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产夺位的故事很多,本质也都大同小异。

就像我提到的那部《复仇记》一样,有太多太多文学作品喜欢将关注点放在这一类题材上。

很受欢迎,经久不衰。

经久不衰的原因——可信,还有真实。

那些为了钱,为了权,为了身份和地位,在现实中与朋友,与血亲,与至爱斗个你死活我的剧情时时都有上演。

一如现在的安内斯特,一如曾经的特雷西娅。

最年轻的女公爵——特雷西娅。

年仅十四岁便继承公爵爵位,成为完全掌控吉森领地的领主——若说她那费迪南德斯家族成员全体一致同意……切!鬼才相信。

每一个荣耀爵位都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每一个体面贵族背后都饱含着同族的血泪——这是哪本作品的名言我已经记不清了,但这句话,给我的印象却很深。

十四岁,面对着继承顺位比她低的家族长辈。

十四岁,唯一的筹码就是手中那被称为花瓶的白蔷薇骑士团。

十四岁,年纪轻轻便成为最年轻的女公爵。

这背后,又有多少血与火的考验?又有多少暗地里的争权夺势?又有多少,觊觎着这个公爵爵位的家族成员对她使尽了阴谋诡计?

相信继承费迪南德斯公爵爵位的她,所经历的血腥与肮脏,绝对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吧?——所以特雷西娅的过去才不为人所知,所以特雷西娅才会特别注重自己的隐私,所以特雷西娅才会注重隐瞒有关自己的情报。

那是家族之耻,那是必须为家族掩盖的黑暗。

就像,一直隐瞒自己真名,一直为自己叔父隐瞒“真相”的凡兰蒂。

“真……的么?”虽然刚刚我的戏演的夸张,可凡兰蒂却完全相信了我那有如舞台演讲般的宣言,身子微微前倾,颤抖嘴唇,“伯爵大人您说的是……真的?真的……与我父亲无关?”

“如果凡兰蒂小姐您信得过塔耶克那条毒蛇的话,我可以请他发一封正式的国书,”说着我转头看看围观的众人,“啊!还有大家要是也能相信的话——塞拉邦德亲王殿下,您觉得合适么?”

今天主要任务是向各个贵族示好,绝不是为凡兰蒂伸冤——毕竟家族间争权夺势的事件时时都有发生,要是凡兰蒂这件事处理不好,便会让不少身份地位来路不正的人对我心生戒备。

因此,此时学学塞拉邦德这个老狐狸,将责任推脱给众人才是最好的。

而且要以轻松调笑的态度。

再说,由塔耶克国王特兹担保,我那信口开河的话自然可信度又多了几分。

“特兹他会听你的么?”塞拉邦德微笑着反问,“虽然你是他的客卿,但他会为了这点小事正式发一封国书?”

看塞拉邦德样子和不着急询问凡兰蒂的态度……这老狐狸应该是明白我用调笑语气的用意,正在配合我演戏。

“这个……不好说,”当着众人的面,我故作尴尬地挠挠头,“不过,现在那条毒蛇致力于和我国友好,顺带——”我又作了个拉的姿势,“他还想拉我过去——这种免费人情应该会给吧?”

“请求特兹国王发国书的事还是本王来吧,”塞拉邦德眯起眼,大笑道,“哈哈——我可不想我们的英雄因为欠他人情太多而加入塔耶克啊!”

“嘿嘿,那就谢谢亲王殿下了哦!”我冲他欠身致意,然后再次看向凡兰蒂,“凡兰蒂小姐,这样你能放心了么?——现在不仅仅是我,连塞拉邦德亲王也站在你这一边哦!”

她身边的迪德南多小队也放松了下来。

“谢谢亲王殿下,谢谢伯爵大人,”趁着我和塞拉邦德闲话的工夫,凡兰蒂的情绪也平息了许多,再加上有身边队友的支持,她终于鼓起勇气,“现在请允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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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铺垫到这一步,凡兰蒂想要隐瞒的事已经没什么新奇的了——特别是我刚刚问安内斯特“塔耶克允诺你多少好处?”之时。

相信当时看客中就有不少人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塞拉邦德与威利不算——他们比我猜到的还早)

贝里·安内斯特当年对凡兰蒂说的话,并不仅仅是吓唬那么简单。

拿地骑团战败幸存者所担负的责任来吓唬她,只能让凡兰蒂变得老实,变得听话,变得在叔父面前没资格提出异议。

并不能让凡兰蒂自愿放弃爵位,自愿隐姓埋名离开安内斯特领地。

而假若凡兰蒂没离开安内斯特领地,对外也没宣称她与父母一同战死的话,那等战败阴影消退以后,凡兰蒂可以找一位年轻有为的将领作夫婿,用夫婿的战功来洗刷自己及父母的战败之耻——这样一来,安内斯特公爵小姐将会变成安内斯特公爵夫人,而同姓安内斯特的,她的叔父,贝里·安内斯特,将依旧仅仅是一位领地的管理人。

因此,贝里·安内斯特必须用其他方法来赶凡兰蒂离开。

利用塔耶克。

作为倍受自己兄长信赖的领地代理人,他自然有权动用安内斯特家族所有的东西——包括他兄长奔赴前线前交托他妥善保管的,安内斯特家家族印戒。而且,常年帮兄长处理文件的他,用起兄长的签名也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然后事实也罢,伪造也罢,总之,他对凡兰蒂展示了一份印有她父亲印戒印记与签名的文件——内容,自然是向塔耶克臣服,而塔耶克方,则是允诺给与更大的封地与权力。

起初凡兰蒂不信,她完全不能相信她敬爱的父亲会做出这等叛国行为,然而亲爱叔父接下来的话语让她陷入绝望:“起初我也不信,可凡兰蒂你想想,为什么地骑团只有你的小队活下来了?若不是我哥哥临时安排你去押运粮草,把你从前线支开,你能在塔耶克的进攻中活着回来?还有——为什么我们这同为边境的安内斯特领地没有塔耶克军入侵?——不仅没有入侵,至今连劝降的士兵都没来过一人!”

“你的意思是他们早有预谋?!那我父亲呢?那我母亲呢?他们可都牺牲在战场上了啊!”当时凡兰蒂徒劳地想要反驳。

“战场的事,瞬息万变,也许他们被乱军杀了呢?也许塔耶克根本就是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呢?哦!我亲爱的凡兰蒂!起初看到这份文件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可现在越想越觉得像!——我哥哥明明是公爵,却仅仅是地骑团的副团长,而团长迪奥却还只是个子爵!我哥哥被我们军部那些人排挤多少年了,脑子一时糊涂,做出这样的事也情有可原——你看这份文件上塔耶克还特地承诺,允许他组建自己的队伍!”顿了顿,贝里·安内斯特又补充道,“我和你一样,都了解他,凡兰蒂,我哥哥他一直渴望拥有自己的军队指挥权,一直渴望自己的战功,他不止一次地说过,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要在地骑团终老——他说的这话,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