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结束，整个年级的学生都记住了沈无双这个脑子有坑的家伙，在王雨涵的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下原本那翩翩公子的人设也彻底崩塌。
“冯校长，这学生我是管不住。现在每节课下课总有任课老师来找我说他事，老师说什么他都不听……”
“程老师啊，”冯胜志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有些为难地说道，“我也知道军训发生的事情，但这学生就算转班也没拿个老师接啊，而且就像你说的，老师说什么他都不听，这放哪不都一样嘛。”
程可儿无言以对，但是沈无双这破罐破摔的性子她还真怕哪天他又和谁打一架。
仔细算来现在班上除了女生和各别与他没任何接触的男生外，就没有一个学生没和他打过。这才正式开学一周多啊，以后他那还不得上天了？
程可儿焦虑地坐在沙发上，办公桌后的冯胜志也是满脸的无可奈何。
“要不过几周再看看吧，等这学生的劲儿下去说不定就好了。”
心知这是下了逐客令，但程可儿还是有些不甘心，几周？再过几周是不是其他几个班的班主任都要找她说事了？
“那行吧，冯校长我先过去了。”
“啊，别太紧张，实在不行，嗯……我和他家长谈谈。”
程可儿离开后，冯胜志眉头紧锁，打电话找赫连启要来中考成绩表盯着电脑查阅着。
“程老师！”刚要推开办公室的门，班上一名学生满头大汗地叫住了程可儿。
“怎么了？”程可儿下意识地想问谁受伤了，但意识到还不确定是不是沈无双搞事，于是停顿了一下开口询问道。
“秋冥翻墙回来被学生会的人逮着了。”
学生会的办公室里，秋冥老实地坐在椅子上抓紧手中的盒子，对面则是一脸生无可恋的学生会会长。
“老师好。”
“嗯。”程可儿应了一声，注视着很有犯人自觉的秋冥，“你又干去干什么了？”
“买吃的。”秋冥供认不讳。
程可儿看了一眼他手中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心里大致有了个猜想。
“人可以带走了吗？”程可儿把手按在秋冥肩上，顿时一股寒意从秋冥脚底直窜脑门。
“嗯，”学生会会长赶忙点点头，要不是因为校规写着只有老师能把人带走，他早就想把这位“和蔼”的学弟给请出学生会了，“这次似乎初犯，就警告一次，下次就是记过了。”
程可儿把秋冥提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走。
人工湖边的凉亭里，程可儿翘着腿漫不经心地看着秋冥。
“呃，姐，那个，要是没事，我……”
“坐下。”程可儿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身边。
秋冥咽了口唾沫，只要他坐下去那么不脱层皮他是别想回去了，但是不坐下接下来一周他就别想好过了。
“说来听听。”等到秋冥坐下，程可儿抬头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小韵想吃抹茶饼了，我去给她买点，这不回来的时候没想到学生会的人会去检查卫生嘛……”
“你把刘丰丞怎么了？”程可儿歪着头看着他，如果秋冥动手了，那她就不得的带他回去道歉了。
“学生会会长？他说不过我，顺便给他灌输了点负能量。”
程可儿闭眼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地一巴掌拍在秋冥头上，“你知不知道你姐我现在烦成啥了，你还给我添乱，小韵让你摘星星你是不是也去偷个火箭，你给我老实点行不行。我让你给我买吃的你能有一次这么积极我就感恩戴德了。”
秋冥抱着头蹲在一边，把盒子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生怕程可儿以此要挟他。
程可儿撇着嘴不悦地摆手赶走秋冥，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烦躁地长叹一声。
压着午休结束的铃声秋冥从后门溜到了班里，为了方便各种溜进溜出，秋冥和秋韵两人在选座位时特意找了倒数第二排。
“你去哪了？”秋韵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看。”秋冥神秘兮兮地把盒子放到秋韵面前，如同考试拿了满分的孩子等待家长的表扬似的。
“那你很棒棒哦。”秋韵震惊了一下笑着搓了搓秋冥的狗头，正当秋冥颇为享受时，一巴掌甩到了他的头上。
美梦瞬间破碎的秋冥捂着头趴在桌子上，瞪了一眼后面憋笑的陈渃笛和叶承，可怜巴巴地望着秋韵。
“不管你怎么出去的，以后不用了。我就随便发下牢骚，不过还是谢谢了。”秋韵心中五味杂陈，板着脸严肃地说道。
“嗯嗯。”秋冥乖乖地点点头，扭头恶狠狠地又瞪了后座的两人一眼。
风平浪静了三天后，一大清早程可儿还没起床便又收到了昨晚上晚自习老师打来的电话。
“沈无双你个渣滓！”披头散发的程可儿抓狂地从床上坐起来，冲着天花板怒吼一句崩溃地靠在床头。
校医室里，张颂睁着右眼烦闷地看着郁泠依，与两人一同前来的还有同样被波及的秋冥。
给张颂青紫的左眼涂好药水，校医洗了洗手从柜子里递给他一小管药膏叮嘱几句后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张颂道了谢起身快速绕过郁泠依两人，推开门忍着一肚子的委屈和愤怒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靠着花坛坐下。
