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以为我的鬼牌就是那个救我逃出异端裁判所的人?”不等范先生想到什么借口来掩饰尴尬,我蔑视地嗤笑了下,“唉……到底我被你们非神协会小看到什么地步?——从你的反应上来看,被看扁的我真想哭。”

“你……”眼神已经变得惊疑不定的范先生终于收敛起笑容,“你……你……都知道多少?谁告诉你的?”

“我知道多少?哈!”悠闲地托起酒杯,慢慢抿着酒,借以让眼前这个家伙多惊疑一会,然后我说,“你们真想过掩饰么?还是真把你们的对手都当成笨蛋了?还真以为我看不出来我至今活着的原因?”

“……”

“哦?”出乎意料的,听了我这句话,范先生反而镇静了下来,“那你说说?”

猜错了?一边抿着酒,我一边思索。

应该没有,刚刚他的反应是预料之中的,我应该是说到了重点,那为什么现在镇静下来了?刚刚我那句话有什么漏洞?刚刚的话没透露什么啊?

“夏南,”思索一阵没得出什么结论的我决定先抛出个石头试探下,“夏南的举动还不能说明你们协会内部不团结吗?”

“恩……这个确实是。”范先生仅仅只是点点头。

不上当?

也是……毕竟他可是非神协会的管家,就算不是老奸巨猾,也是经验足够丰富,刚刚的失态已经是他意外中的意外了,哪里能让我像对待罗恩那样那么容易就得到讯息的?

协会了解我一定比我自己想象的要详细得多,而我对整个协会几乎是一无所知……更何况面对的是协会的实质上的最高统领者,范先生,说不定刚刚他故作震惊的样子都是演戏演出来的。

那……下面我……

算了,在范先生面前还是别再耍小聪明了吧?都到这一步了,再耍下去说不定更麻烦。

樱告诉我的东方谚语里有这么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还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既然范先生是统筹非神协会的人……就赌他对协会的现状不满好了。

“先声明,不管你信不信,下面我说的都是我的推测,没有人泄露任何关于你们协会的情报,”下定决心的我索性坦然地放下酒杯,正色道,“首先,你作为统领协会的领导人,不叫会长反而加管家这一点就很有趣。当然这也算是半公开的情报,是凡知道你们协会的人,都知道你这个管家称号的来历——自认为没资格以上下级的形式管理协会成员,所以就用了有资格统筹所有协会事务的‘管家’这个称号。我说的对吗?”

“恩。”范先生再次点头。

“这是正面的说法,”我接着说,“那如果用负面的说法来解释呢?我可以不可以解释为:一群自负的聪明人,根本就是认为没有人有资格在自己之上?所以协会的组织者才不得不用‘管家’这个称呼来避免刺激到那群自负的聪明人的自尊心?”

“这样说也没错。”

“……在对我这件事的处理上,你们协会有几个地方很怪,”看不穿此时沉着冷静的范先生究竟是什么想法,我只得转个话题接着说,“首先是夏南,很明显他跟你们协会不是一条心——那个混蛋不喜欢直接参与,只是喜欢在一边观察找乐,意义不是太大,不过也能代表你们协会的一种处理声音。我相信保持这种想法的人,不会只是夏南一个,对不对?”

“这个瑟雷斯汀我也不用瞒着你,确实有不少人有这种意见。”

“我从异端裁判所出逃后,你们协会的举动就更奇怪了——按说你们协会能抓我杀我的好手应该不少,可是竟然绕路走去盗贼行会雇佣刺客这条道,要是你们真的想要揪出支援我的幕后支持者,大可多派些人手,一边将我抓获,一边防备支持者救援,可你们仅仅只是雇佣了刺客——这种舍近求远的方法一点都不正常。”

“是不正常——从这点你能得出什么结论?”范先生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抓到我,将我丢进异端裁判所,借以削弱樱的生命力,还有之后我的出逃……你们协会的元老院并不是全部知情,是吗?”顿了顿,我又补充道,“请原谅我用‘元老院’这么个称呼,因为我不知道你们协会的具体组织架构,但感觉上你们协会和那种古老的共和议会制很像,所以对协会最上层的组织用了‘元老院’这个称呼。”

“继续……”范先生没表示反对。

“正因为大多数元老不清楚,所以才不能让他们知道。于是擅自决定对我的处理计划的那群人不得不动用协会以外的力量来消灭我——要是趁机能追查到我的支持者更是大功一件。可惜,他们失败了,不仅仅雇佣的刺客没有杀掉我,反而还暴露了自己安插在盗贼工会的‘种子’,于是,气急败坏的他们不得不将失败的责任推卸到具体负责人身上——这个负责人就是‘迟滞点’尼耶雷米。”

