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几年前,沙伊利思平原会战之后。

塔耶克的太子特兹向我们多兰纳克王国国王塞拉邦特求亲,然后我作为护卫队长护送拉格西丝远嫁。之后我答应了魔界将军、葬送兵团团长亚舍塔罗的条件,以自己换回了求亲契约作废。

再然后我跟着亚舍塔罗三个月,去解开我祖先的龙剑封印,被巨龙龙气侵蚀……

在这三个月中,与我互表心意的拉格西丝一直痴痴地等我平安归来,在漫长的三个月等待时间里,她得空去拜托了自东方远渡而来,现为多兰纳克首席工匠的王一先生,拜托他为我铸一把最好,最适合我的剑。一把远超中剑的重量,既适合使出东方拔刀术,又适合使出流星剑的长剑——那把剑,就是风雷刃。

“风”是拉格西丝——她全名是风·拉格西丝。

“雷”自然是指我——我名字的简称,雷斯。

然而,三个月后拉格西丝苦苦等到的,是我冰冷的尸体,伤心欲绝的她便将这把风雷刃转赠给了樱——她相信她这么做我一定会开心的。之后,因为多兰纳克王国战后重建困难,军部需要向凯西尔城求助,而凯西尔城城主巴尔库夫和我私交甚好,樱作为我的姐姐便临时担任使节——在樱担任使节的时候,为了进一步向巴尔库夫大叔表示友好,樱便把这把不曾被使用过的风雷刃作为我的遗物,当成纪念品送给了巴尔库夫大叔。

一把自诞生起便从没有人使用过的长剑。

一把为我而生,饱含拉格西丝心意的长剑。

一把,即便我死而复生,这残破的身体也无法发挥出它威力的长剑。

在凯西尔城时,巴尔库夫大叔就表示要把这把剑还给我。

可……一想到因我而死的拉格西丝,一想到一直自作主张辜负拉格西丝心意的我。

我看也不看就谢绝了。

谢绝理由就是那样——身体都残破成这样了,就算拿得起这把风雷刃,我也没法自如挥舞它,与其让它跟着我继续过着憋屈的日子,不如作为竞技场优胜奖品,留给真正能发挥它威力的人。

没想到……巴尔库夫大叔还是借着送刀剑样品的机会把它送还给了我——本来我给他的订单里只是写着要刀剑样品里一定要有一把东方式样的武器的。没想到他直接把风雷刃送来了。

切!无聊的大叔。

“呐……雷斯,”静静坐在旁边听我讲述完风雷刃的来历后,微靠着我的希丝提拉轻轻说,“这把剑那么重要,就这么送给娜乌加姐姐——”

“娜乌加是个好人,也有实力使用风雷刃,”我解释,“连属于自己的一块牛排都能发那么大的火——她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把武器的,另外……”稍稍犹豫了下,但随即想到希丝提拉迟早会知道,于是索性说开了去,“另外,她那种单纯豪放的性格很适合作为我计划的棋子——原本我是准备在塔耶克慢慢物色人选的,然而运气不错,娜乌加主动送上门了——而且她与你相处融洽,应该不会察觉我在利用她。”

“那娜乌加姐姐她……”听了我这过于直白的话语,希丝提拉稍稍愣了下,然后小心地问,“会不会有危险?”

“我只是想要她帮我传递个信息而已,应该没什么危险——可万一被非神协会发觉我真实身份的话,娜乌加有没有危险就难说了。”说到这里,我愤恨地咬了咬牙,“与我有关的人都在可排除之列——那群可恶的神经病!”

“哦——是这样啊……”希丝提拉抿了抿嘴唇,稍稍放心了些,见我一时没有回床睡觉的意思,便起身拿来块毛毯,小心地盖在我腿上,用眼神征得我同意后,又将全开的窗户关起一半,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坐回我身边,微抬眼仰望着我,“呐,雷斯,我觉得……巴尔库夫先生不是无聊,可能他是希望你来握起那把风雷刃。”

“我知道,”我苦笑着揉揉自己的手腕——只有在禁药·无忧效果下才不会酸痛的手腕,“可我现在这个样子,可能吗?”

