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需要我做什么?”活动着久违的自由身体,我问尤利安。

“恩?呵,”转变面孔的尤利安憎恶的双眼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冷笑了声,“伯爵大人反应挺快……虽然是污秽,但毕竟是智将,哼,可惜了。”

“别再用爵位称呼我了,这个词从你嘴里吐出来总觉得讽刺意义更大,是在讽刺我这个来路不正的伯爵么?既然你不在掩饰,我也懒得和你啰嗦,”仔细按按右手的臂骨,恢复得很完美,不愧是教皇大人亲自释放的治疗术,“和他们一样,直接叫我雷斯好了,有话直说吧,费那么大劲救我,还直接杀了法兰克,明明如此憎恶和魔族交往的污秽的我,身为教皇的你究竟想怎么样?”

“和他们一样直接称你为雷斯?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信任我了?”尤利安那湖蓝的双眼稍微眯了一下,显得很是满意,“我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和你解释太多——我需要你做诱饵。”

“诱饵?我?”用手微微抚着下巴,我稍稍思索了下,“找不到非神协会?”

“没错。”

“用我这个废物?法兰克不行么?哦……看来是法兰克能提供的情报太少。也就是说,尤利安你想除掉非神协会,却连他们协会的构成,联络方式,甚至所在地——如果有的话,全部都一无所知,这个死掉的法兰克……”说到这里,我又瞟了一眼那具蜷成一团的尸体,“潜伏在教会那么久,相信你也仔细调查过他,却仅仅只是知道他是非神协会会员,但找不到其他更有用的东西,于是……你想利用我将非神协会引出来?”

“对。”尤利安赞许地点了点头,“虽然你令人厌恶,但不得不承认,和聪明人对话感觉还是不错的。”

“有必要用这么不稳定的方式么?”与他的满意态度相反,我却是无奈地苦笑了下,“你救我出去,并杀死了法兰克,这就意味着你从根本上公开和非神协会作对——和一个不知底细的强大组织作对?你不怕他们也把你作为清除目标?你不觉得这种方法过于冒险?还有,你别忘记,我是个废物,即便你的治疗术多么强大,可是你看——”说到这里我努力握了握拳,熟悉的酸痛感传来,依旧是那无力至极的拳头,连攥紧都做不到,“毕竟我神经线都断过,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这些不用你操心,”尤利安无谓地摆摆手,“只要安心做教会的棋子,其他事不用你管。”

“也是……不做好万全准备你也不会这么做。”虽然尤利安说的很直白,但我并不讨厌,只要目标是那个该死的非神协会,是那个想要害死樱的非神协会,别说棋子了,就是要我变成奴隶,去舔尤利安的脚指头我都愿意。

复仇,向造成这一切的非神协会复仇。

就像非神协会想要清除世界的威胁——我和樱一样,现在,我也要清除,清除威胁到樱的非神协会。

清除。

一定要。

“那么……告诉我你知道的,以及你的全部计划。”

。。。。。。。。。。

非神协会,不断吸纳精英,守护世界的组织。

同时也是个卑鄙阴险的组织。

如果协会变成台面上的目标,那终会被看不见的敌人消灭,所以最初的那群人在创立协会之始就考虑到了协会潜藏的危险——规模越大,便越容易招来敌人,故整个非神协会守护世界的历史,就是一直潜藏在幕后,不断影响世界进程的历史。

举例来说,尤利安的导师——老教皇,就是非神协会幕后操纵的棋子之一——为了让温和派的老教皇执掌教会,使教会不至于变成狂徒的俱乐部,当年选举教皇之时,协会动用自己的人力,财力,物力,不断从各个方面游说影响那些具有投票权的红衣主教,最终让老教皇顺利坐上那个位置,继而使整个大陆在老教皇的引导下渡过了平稳的数十年。

——这是非神协会参与的,比较明显的例子。

至于操纵商路,引导城市兴衰;操纵贵族,引导国王政策;操纵裁判庭,借机抹杀威胁……这些幕后手段,对非神协会来说来更是家常便饭。

这些手段大多十分隐秘,且不易被发觉,一个原本繁荣强盛的城市,却因水源的缓慢改道而衰落;一个向来贫瘠的村落,却因发明家的偶然发明变成了重要的商贸集市;一个一直强势的国王,却因得不到有力的贵族支持而不得不选择妥协的政策……很平常,对么?至于操纵教会投票,操纵裁判庭审判这么简单的事,也许仅仅派出个声望口才俱佳的会员就可以搞定。

