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拉回到罗克塔尔伯爵府宴会第二天。(也就是樱篇七夕之后)

“雷斯……”朦胧中,蹲在身边的希丝提拉轻轻拉了拉我的手臂,“晚餐……”

晚餐?哦……已经是傍晚了啊。

趴在地上,对着眼前早已燃成灰烬的纸鹤,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直……睡到现在?

“你们吃吧,别管我。”无力地摆摆手,熟悉的酸痛又自手臂内侧传来,“给我颗禁药,”我习惯地吩咐。

“……是。”虽然语气上很是犹豫,但希丝提拉还是顺从地为我取出止疼的禁药·无忧,小心地,将那墨绿色的药丸放在自己的掌心,缓缓递到我面前。

努力着坐起身,伸手想要拿起那枚禁药,忽然撇见希丝提拉那深垂哀伤的眼帘,回想起之前服用过量禁药后对她……

“算了,”瞬间愧疚不已地我放弃道,“把药收起来——你出去吧。”

“雷斯你不用在意……我的……”希丝提拉还是那样轻声,小心地劝说,“既然疼,还是……吃一粒吧?”

“没事,”希丝提拉越听话,越为我着想,我心中的内疚感就越深,就越想——“去,通知奥辛他们,我们明天一早出发,之后……你去帮莱娜吧。”

“……是。”稍稍愣怔了一下,最终,希丝提拉还是听话地退出房间,同时小心地关好了房门。

就在门缝关严前的一霎那,那谨慎、哀伤、留恋的琥珀色双瞳……

再次让我心口一紧。

紧得,几乎令我窒息。

紧得……令我……

呐……该怎么做?

“樱……”

呆呆地望着地板上那堆早已燃烬的纸灰,我茫然道,“我……该怎么做……”

。。。。。。。。。。。。。。。。。。。。

昨晚是希丝提拉向我表白的时刻。

昨晚是我真正面对自己的感情,准备接受希丝提拉的时刻。

昨晚也是……不远万里,远涉重洋飞到面前的纸鹤,将樱的祝福与爱意交到我手中的时刻。

当时的我……是怎么做的?

面对着希丝提拉饱含深情的双眼,面对着宴会众人期待的眼神,面对着已经伸出双手,即将为希丝提拉戴上猫眼石项链的自己。

我……

跪倒在地。

手捧那只渐渐失去道术光芒的纸鹤,一遍一遍呼唤着,流着泪,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樱的名字。

完全不顾周围的一切,完全不顾希丝提拉的感受,就那么痴痴地,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樱,呼唤着那个,曾经像姐姐般照顾我的,给我支持,给我鼓励,最终,分我一半灵魂,为我远赴东方的,最爱的爱人的名字,樱。

宾客们会意地离去,希丝提拉,也体贴地为我留下了和纸鹤单独在一起的空间。

临时作为小宴会厅的偏厅里,只剩下了我,和那只樱送来的纸鹤。

然后,仿佛,做梦一般。

纸鹤回应了我的呼唤,传出了,让我朝思暮想的,樱的声音。

樱还是那么地温柔,还是那么地宠我,还是那么地……为我着想。

知晓我身边又有了个女仆后,也还是……毫不介意地体贴,理解,接受……

而我……唉……

花心,真够花心的,前有小荻,后有露丝雅,现在又是希丝提拉……

每次樱都一样,祝福我,理解我,宠着我。

我……

。。。。。。。。。。。。

我对希丝提拉是真心的……吗?

确定。

确定……吗?

经历太多变故,又被禁药搞得一塌糊涂的我,已经分辨不出对希丝提拉的,是爱?是喜欢?还是依恋。

希丝提拉……和我……

有过类似悲惨的命运,有过共同复仇的心愿,更有过……一起互舔伤口的慰藉。

我需要希丝提拉,需要希丝提拉在我身边,需要她一直陪着,需要她……让我觉得我还是个人,还是个,可以被需要,被信赖,被……爱的人,让我感觉自己,快变成蜥蜴样冷血的自己,还有被爱的资格,还有,能亲手保护的,家人。

自私,自私到极点的自私。

我知道。

长期地卧床瘫痪让我变得异常理智,让我不自觉地去冷静分析,让我不带感情地去看透一切。

让我……无法再体会到对待樱时的那种……毫无来由的激动,慌乱,手足无措。

再也无法体会到,那种……几乎令我无法自制的感情。

再也无法体会,到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

对希丝提拉,我却……

所以……我对希丝提拉……应该不是爱吧?

仅仅只是,命运地相互吸引;仅仅只是,孤单两人的互相需要;仅仅只是,被命运作弄,彼此互舔伤口的小兽而已。

——应该是。

应该是,应该是,应该是,应该是,应该是!

应该是……么?

如果不是爱的话……那就该早些放手——那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瑟雷丝汀·罗克塔尔,你为什么一直这么犹犹豫豫?为什么这么一直对她犹犹豫豫?

你知道留她在身边的后果,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小荻,露丝雅,拉格西丝,小露卡,还有樱……

她们一个个都因你而遭受到了命运的折磨,小荻的身体和灵魂都支离破碎;露丝雅、拉格西丝、小露卡都一起死于非命;而樱……因你而远涉重洋,因你而背上巨龙的诅咒,因你而一直遭到非神协会的追杀。

那,之后,现在在你身边的希丝提拉又会……

你知道的。

你心里完全知道的。

可……

你明知道这些,却还自私地将她留在你身边,不断为让她留在自己身边而找借口,甚至,昨晚,你还差点接受她对你的表白。

你……真的仅仅是自私地想要留她在自己身边么?

瑟雷丝汀·罗克塔尔?

你的内心,对希丝提拉,究竟是爱?是喜欢?还仅仅是,需要?

“不管怎么说……”轻轻捻着那堆早已化为灰烬的纸鹤,我仿佛在对樱做着承诺,“等帮希丝提拉报了仇,我就会离开她的——这是我和她的约定。”顿了顿,我苦笑道,“樱,你的纸鹤来的真及时呢——差点就被睡猫她们怂恿着接受希丝提拉了。那样……是害了她。”

是的呢,我这么自私,这么花心,这么危险的家伙,和我在一起,迟早,会因龙之诅咒——不,是命运的诅咒,而遭遇不幸的。

一个连爱不爱都在这里纠结,不断给自己找借口,找理由的混蛋;一个不断给自己找借口,找理由的混蛋。

还是早点离开希丝提拉的好。

快了,再过不久,我便可以完成教会交托的任务,就会取得教会的信赖,就会找到让希丝提拉遭遇不幸的幕后主使,就会除掉害死拉格西丝她们的仇人,就可以切切实实地,毁掉我和希丝提拉想要复仇的一切。

到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