“他的意思是……请你不要放弃希望……”

“希望?呵呵……”此时希丝提拉抬眼劝我的样子真的和露丝雅好像,于是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亚麻色的长发——当手接触到她头发的一瞬间,希丝提拉身子一震,本能地想要起身逃避,但最终,还是勉强忍耐了下来。

因主教马库斯引发的陈旧心伤还没好啊……

“希丝提拉……”维持着手触碰她头发的姿势,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希望这东西……是不存在的——或者说,那不是我该拥有的东西。”

“……”

“传说,在地狱的大门上,刻着这样一句话‘进入此门者,当舍弃一切希望’——你我都是见过地狱的人,自然知道希望对我们来说那是什么。那意味着无尽的痛苦,意味着无尽的折磨,意味着无尽的苦痛——瘫痪在床,只剩下头能摆动的我原本以为那一年多的日子是最大的痛苦,不想之后的失去家人的痛苦更让我难以承受,更别提在异端审判所那绝望的两个多月了……如果之前,我没有抱有希望,没有让自己参与夏柏菲的事务,没有非要站起来,没有……非要再次成为剑士的话,非神协会就不会再次注意到我,拉格西丝,小露卡,露丝雅她们也就不会死。”说到这里,我忧伤至极地长叹口气,“对我这个废人来说,希望就是最甘甜的毒药。最最甘甜的那种……现在的我,不会对自己的身体抱有什么希望,我唯一要做的,只是向用杀死拉格西丝,杀害小露卡,杀害露丝雅,又卑鄙手段残害樱的非神协会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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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哊!沙伊!起床啦!”清晨,朦朦胧胧地睡梦间,就听得娜乌加在一边聒噪地大喊,“说好七点的呢?!快起来快起来!”

额……和她说好的是七点?

我怎么不记得了?

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呆滞地看向床边一脸亢奋的娜乌加:“你……怎么进来的?希丝提拉呢?”

“她雇车去了!”娜乌加吵闹着答道,“她拜托我来照看你的——到点了!快起床快起床!”

“能不能声音轻点?!”仍然没习惯早起的我不耐地出声抱怨,“头都被你吵炸了——真搞不清大清早兴奋什么?!——难得帮你订了单间,你就不能多睡会?!”

“床铺太软,睡不着啦!”娜乌加嘿笑着,“最后我在地板上睡的!”

“……”

“啊!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见我无趣地想要再合一会眼,娜乌加索性拿起床边希丝提拉备好的毛巾,简单地往水盆里浸了下,便劈头盖脸地往我脸上一丢,“别睡别睡!我有事要问你!——昨晚想一夜了!”

“什么事?说!”刚清醒的我根本无力抬起自己残废的双手,只得任由湿漉漉的毛巾盖在脸上,“——帮我拿掉!”

“哈哈!这次是真醒了吧?!”娜乌加大笑着拿开毛巾,“喂!沙伊!你那把风雷刃,值多少钱?!”

“……你大清早闹这么凶,还不让我多睡会就是为了问这个?!”已被娜乌加聒噪得满腹怨气的我忍不住开口骂了她一句,“混账!”

“嘿嘿……”娜乌加不以为意地搓着手,“昨晚太兴奋忘记问了——风雷刃值多少钱?”

“至少五百金币吧?”我不确定道,“强度也就比天陨钢稍差那么一点,按教会的评分,应该能归到A级武器里。”

“哇——!A级武器呀——!”娜乌加一声兴奋大喊再次震得我脑子嗡嗡作响,“那么贵?!不骗我?!”

“骗你干嘛!?不想要就还给我!”我快被这聒噪的混蛋吵得没耐心了——早知道这么吵就不选她做棋子了!

“我要我要我要!”娜乌加像孩子怕被人抢走糖果那样一把抱过靠在床边的风雷刃,紧紧地将它搂在怀里,“我又没说不要!”

“要就给我滚出去!——让我再睡会!”

“啊——等等等等等等!”不想这聒噪的家伙不依不饶,“别睡别睡!还有事要问!还有事要问!”

“说!”

“你送我这么贵重的武器——不会对我有什么企图吧?!我郑重告诉你哦!命可以卖,我的身体可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卖的!”

“你给我滚出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