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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出来了,视频,音频,文字,没有一样和他描述的吻合。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我想自己去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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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宁肯希望她是错的。

……

“田若歆,未经允许看别人日记不好吧。”陈渃笛提着买回来的菜站在卧室门口。

自知理亏的田若歆讪笑着背着手靠墙站好,心里幻想着一刀刀把陈渃笛削成肉片的场景。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为了促进两人的感情交流,两人的父亲在商讨之后决定将田若歆的住所选择在陈渃笛的对面。能花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情。

虽然两人都有对方的钥匙,但由于“互相厌恶”,所以这么久以来谁也没有私自用钥匙打开过对方的家门。

“嘁,走就走,谁稀罕啊。”田若歆把日记本放到桌子上,干脆利落地离开陈渃笛的地盘。

陈渃笛把菜放到厨房架子上,换上家居服疲惫地扑到沙发里。

结果如同秋冥事先所预料的一般,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被那个男人洗脑,配合着他不断完善他所建立的名为“父爱”的骗局。

出轨的是他,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的是他,不留情面砍断别人后路的也是他。

然而他所呈现的,不,或许说是粉饰的,完全是一副工作家庭两手抓,在妻子抛弃下独自将儿子抚养大的慈爱父亲。

作业还剩下七八张卷子,晚餐也还没有着落,本来打算今天拖地的计划看来实现的可能性也不大。

陈渃笛叹了口气打开手机刷了下微博,因为田若歆不住校,他也不得不在那个男人的安排下和自己的几个室友说拜拜。

有人敲门,陈渃笛依然一声不吭地躺在沙发上,他曾以为那个人是他人生中唯一一个爱他的,但如今想来,他爱的真的是他吗?

敲门声仍然在持续,这个力度和频率想来或许是对面那个暴躁的家伙吧。

“装什么大尾巴狼。”

陈渃笛嘟哝了一句塞上耳机,在歌单里扒了半天后将《Fallin'》点开设置成单曲循环。

或许从那个男人将一切都做绝时起他在某种意义上讲就已经是属于一个未来将会被卖出的商品。

那她是和自己一样吗?

陈渃笛摘下耳机,敲门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清净了,倒也有了些落寞。

桌子上的一堆厚厚的复印纸是梦陈的黑账,一清二楚地写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和收入。

这是陈渃笛在那个男人不在时从原来家里的暗格中找出来并复印的。曾经的他被拉着说道那里是他们还没离婚时他用来藏私房钱的地方,现在想来多半是为了防止他不明不白地发现暗格,并且把他后来放进去的账本给拿走而编造出来的。

私房钱?陈渃笛摇着头笑了笑,那时就已经是上市公司大老板的他难不成自己手里的钱都还在自己妻子手里?

他见到的母亲是那么温婉,她亲口说他们当时根本不会去把钱是谁的分得很细,也没有说钱都要由谁来打理。这也造成了后来离婚时她根本没有什么名义上属于自己的财产。

一笔笔账目清楚地记载着那个男人与哪些官员有过黑色交易,与哪些企业有暗地交易,甚至还牵扯到多个国家的走私行为。

陈渃笛吓得浑身发抖,他原以为撑死了也就是贿赂一些地方官员,做一些假账,或者逃税什么的,然而事实却残酷了千倍万倍。

确认好所有纸张都收到了一起,陈渃笛用牛皮纸袋装起来塞到了床垫下面。

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就不该去挖掘这一切的真相。

“咋了咋了?”

“别烦我,困。”陈渃笛头也不抬地随手抓起一本书朝声源的方向挥去。

“昨晚做什么好事了说来听听?”贱兮兮的调笑声。是池舒了。

陈渃笛没去搭理他,看了一整晚法律法规的他现在生怕哪一个瞬间憋不下去把这事给谁说了。

他到底想要什么。这是陈渃笛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赚的钱足够他挥霍一生了,要是想再婚那更是轻而易举,涉政?即便他干涉了目的最终不还是钱吗?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按这些情况去分析的话,这次所谓的商业联姻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他所拥有的实力和底牌要是想扳倒那些对手根本不需要费多大的事情。那么他在等什么?连月亏损那么多他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叶承你手机借我用一下!”陈渃笛忽然抬起头抓着叶承的胳膊说道,他需要证实他的猜想,证实账目上那几笔没有明确去向的大额资金究竟是用到了何处。