就这样,非神协会在幕后一直默默地操纵着一切。

按说,协会隐秘处事多年,被人发觉的几率很小,但,除非不做事,否则,总有迹象可循。

还拿老教皇举例,一个仅仅名望不错,原本只是个除了参选权什么都没有的地区主教的他,忽然被红衣主教们投票推选为教皇,要是一般人一定认为这是神的旨意,然而作为谨慎温和一生的老教皇来说,谦卑自省更是他优秀人格的体现——他一直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成为教皇,认为自己远没达到成为教皇的资格,为什么那些比他更有名望,更有学识,更加受教民爱戴的主教没成为教皇?是哪里出错了?神是不可能出错的,那为什么会选定我?

带着虔诚的信仰和矛盾的疑问,老教皇在任职的数十年里,不断地翻阅教会的典籍,不断倾听教民的述说,不断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然而……答案没找到,却找到了令他感到震惊的真相。

非神协会隐藏多年的真相。

协会很善于隐藏自己,但他隐藏不了人们的内心。

有些教民忏悔,听从了某人的建议,挖了道水渠通向自己的田地,却导致整条溪流改道,害得下游用水越来越少。

有些贵族陈诉,领地重大事件的背后,或多或少有些偶然出现得像是“神派来的天使”那样的人在出谋划策。

更另老教皇惊恐的,是一名红衣主教弥留之际交给他的日记,上面明确地记载着,在投票当天,原本准备投票给另个人的他,却和某人彻谈后不由自主地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了协会的存在,一股远超教会的,可以替代神决定世界命运的力量的存在。

老教皇追寻着迹象,寻找着答案,最终接触到了教会幕后的协会会员——红衣主教法兰克。

“之后,老教皇加入了非神协会,”听着尤利安的长篇大论倍感无聊的我忍不住调侃了他一句,“然后,不是病死的?你杀了他?”

“背弃神加入非神协会的人,有什么资格做教皇?”不想尤利安根本不想否认,“即便是我的导师,放弃对神的信仰,就是我的敌人!”

“那我呢?”

“暂时是朋友。”尤利安烦躁地瞪了我一眼,似乎对我打断他叙述,多浪费他时间很是不满,“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你倒是把那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贯彻得很好呢……也就是说,消灭非神协会之后,我也必须被消灭,是么?”

“除非那时你成为虔诚的信徒——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雷斯你所经历的苦难,都是神对你的磨练。”

“虔诚的信徒?切,我没兴趣,”我无聊地摆手打断尤利安的布道,“神这东西你们信仰就好了,这货在我需要的时候没一次出现过,如果命运真是他给我安排的磨练的话……我只想对他说‘有种你来亲自试试!’”

其实我本想说连神一起消灭的,但考虑到眼前这个狂热到连自己导师都能杀的尤利安,还是不要当面刺激他为好。

“呵呵……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最终……他们都领悟了神的慈悲……”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之我现在是明白你找上我的理由了——一直隐秘行动的协会唯独在应对我这件事上失去了常态,几乎……可以说是几乎……由幕后走到了台前——罗克塔尔城地系魔法师的刺杀,法兰克找上樱,协会管家跟踪白随云,更别提我这次入狱了……对于我和樱这个预言中世界风暴中心的人物,他们的做法已经远远超出了幕后隐秘行动的范畴,也就是说,只要我成功脱狱,并四处活动,非神协会一定会再次紧张,继而会不断派人与我接触——刺杀也好,捕捉也好,招募也好,总之会有进一步行动,而这些行动,就是理出非神协会布在全大陆的蜘蛛网头绪的最佳时机,我这么说对么?”

“就是这个意思——用你来逼他们行动,在其中找寻他们的弱点,最终抹杀他们!”

“那……下面回到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了,”不同于因策划消灭非神协会语调逐渐变高,开始变得兴奋的尤利安,我依然很冷静,因为,我最清楚自己的资格,“你认为我这个废物出去能有用么?”说着我再次摊开面条一样的双臂,“像我这样走路都需要拐杖的废人,就算出去了,还不是任协会宰割的羔羊?——你总不能指望我这个诱饵仅仅只发挥一次作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