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命令,出战,跟在拉塞尔他们身后冲入敌阵,分散战斗——那十二名血色神官昨天作战方式十分正常。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

敌人很弱,他们推进十分顺利,若不是听到收队号角,估计这群血色神官能冲到敌军队尾。

作战时那三名死掉的血色神官处于队伍中间位置,左右都有同伴——也就是说战场上若他们遭到暗算,身边的血色神官应该也会同样中招。

可只有他们三个死了。

“肝温大概二十一度左右,”老拜依次在三名尸体的肚腹上挖开个小洞,然后直接将手指插了进去,“他们死亡时间已经超过四个小时。”

说完,他简单地擦擦手指的血迹,取出个放大镜,对着尸体简单搜索起来。

超过四小时——也就是昨夜他们休息后不久,那时应该有不少人还未熟睡……也就是说这三人死的动静很小(也许根本没什么动静),完全影响不到同营帐的伙伴。

“侧肝温什么意思?”特蕾西娅轻声问。

“肝脏处于人体中心点,温度不易受环境影响,所以可以用测肝温的方式来确定死亡时间,”我低声解说。

“知道时间能怎么样?”

“人死亡后尸体会逐渐产生变化,老拜说,每个小时都不一样,前四个小时变化大,之后趋缓——当然只有他能看得出。只有知道具体的死亡时间,才能进一步检查。”

紧接着,老拜先拿出剃刀,仔细地将尸体头发剃完,确认头颅没有损伤后,又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瓶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药水,用棉签稍微沾了沾,小心地涂抹上尸体全身。

“这又是在做什么?”

“找痕迹吧?”我猜测,“具体你问我我也不清楚——这是老拜的专业。”

“专业?他不是医生么?”

“他还是尸检官。”

“尸检官?有这专业?”

“他自己研究的——每次打完仗后连续几天泡在尸体堆边上,腐烂发臭生蛆都无所谓,”对我小队里这位无良队医,我真是又爱又恨,“不准掩埋也不准烧,就那么放着,一边观察一边解剖一边做记录,直到满意为止。”

“……这可是不尊重死者……”

“尊重死者?”我嗤笑了下,“在这无良医生眼里,研究材料而已,哪有什么尊重?就连我——也都是他的实验品之一。”

说到这里,一直检查无果的老拜困惑地挠挠脸颊(用的就是那支刚刚插进尸体的手指!)“队长!”他抬眼征求我的同意,“能切吗?”

“最好不要,”我伸手指指身边汇报完调查结果,一直静立在旁边的拉塞尔他们,“要是你不想被异端裁判官抓起来的话——嗯……拉塞尔,”忽然我又改了主意,“老拜想切开这三具尸体检查,你们同意么?”

就像特蕾西娅说的那样,损坏尸体是不尊重死者的罪行,身为教会执法人的拉塞尔他们,会怎么看呢?

“听大人您的。”拉塞尔恭敬答道。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我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拉塞尔他们的反应,“好像教会不允许毁坏尸体来着,可现在又要搞清这三人的死因——你们四个有什么意见?”

“放心,我就切开看看——之后会缝起来的,”老拜在一边附和。

“我什么都听命于大人,”拉塞尔还是这句话。

不过……

“毁坏尸体,不好。”神官斐瑞皱眉回答。

“搞清楚死因很重要,”菲力兹却投了赞成票,“要不我们都不知怎么防备。”

“防备?没必要,”玛德南倒是嗤之以鼻,“他们实力不够,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意思的反应。

有意思……

同样有意思的,还有将视线从老拜那里转到我身上的特蕾西娅——她双眼微微眯了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呵,真有意思。

“老拜,切吧,”记下这些有意思的情报后,我吩咐老拜,“随便你怎么做。”

“好嘞!”老拜开心地回应了声,拿起小刀,利落地划开其中一具尸体的肚腹——

这四名异端裁判官的表情反应各不相同——有厌恶,有不忍,有愤怒,有凄然。

不过因为我的原因,他们四个并没有出声阻止老拜。

越来越有意思了。

“内脏完好,没见什么损伤和出血,胃里食物残渣也没毒,怪。”可惜老拜解剖了半天,一无所获,“再切一具比较比较看看?啊!对了!”说着他从医药箱里取出铁钻和小锤,“咚咚咚”,先在尸体头顶敲出六个等距小洞,再猛地用小锤敲了下头骨,“啪!”地一声,尸体的头骨被完整地敲了开来,露出块状的粉白色大脑——本该是这样,然而……

“哗——”随着头盖骨被敲开,伤口里流出了一大滩恶心红艳的液体——没见脑子,更没见被破坏了的粘稠脑浆。

“嗬——”在场的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他脑子呢?!”特蕾西娅忍不住发问。

“这就是脑子,”老拜皱着眉,指指地上那滩红色液体,“这应该就是他的脑子,脑浆……液化了。”

“液化?”

“就是变成液体,”老拜解释了下,然后取出小瓶,小心地收集了点地面液化了的脑子,再仔细看看失却脑子的尸体头颅内部,“一点都不粘稠,完全液化——真是太神奇了!”

此时他的表情,就像小孩发现新玩具般的开心。

“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法术?”拉塞尔也忍不住问,“拜先生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我哪知道?”老拜无谓地耸耸肩,“我只负责检查,有事问队长去。”

“大人?”

“你问我我问谁?——我又不懂法术,”我苦笑着摇摇头,“老拜,看看另两具,是不是脑子也都液化了。”然后对拉塞尔说,“估计这就是他们的死因——脑子变成水了。”

“这怎么可能……”拉塞尔难以置信地走上前,再次用掌心生出的魔法光球检查那打开的头颅,“确实没有法力残留啊……也绝对不是什么诅咒!”

“那就是和魔法无关呗!”老拜伸手推了推他,“闪开!外行人别碍事!”说着,凑近头颅(脸都要贴上去了)用镊子小心地从里面刮取组织。

“拜先生你这是在……”

“看也知道我在找原因啊?笨!”老拜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别吵!给我闪远点!”

“……”

“拉塞尔,老拜不喜欢有人打搅,你们先回去吧——今天扎营,你们多检查下同伴,”我对拉塞尔他们说,“别再出现死者。”

“是,大人!”

之后——

“我也要走了,”老拜将收集到的头颅组织碎片妥善保存后,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我那边还有事,走了哦!”说着他指指地上的那三具尸体,“它们没用了,队长你把它们烧了吧?”

“烧了?”我一愣,古怪道,“另两具呢?不解剖了?”

“估计都差不多,没什么意义的。”老拜已经利落地背起药箱。

“是么……”

“再出现死者让他们直接送我那去——别再送你这来了。”

“好的,”我点点头,忽然脸色一沉,“你到底隐瞒了什么?老拜?”

“哈?!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