“卧槽你小声点,要处分的!”叶承赶紧捂住他的嘴环视四周,幸好大多数人还在操场上继续锻炼没有回来,听到这个事的也就池舒一个人了。

“哥,大哥,爹,保密,保密!”叶承乞求地看着池舒,要是被处分叫家长,那么他高考结束前就甭想碰手机计算机一下了。

“放心。”

叶承从桌斗里拿出手机塞到衣服里,拽着陈渃笛走出教室到寝室楼附近的人少地带。

陈渃笛打开浏览器刷着新闻信息,营销号的垃圾推送,风格迥异的侦探小说推荐,热点新闻……

“你看什么呢?”叶承见陈渃笛突然停下了手指,好奇地把头伸过去,“浮美总裁王弘铮醉驾坠江?哈?这太惨了吧?”

陈渃笛咽了口唾沫,他敢肯定这绝对不是意外事故,假设他的猜想是对的,那么那个男人一定是和王弘铮面谈过的,并且没有谈妥。和他母亲说的四年前那起高速公路车祸案的原因是相似的。

五笔。

账目上同一时间段支出的相同金额一共是五笔,现在王弘铮死了,那么也就是说云江市剩下的其他四个主要企业的负责人也都被他安排了进去。

如果没有谈妥……

陈渃笛把手机还给叶承,他需要去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他的父亲是个刽子手,但他还是他的父亲。

再不收手,真的一切都毁了。

透亮的落地窗前站着一名中年发福的男人,口中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在手里拨动着一大串菩提念珠。

“爸。”

“请假是有什么事吗?”陈奉转过身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看着大汗淋漓的陈渃笛。

陈渃笛上前几步双手撑着桌子,“爸,钱赚不完的,你收手吧。”

对面前这个男人他仍是抱有一丝希望,如果能劝说成功那么他就可以不用把那些账目交给警察,他不希望事情走到那一步。

陈奉停下手中的动作,眯起眼靠在椅背上不说话。

秘书进来将茶水放到陈渃笛面前,微微躬身重新退出房间。

“喝点水吧,你的建议我会考虑,你只需要好好学习就行了。”陈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闭上眼继续拨动念珠。

这幅样子的陈奉是不可能再听他去说什么了,陈渃笛一口把茶水喝完起身准备离开,他可以去等,但不会无限制地等下去。

他有底牌,他也有底牌。

视线忽得一阵模糊,陈渃笛咬着牙心里暗骂了一句,迈开步子拼命地想从房间里跑出去。

“你觉得我在骗你。”陈奉的声音从身传来,抗不过药效的陈渃笛摔倒在地,努力睁着眼皮不让自己昏睡过去,“那你还该查查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种。”

当陈渃笛醒来时他猜测自己大概是被关在了哪里的地下室,黑暗和寒意蚕食着他的虚弱的意识。整个空间寂静得令人发怵。

摸索着墙壁站起身,陈渃笛沿着四周走了一圈只摸到了一条十分细小的门缝。

空间不大,也就几平米的样子。外面不曾听到有汽车的声音。墙壁似是后来用特殊材料加厚的。

天花板上忽得亮起一束光,圆形的小顶灯向四周倾洒着刺目的白光。

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短暂失明过后的陈渃笛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你还该查查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种。

再次面对这个男人,陈渃笛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犹豫来犹豫去当时的他还是选择了将母亲的话全部相信,加上雇人搜来的数据上详细得是那么令人难以产生怀疑。

“你到底是谁?”

陈奉笑了笑,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水声,海浪声。由于门没有被关上,陈渃笛这次清楚地听到了外界的声音。

他在船上,而且是艘好船。

“你当然不是我亲生的。”陈奉开口说话了,讥讽的语气中还带着些厌恶和怒意,“当初那个女人上了别人的床,你自然不可能和我有血缘关系。”

陈渃笛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不知道此时他应该相信谁,他骗了他,但在是谁先出轨这件事上却没有骗他。她也骗了他,但他却不知道她到底还骗了他多少。

“人都是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的。”

陈奉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吐出一团云雾。

“你本来可以理所当然地坐上我的位置,上亿的资产都是你的,而且没人能轻易动得了梦陈这个庞然大物。”

