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使用侯爵府马车将我带过来的公爵,一个可以恣意呵斥公爵的女人。

自以为蒙住我眼睛就安全,径直用侯爵府的马车将我带到卫城区老旧贵族宅邸。

就凭这几条线索,想要查出我现在身处哪座宅邸,以及对面那个声音略显苍老的女人是谁并不难。

毕竟塔耶克拥有大型老旧贵族宅邸并且身份地位高过克莱姆公爵的女人并不多。

另外,按说这些贵族们都是不屑与我这样的小行商直接对话,很多时候会让仆人作为传话的中介。而现在这个女人却不仅直接向我问话,还对我十分客气——理由只有一个,她很想做的机密,不想让多余的人知道她和我之间的谈话内容。

内容很机密,也很很重要。

异常地重要,重要到仅仅几句回答的价值就超过那支权杖,那支克莱姆公爵传家宝的权杖——能被称得起这样机密和重要的事又能有多少?

进屋才几分钟,交谈才短短几句话。

就让我能推测出他们的目的。

真是菜鸟。

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和傻子一样的克莱姆公爵都是菜鸟,还是那种自以为是自命不凡的菜鸟。

和聪明人交流是种享受,不得不和白痴级菜鸟交流么……令人心烦。

稍微聪明点的,也该知道将我带进房间后一切也都隐瞒不住了吧?这时候还让我戴着蒙眼罩有意义么?早该亲自为我取下眼罩了啊!

额……不对,蒙眼罩还是有意义的——可以让对面的女人心里觉得安心。

“你们问我部族名?”仔细权衡了后,我觉得和这群自以为是的菜鸟一起合作危险太大,于是最终决定简单配合一下,给他们个满意的答复即可,“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是我们在问你!”克莱姆公爵又不悦地插嘴。

“先把权杖给我。”既然知道那个女人要对我保持友好,我也就懒得理克莱姆,“还有,我想要喝茶。”

“你!”

“克莱姆!”果然女人又发话了,“去!”

“……是……”

。。。。。。。。。。。。。。。。。。

是香草茶。

虽然没有约翰罗恩那里的“闪光香草”清新提神,但轻盈的口感也让我心情为之一松。

果然是老贵族的喜好。

“我的部族很古老的,”喝完由克莱姆公爵大人亲自端来的香草茶,我用手摸了摸同样是由公爵大人递来的权杖,说,“也许说了你们也不知道。”

“……”这次女人没有出声,身边的克莱姆倒是深吸一口气,估计又想抱怨,却被女人提前拦住了。

“温温。”

“温温?”女人困惑地确认。

“对,温温,这是我的部族名——早说了就算说出来你们也不知道。”

“呵……”不想仅仅困惑了一瞬,女人很快开心地笑了,“没想到能在沙伊先生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温温是么?我知道。”

“你知道?”我心中一惊,表面上却装作谈笑自如,“知道我们部族的人可不多哦——敢问女士您曾经和我们部族有来往?”

温温——这个部族名我借用的是混蛋夏南身边的舞女——西尔维娅的名字。西尔维娅是塔拉人,她的全名是达尔薇·温温·西尔维娅。据西尔维娅说,温温部族很多年前在塔拉的沙漠中遇到沙暴,除了她以外,全族人无一幸免。

正因为这样,我才敢在女人面前自报“温温”这个部族名。

然而……没想到这个女人也知道温温部族。

有点麻烦。要是这女人问我温温部族的细节——

“不,没什么来往,”好在女人没发觉我的担忧,“我只是听说温温部族因沙暴灭族了。”

“能听说这个……女士您是塔拉人?”我抢着问,想要试着让话语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沙伊先生您是怎么幸免的?”女人没有理会我的问话。

“这个我不能说,抱歉。”

“是有人救了您吗?”女人又问,“正因为全族遇难,沙伊先生您才好在塔拉完全隐瞒自己的身份?”

“……”

“温温一族天生擅长交涉和经商,因此沙伊先生您也就继续依靠本族天赋,在那个恩人身边做了名秘密商人是么?”

“……”我还是不回答,同时故意夸张地咽了口吐沫。

“看来我说对了。”女人笑道,“一直在那个恩人身边做秘密商人,自然深得那位恩人信赖——这也就是您那位恩人托付你戒指的原因?”