“张……”
“你闭嘴好不好！自从沈无双开始喜欢你我哪次不是被针对，我替你挡刀子挡得够多了吧，你拍拍屁股什么事都没走人，我还得成天提心吊胆地怕沈无双暗地里阴我。得，”张颂五指插入头发中惨笑一声，“现在他连阴的都不玩了，别问我有事没，有本事你也被他揍一顿。我只想好好上个高中行不行！”
郁泠依站在他身前哑口无言。的确是了，她总想着沈无双即便记仇也不会再动手了，但却忽视了直面沈无双的张颂的感受。
她凭什么呢？郁泠依转过身抿着嘴唇，她自以为是地认为他们的友谊好到不会产生裂痕，殊不知一直都是她无休止地透支着这脆弱的感情。
“郁泠依算我求你了，你爱找谁找谁，别再把我扯进去了。我努力三年不是为了看你们狗血的多角恋的，更不是菩萨心肠地替你挡灾挡劫的。”
见郁泠依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张颂崩溃地起身快步走开。肿胀的左眼时不时有些蛰痛，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下，他心里恨不得拿钢笔扎穿郁泠依和沈无双的双眼。
由于大多数学生都去食堂吃早餐了，站在教学楼转角处的秋冥倒也没招来多少人的关注。
“秋冥？”
转角处如同雕塑一般站着的秋冥吓了郁泠依一跳，猜到他可能是在等秋韵，低下头想要赶紧走开。
“等一下，有些事，说清比较好。”
郁泠依闻言转过身站好，虽然心里期待会是她想要的结果，但她也清楚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秋冥沉吟片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不希望秋韵会成为沈无双报复我的目标。”
看着郁泠依木然的样子，秋冥犹豫了下接着说道：“之所以没去国艺也是因为我想再陪小韵三年，至于其他的事情，我没有也不打算去考虑。”
郁泠依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回寝室的，张颂扭曲的面部和秋冥平静的神情反复重叠分离。
“泠依？”
孙岚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旁，接连呼唤了几声才把她从思绪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怎么了？”孙岚皱着眉抽出一张纸擦了擦郁泠依脸上的两行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我……”郁泠依僵硬地扭过头，看清是孙岚后扑在她肩膀上毫无顾忌地大哭起来。
程可儿赶到办公室时，一脸痞气的沈无双已经被罚站了十几分钟，看到他这幅样子，程可儿也不再多说什么，打电话直接叫来了沈无双的家长。
许是破罐破摔，亦或是家常便饭，听到程可儿打通电话后的沈无双依旧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等程可儿打完电话，三班班主任和她商量了几句也把张颂的家长一起叫来。
没过多久，最先推开办公室门的却是校长冯胜志……
耐着性子听完冯胜志的话，程可儿也是愁苦地仰望着天空。
她没想到冯胜志把她单独拉出来就是为了这事，这双方家长都要来了，不管怎么说沈无双这人她也不可能继续让他这样在班里，可突然插了这么一段让她如何是好啊。
“冯校长，从他们做父母的角度我也能理解，但至少得让他回家反省吧，出了这事他情绪更不稳定，要再打人谁来负责？怎么负责？”
程可儿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不论为公为私她都不能让沈无双再这么胡来下去。
冯胜志叹了口气，走后门这种事他就算想管也是有心无力，人情社会，想要完全根除那就是不可能的。
棘手。
冯胜志头一次觉得自己缺乏狠劲，那可是十好几万啊，沈无双家的情况他也了解了些，算不得多么富裕，他父母愿意拿这么多钱也是想让他能好好学习罢了。
李红丽。冯胜志用大拇指和食指撑着额头，他让她去管招生，结果倒是让她搞来这么个刺头。
“这样吧，一会儿等他家长来了我和他们谈一下，让他先在家待一两周。你和江老师尽量维持下别让他们家长吵起来，我先去找李主任说点事，你们这边结束后让沈无双父母留一下。”
程可儿点点头，冯胜志既然做出让步她也不能太过无理取闹，至少这一两周她的学生可以安稳上课了。
“对了，”冯胜志掏出一个钥匙递给程可儿，“这是南楼会议室的，你和江老师带着他们家长去哪谈吧，一会儿其他老师过来也避免造成不好的影响。”
令程可儿和江少允感到头疼的是，张颂的父亲一上来就不打算好好说话，拉着他儿子就冲着两人理论。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想要开口却被张颂父亲机关枪似的说话方式给噎了回去。
“张先生你看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也于事无补，我们现在更需要坐下来去慢慢沟通，怎……”程可儿总算是等到张颂父亲歇息，见缝插针似的赶紧补上几句。
“是，已经发生了，那你们学校怎么做不到预防，我儿子为什么被打你给个原因，打人的小孩那你找过来道个歉。你看看这眼肿的，你要说这是同学打闹还不如说这是他自己摔的。张颂这孩子从小学开始就不惹事，和同学关系也没特别差的，来你说说……”
“爸。”张颂扯了下父亲的衣摆，坐在椅子上不再吭声。