“你不是我爸。”陈渃笛没去接陈奉的话头,自顾自地说了这么一句。

“如果你觉得养父更合适。”陈奉无意在这种事情上过多纠缠,于他而言,这个孩子不管怎么说也是他亲手养了十七年的。

陈渃笛摇摇头,感谢是有的,但让他把这个人当成他的家人,他做不到。

他杀了人,仅仅为了扫除障碍。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没人会嫌钱多。”

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钱。

陈渃笛靠着墙角坐下,在亲情和法律道德之间他仍是会选择后者。

但十七年来的陪伴……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陈奉把烟头掐灭丢到外面,轻笑一声没有回答他。

“想听实话?”安静了一会儿,陈奉靠着墙玩味地问道。

“嗯。”

“儿子。”

陈渃笛不能否认的是,听到这句话后他的确是有一些触动。

他是被他养大的,而生下他的那个女人却将他丢弃了。他不配做一个父亲,那她难道配做一个母亲吗?

陈奉从密室里离开,在门被关上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那是泰语。

他不知道航行的目的地究竟是哪,也不知道他们目前究竟在哪,除了定时的送餐,上厕所时都是被蒙住双眼堵住耳朵的。

有枪。

陈渃笛之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这种荒唐的事情。

武装掩护走私?他倒是不明白这种风险极大的事情为何那个男人还要亲自上阵。

七年以上有期徒刑。啃了一整晚的刑法,陈渃笛多少也是对这些相关的条例有些印象的。

不过就凭他故意杀人加上那么多其他罪状,无期徒刑想来也不算过分。

那个男人的目的应该是顺利达到了,在他们返程的时候给他的伙食也有了极大的提高。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在被告知还有一个小时就可以回到国内时,陈奉难得地和他聊起了天,“田志军是警察。”

这个消息对于陈渃笛来说的确算得上是晴天霹雳了,先不管田志军是如何成为那家公司的总裁,就凭陈奉知道他是警察但还选择引狼入室这一点来看,他的底牌恐怕不是一般的多,而且足够强大。

那么田若歆那天去自己的卧室恐怕也是和田志军有过沟通的。

所有人都是怀着一定的目的来的。

他拥有的净土,恐怕也只有云江一高了。

有一个恶贯满盈的父亲——这个名头想来是摘不掉了。

“虽然本来我还期待着你减肥后用点手段把田若歆那小丫头给迷住,不过如今看来倒也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是因为警察已经行动了?还是田志军和田若歆的存在已经影响不到他的计划了?

那自己手中掌握的那些账目,到底能不能彻底将他打垮?陈渃笛面上保持着镇定,心里盘算着究竟该如何证实他雇凶杀人的事情以及四年前的那场车祸,毕竟只有这些才能万无一失地一次性且永久性地将他送进监狱。

还有行贿。陈渃笛思索着那么庞大的人数和金额能不能造成无期徒刑,如果可以的话,那么自己手中的账目就是最有力的物证。

“学校那边你不用去了,如果需要我给你请家教就行。”

“怕我说出去?”

陈奉不可置否地摊开手掌,他是知道这个孩子绝对不会和自己站在一边的。

回去后就要面对形同软禁的生活,陈渃笛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能向外界传递消息的办法。

陈奉离开后密室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不知道陈奉究竟会把他囚禁多久,几个月?几年?还是说他觉得自己肯定会被拉上贼船?

被封住嘴戴上眼罩,陈渃笛才得以“顺利”离开船上的密室,等他再次被丢进某个空间时,已经身处家里别墅的地下室了。

地板和墙壁上有物体留下过的痕迹,仅剩的一张床和小圆桌随意地被丢在墙边。

顶灯和小台灯倒是可以自由开关,门外的保镖看守感觉不像是能被他说动的人。没有窗户,墙壁加厚,卫生间也只是提供了简单的基础设施。想逃出去依旧是难如上青天。

“不是吧,这都快考试了他又请假?”池舒看着陈渃笛摊了一堆书的桌面,就连边上挂着的书包都没拿。

叶承耸耸肩尬笑几声低着头继续看小说,反正人家就算不上学也是个富二代,比起他们这些大学毕业还得忙忙碌碌找工作的人来说简直不知道幸福了多少。

没有硝烟的战场。叶承叹了口气把小说收起来继续做题,虽然看上去的确幸福,不过场下可能更艰辛吧。

渐渐话少的秋韵没有像往常一样接过他们的话头,只是静静地靠着秋冥的肩膀看他整理笔记。她知道这些是为她写的。

没有秋韵的活泼,秋冥自然也又变得冷淡起来,对大多数学生的提问也都是言简意赅毫不拖泥带水,跟一台冰冷的搜索机器似的。

“哥。”

“嗯?”