“你到底要问什么?!”和自以为是的菜鸟交流还是有一个好处的,那就是只要给他们一些方向,他们便会按照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开始推想,最终得出他们自己期待的结局。

“既然我已经猜出来了,那沙伊先生您就别隐瞒了吧,”女人笑道,“塔拉的‘沙蛇’沙托纳鲁,是你的主人,他死前将沙蛇之戒交给你,还有什么遗言么?”

“女士你是想问,”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就懒得和她周旋,直直反问她,“沙托纳鲁先生指定的继承人是谁?”

“恩,”女人满意地笑道,“如果有文字记载就更好了。”

“我可以先问问您是哪一派的么?”我故作慎重地坐直了身体,“您也知道,觊觎沙托纳鲁将军位置的人很多。”

“沙伊先生您希望我是哪一派的?”

“我希望女士您哪一派都不是,”我冷静地笑了下,“要是继承权那么简单就能确定归属的话,沙托纳鲁先生就不会这么秘密地托付在下了。”

“那沙蛇是怎么死的?”女人突然转换话题问,“这个你可以说么?”

“很遗憾,”我摇摇头,“当时我并不在现场——不过听‘沙风之子爵’夏柏菲说,当时沙托纳鲁先生奉命护送大圣堂的一名神官,带着八百人的护卫队穿过沙漠,出现意外,被沙漠吞噬了。”

“夏柏菲的话能信么?”女人嗤笑了声,“他和沙蛇不是敌对的么?”

“起初我也不信,”我想要钓起女人胃口地停下话语,用手摸索着拿起茶杯,慢慢喝了口茶,“可与夏柏菲同行的大圣堂主教——马库斯主教也这么说,就让我不得不相信了。”

“马库斯主教?”女人一愣,语气里透着一丝惊讶,“他不是——”

“是的,”我严肃至极地点点头,“我听闻前阵子他在塞拉港被魔族杀害了——很蹊跷。”

把说不清的事推到死人身上很简单,但要是能让人相信那说不清的事是真实的话,就一定要好好在死人身上做文章,制造出新的疑问来转移对方怀疑目标是最好的方法。马库斯是我杀的,夏柏菲失踪也和我有关,知道真相的人很少,所以可以随意杜撰。(详情请见第六部《神乱》)

“沙伊先生您的意思是……”

“知晓沙托那鲁先生遗言的人有三个,”我严肃地竖起三个手指,“‘沙风之子爵’夏柏菲,‘审判荣光’马库斯主教,第三个就是从夏柏菲和马库斯主教那里接过沙蛇之戒和沙托那鲁先生遗言的我。如今,夏柏菲下落不明,马库斯主教意外身亡——女士你觉得会在我身上发生什么?另外……万一要是您是第四个知道沙托纳鲁先生遗言的人?”

“那沙伊先生您的意思是不能告诉我了?”

“可以告诉你,”我友善地笑了笑,“不过,要等到我将沙蛇之戒交给真正沙托纳鲁先生的继承人之后——我已经在城镇守卫那里放出风,相信很快塔拉那边的准继承人们都会飞奔来塔耶克吧?所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还请女士您耐心等待。”

“那沙伊先生您就不怕您会紧接着马库斯主教遭遇意外?”听起来女人不但完全相信我的鬼话,而且开始担忧起我的安全来。

“意外?我?哈!会么?”我笑道,“如今知道遗言的人只有我一个,我死了,谁来合法继承?”

“但……”

“是的,”我抢着说,“也许那些准继承人或是关心沙托那鲁先生继承权的人会抓我过去严刑拷打,不过这样一来,向着已经是众人目标的我出手的话——谁最先出手谁就会最先失去继承权,不是么?”

“沙伊先生您是在拿自己当诱饵?”虽然交涉上是菜鸟,不过这女人似乎还是有点头脑的——至少,她的思维能跟上我的节奏。

想想也是,既然能有那么高的身份,能随意呵斥克莱姆公爵,那这女人一定或多或少有一些符合她身份地位的能力,能跟上我的节奏也算是理所当然。

“没错!”我故意咬着牙充满复仇意念地再次说出鬼话,“我不仅要完成沙托纳鲁先生的遗嘱,还要让沙托纳鲁先生的继承人再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