眼前的范先生听到这里,再次微眯了眼,却没有说话。

“‘迟滞点’尼耶雷米的刺杀行动算是你们协会败笔中的败笔,”得不到实质回应的我只得接着说下去,“一个负责搞情报工作,长期潜伏在王国情报科的副科长,就算是实力强劲,实战经验也会有欠缺,安排刺杀行动的人再怎么不认真,也不至于派一个外行出来——我也就是这时察觉到你们协会可能有问题的。自以为是,擅自行动,推诿责任,向下属纠责。‘迟滞点’尼耶雷米被杀后刺杀行动立刻停止更加佐证了我的判断——相信尼耶雷米死掉之后,关于我的一切再也掩盖不住了吧?于是在元老院作出决定前,那群自以为是的家伙只好夹起尾巴了做人了。”

“……”

“下面的事就简单了啊?”说到这里,我两手一摊,“连我的事都能在你们协会内部有那么多争议,其他的事呢?你们协会元老院是不是真的像以前的共和制议会那样一件件事拿出来讨论,一件件事拿出来争执?既然觉得我是世界未来的威胁,那么尽快抹杀掉我不就好了?何必这样反复观察反复试探?还不是你们协会至今没讨论出个结果?至于你,范先生,我相信正因为讨论不出个结果,所以元老院才会派你这个管家亲自前来观察的吧?哼哼……还自诩为世界的守护者,什么都要靠会议来讨论,只知道浪费时间互扯后腿的白痴集团!”

“守护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范先生露出一丝苦笑,“瑟雷斯汀你确实厉害,就这么点情报能推测到这地步——虽然不完全是真相,但确实也差不了多少。”

“成为废人以后我一直在关注查阅历史,发现几百年前除了有信奉神之光明的教会‘光之神官’外,还有信奉神之黑暗的‘暗之神官’的存在——有意思的是,两个互相敌视的神官组织,竟然用的是同一本圣典。”终于得到范先生正面回应的我决定全部说完,“现在的大圣堂自然是‘光之神官’的聚集地,斗争失败的‘暗之神官’早已消失在历史里——我想要说的是,连一部圣典都能派生出两支截然不同的神官组织,你们非神协会呢?靠着解读在圣城拉托维斯发现的残缺不全的上古文书而成立的这个自诩世界守护者的这个神经病组织呢?你们关于上古文书的解读又有多少种方法?几百年的发展,每种解读方法都会有不少信徒吧?——所以非神协会遇到事情都要开会讨论,都要反复争执,毕竟不同信仰的信徒太多,太杂,派系太多,是么?”

“有兴趣加入我们协会么?瑟雷斯汀,我很希望你能来做我的副手。”范先生没有正面回答,但这份邀请已经足以证明我的推论,更能证明的是——我的价值。

“加不加入协会那是以后的事,”此时我异常认真地看向范先生,“承认我的能力就够了——塞拉港毁掉你们的工作站既是我送你们的礼物,也是向你,范先生,”此时我特地强调是范先生而不是非神协会,“向你范先生证明我有能力和你们非神协会作对——怎么样?愿不愿意和我做交易?给我我要的五个仇人名单,我帮你除掉阻碍非神协会发展的,一天到晚只知道在元老院叽叽喳喳扯后腿的神经病,怎么样?”

“呵呵……很诱人哪……”

“当然诱人——范先生你可是世界守护者的管家,你肯定也不希望你的组织一直存在着一群天天吃饱没事做,只知道动嘴皮子的废物吧?他们还不是普通的废物,是一群拥有不少信徒和投票权,会在元老院不断强调自己白痴正确性废物!”看着开始认真思索的范先生,我决定给他的心理天平再加一道砝码,“要是没那群废物,关于我的事,非神协会是不是好处理得多?以后要是遇到类似的事——”

“哈哈,这点倒确实让我心动了,”听到这里范先生大笑,“真的,你的话很让我心动——可惜,只是让我心动。”

“怎么?”

“不够,不够,你的砝码还不够,”范先生摆摆手,“在这个塞拉港你确实证明自己有能力和我们作对,你也证明了你的头脑足够优秀,可就凭这两点来和我做交易,让我信任你的能力,向你提供名单……根本不够,除非……”

“除非我再做一件能让你觉得我有价值的事?”

“恩,”范先生点点头,“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的了主的,我必须把你的提议向我所在的派系汇报,在此期间——”

“魔法学院罗法尔院长,”我用手指了指一边的奥辛,“在你汇报的这段时间我会率指挥我的小队去北岭,杀掉魔法学院的罗法尔院长——你们非神协会占星工作站负责人,不,我会直接摧毁你们非神协会的整个占星工作站!”

“你能做到么?”范先生双眼闪着亮光别有意味地看向我,“那可是有着多重结界保护的魔法学院,罗法尔院长可是和樱小姐的爷爷——大贤者圣渥夫齐名的大魔法师,就凭你的小队?”

“他也是你们非神协会的会员,设计欺骗樱的混蛋。”

“呵呵呵呵……我是不是该感谢和樱小姐相处的时候一直保持着友好呢?”

“难道你不觉得是你今天一直活着的原因么?”我不客气地反问。

“呵呵呵呵……这么说来确实该感谢樱小姐没说我坏话了……呐,瑟雷斯汀·罗克塔尔,我很期待。”

“用心期待吧。范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