“你的胳膊好凉。”

秋冥把外套披在肩膀上继续让秋韵倚着,另一只手从书包里拽出一包棉花糖递给秋韵。

没有喜悦、卖萌、撒娇。

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秋冥叹了口气把棉花糖放回书包,翻开书在上面标记着重点和注解。

直到晚上十一点,对面仍是没有传来开锁的声音,田若歆跑去敲了敲门也依然没有任何响应或者动静。

门下塞进来一张纸,陈渃笛捡起来看完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能把这种内容给他带来,肯定就是那个男人的允许。试图摧垮他的心理防线吗?

已经死了两只鸡了,想来剩下那三只还想着分红的猴应该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要么从,要么死。

他倒是不觉得它们会想办法反抗——不是谁都有勇气愿成为塔纳托斯的拥趸。

然而令他一直想不通的是,国内也会出现那么厉害的杀手,而且在如此先进发达的科技下竟然还没落入法网。如果他们和那个男人是长期合作关系,或许曾经顺利占据云江商业的梦陈的脚下早已血流成河了。

就他知道的梦陈被莫名其妙突然开绿灯的情况不下十次。

可又为什么从来没人报警?陈渃笛皱着眉头有些想不明白,只要不是当即被杀死,那么报警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稍微有点头脑的应该都会有录音档之类的东西吧?要是连证据都没,那他们的本事可能真的是他完全想象不来的。

水太深了。

不管怎么说,那个男人最终一定是会让几家企业依然保持着应有的地位,即便是收购,对外也应该是打着合作之类的名义。

一家独大的情况就容易有太多破绽了,而且直觉告诉他那个男人的目标不会单单是钱,更不会仅限于云江市这么一块地方。

“囡囡,啊?你也只是猜测。虎毒还不食子,放心好了。喂喂喂,我可事先给你说好了,你别给我假戏真做什么的,要不然你现在就给我回家。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不论哪一点都不行!好好给我上学!都快高考了你给我认真点,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田志军挂断电话转身看着满脸意味深长的交警支队大队长,坐回椅子上黑着脸瞪着他。

“别看我,你看我也没用。”大队长笑着耸耸肩把田志军放到桌子上的一堆证明文件推回去。

闯红灯七次,超速七次,要不是是因为自己那宝贝女儿惹出来的,他才懒得去搭理这货。借个保镖还得赔人家驾驶证被吊销的钱,还险些可能让自己女儿出事故,这事要是让家里那位知道他可甭想回家睡觉了。

“志军不是我说啊,这些东西让我看你不会受处分吗?”大队长指着正在被田志军重新装回公文包里的档说道。

田志军瞥了他一眼拍拍自己的包,“就你的权限?你以为我会给你看?都假的。”

大队长砸了咂嘴顿时无言以对。

“等你忙完了再一起出去喝酒啊。”

田志军没去回应他,拉开门从他的办公室离开。

等他不忙的时候或许不是躺在箱子里就是躺在盒子里了。

陈奉再次下去见到陈渃笛时,原先那个精神不错的孩子已经变得面黄肌瘦,病恹恹的样子配上算不得明亮的灯光有一种说不出的悚然。

“你来干什么。”陈渃笛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

陈奉摸着下巴似乎也在考虑着什么,不过比起陈渃笛的专注,他显得更加漫不经心。

“没什么。”

说完,陈奉便转身离开了地下室。不知为何而来,不知为何而去。

走私货物、物品罪;故意杀人罪;绑架罪;行贿罪;对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罪;对有影响力的人行贿罪;洗钱罪;非法拘禁罪……

陈渃笛在脑海里回忆着他能记下的罪名。那个男人太精明了,即便让警察去挖也很难连根拔除。那么自己就一定得活着出去,起码要把消息传递出去。

顶灯和台灯又突然灭掉了,地下室重归于一片漆黑。日益减少的食物和不稳定的水电让他的生活变得愈发艰难。日复一日地面对着平整的灰色墙壁或是黑魆魆的空间,没有娱乐,甚至连任何一本书都不曾被送来过。

