我知道这里的军队……”

“别说了。”沈玉君伸出手挡在加菲尔嘴巴前面,“我赌一顿饭钱。”

“小伙子,你说的是真的吗?”正当要走,老村长也回过头来凑个热闹。

是的,沈玉君点头道。

“得,村长先回去吧,大家都得吃午饭了。”

老村长留下疑惑地眼神,一转身便一瘸一拐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沈玉君早早吃完了午餐跑上了楼,伏案开始工作。

这得多久没写字了!殊不知,自从来这儿已经有了一个月,他愣是把笔画什么的忘到九霄云外。磨磨叽叽半天,才写好了一片稿子,兴高采烈地下楼,拽上正在收拾桌子的加菲尔就往外冲。

“少爷去哪儿?”伊丽莎白从厨房探出身呼喊道。

“广播室!”沈玉君头也不回地大声吆喝道。“广播室”三个字,久久地回荡在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