张颂父亲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看了两位老师一眼抽出椅子坐到张颂身边保持安静。
接到沈无双母亲的电话，程可儿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她宁愿和张颂父亲理论一小时也不想去搭理沈无双这个惹事精。
到办公室把沈无双领出来，在教学楼下等了一两分钟终是见到了他母亲。
“程老师对不起啊，无双他就是不安分，初中也是经常这样，怪我们没管好他。”
程可儿心里松了口气，牵强地露出一个微笑领着两人去会议室。
见到丝毫没有愧疚之意的沈无双，张颂父亲的火气顿时又窜了上来，好在张颂及时拉住了他才没再次引发争吵。
“出了这样的事真的是对不住，我先说下两人打架之后学生给我汇报的情况啊。”江少允和程可儿交换了下眼神，先开口说道，“大概就是晨跑结束后，张颂和几个同学去洗脸，然后沈无双来到他身后朝他脸上打了几拳，然后就离开了。至于这个原因，嗯……其他同学也是不清楚。”
一想到军训时的一堆事，程可儿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作为一个老师，她也不能过于强烈去指责沈无双的过错，但这事想缓和一点都难啊。
捋了下头发，程可儿十指交扣放在腿上。
“军训的时候其实就发生了些事，可能沈无双，嗯，还没缓过来，所以最近也是比较急躁，班上几名学生也是和他有些口角。不过现阶段咱们除了找清楚原因，也商议下这事怎么去解决。是吧？”
程可儿忍着想把沈无双的所作所为全部爆出来的念头，让自己看上去更平心静气一些。
张颂父亲点点头，恼怒地盯着一副地痞流氓样子的沈无双。
“颂，你说说到底什么原因。”
“我……”张颂刚想开口，脑海中一闪而过郁泠依的样子，“我不知道……”
“你自己作怪谁，说了让你离郁泠依远一……”
没等张颂父亲起身大骂，沈无双母亲就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给他道歉。”
沈无双摸了下发热的半边脸颊，怨恨地看着张颂说了句对不起。
江少允不禁小声感叹了一下，如今学生的早熟和早恋真的是让他有些无话可说。
“嗯……如果是这个原因，我大概可以给两位家长说一下。”程可儿没料到张颂会选择沉默，只好逼着自己把郁泠依去扯进来。
闻言，张颂低着头继续保持沉默。
“郁泠依那小姑娘和他们两个都是一个初中这事两位家长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嗯，据班上其他同学私下聊天说的是沈无双应该是从，嗯……”
“初二。”沈无双母亲单手撑在桌子上扶额小声说道。
“啊对，初二开始喜欢她。而张颂应该是和郁泠依关系不错，所以看到两人走那么近沈无双可能有些……”
“嘁，关系不错？他连喜欢都不敢说……”
“你闭嘴！”沈无双母亲瞪着他。或许是过于气愤，她的呼吸显得十分不平稳。
“颂，你给爸说实话。”张颂父亲低头看着一边的儿子，伸手搂着他问道。
“我没有，”张颂抬起头，双手紧紧抓住裤子，用藏在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沈无双，“你就是因为她不想搭理你，所以看谁跟她走得近都心生不满。”
张颂父亲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沈无双，紧紧握住张颂的手。
张颂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随便找几个高一学生问问，军训那天晚上只要和郁泠依关系稍好的人你是不是都骂了一遍。”
沈无双闭着嘴不说话，坐在一旁的他母亲更是气得发颤。
江少允轻声叹了口气，他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有他父亲支持，张颂还是不会去反驳被沈无双扭曲的事实。
不过让他诧异的是，原来那天晚上引发骚动的始作俑者还是眼前这个目光狠毒的男生。
“张先生，这的确是无双有错在先，有什么需求我们一定尽量答应。”沈无双母亲站起身扼腕低头道了个歉，看了一眼身边不知又在算计什么的沈无双叹了口气。
张颂父亲也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没提什么要求。毕竟是伤得不重，也不需要什么医疗费，过去就过去了。
程可儿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弛了下来，她是真怕因为赔偿问题两家又吵起来，而他们这当中间人的还没法说什么。
“沈无双妈妈，能麻烦你留一下吗？”江少允送走张颂父亲后就先带着两个学生回教室了，程可儿给校长打了个电话陪着沈无双母亲坐着。
“无双他……添了不少麻烦吧……”
“哪里的话，当老师的嫌麻烦那怎么行。”
沈无双母亲笑着摇摇头，随后神情有些黯然，“老实说要不是这事我和他爸还真的就以为他是想发奋学习了，所以当初才掏钱总算是把他送了进来。”
程可儿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任教也好几年了，但和家长谈心这种事还是习惯不来。
“程老师，他和其他同学应该不单单只是‘口角’吧？”沈无双母亲顿了一会儿，苦笑着问道。
“是有些摩擦，嗯……”
正当程可儿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时，冯胜志敲了下门走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