大概觉得打感情牌也是白费功夫,连那些中听的虚伪言辞也渐渐从这间屋子里消失了。

陈渃笛把被子盖上,每次一停电不出三分钟整个空间就跟被塞进冷库似的,好在被子的厚度还算说得过去,完全盖严实倒也不会感到特别冷。

梦里,他好像看到田若歆一遍遍敲着门……

为什么是她呢……

明明……

都是虚伪的啊……

刚和陈奉见面商讨合作结束,田志军就接到了田若歆打来的电话,还没等自己开口,对面就是一道近乎是吼出来的焦急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我马上……你确定?学校呢?最后一次见他什么时候?行,你也注意点,陈奉这边还是得多留个心眼。”

田志军坐车赶忙前往局里,如果陈渃笛和陈奉同流合污,那么他就不得不把自己女儿立刻从这次的行动中带走。如果没有,那么他就需要为那小子的人身安全问题担忧了。

虎的确不一定会不食子,但人,谁又说得准呢……

为了防止学生患上空调病,对此每个班级的空调使用时间都严格把控。

无风的夏日,一群学生像是笼屉的馒头似的。大量的矿泉水瓶和水杯随处可见,商店里的纸巾和湿巾供不应求,冰糕一类的食物更是早就断货。

不少高二高三的学生因为闷在教室里时间长中暑被抬到医务室,两名校医也是成天忙得焦头烂额。

笔芯买了又买,笔记本换了又换,一张张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或许连它的主人都认不得的鬼画符。

多种令人窒息的气味拥抱在一起,手牵着手在教室里嘻嘻哈哈地玩闹着。

赶来送换洗衣物的家长走了一波又一波,送来的一些水果有时候一忘记就不知会在哪天闻到它的臭味。

收废品的人来了一回又一回,几乎每次都是满载而归。车上的瓶子和废纸互相挤来挤去,和着三轮车吱扭吱扭的声音朝满头大汗的班主任挥手告别。

满满一桌子的菜,甚至还有几道因为放不下只好暂且放在地板上,陈渃笛看着离开的保镖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然而正是因为如此他更觉得这里面有猫腻。良心发现这种事情是不可能会出在那个男人身上的。

胃在表示强烈抗议,浓郁的香气和诱人的色彩时时刻刻都在挑逗着他的神经。

陈渃笛将一桌子的菜全部推翻,顿时一片哗啦的碎裂声在房间内响起。

稍微一运动就有些头晕,陈渃笛蹲下身扶着床穿着粗气,已经五天只喝过白粥的他常常连意识都难以维持清醒。

闯进来的保镖站到一旁监视着陈渃笛,生怕一不留神他拿着盘子碎片自杀。

又来了两个人将地板清理干净,残留的洗洁精味道让陈渃笛一阵反胃。

“老板。”楼上书房里,一名中年男子对沉思中的陈奉保持着躬身姿态。

“吃了吗?”

“没有。”

陈奉低吟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先把人留住,撬不开的话起码也是个人质。赵笙他们三人那边有答复了吗?”

“目前还没有,用不用……”

陈奉抬手止住了男子的话,“剩下两个有点麻烦,再等一等。”

陈渃笛失踪了,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了,不顾田若歆的强烈抗议,田志军在收到消息后即刻找人把她送了回家。

近期他们通过宝格仕总裁李亚光提供交易明细已经确认了陈奉对非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实施行贿,并有严重的恐吓行为。

虽然仅凭这些根本难以让其伤筋动骨,但起码能给他们至少三年的时间去展开大面积的调查。

“田队!出事了!”

一名年轻警员闯进田志军的办公室,把手中的文件袋赶忙递给他。

啪!

田志军猛地站起身把一迭报告摔到桌子上,他们都派人把李亚光给保护起来了,结果他倒是发病死在办公室了。

田志军烦躁地揉着手,要是是他杀他们还能发现些什么,可这一隐匿性心肌缺血摆在这儿了,就算有猫腻他们也无可奈何。

“让法医接着验,调查整个时间段和李亚光有接触的人,以及他用过的所有东西都拿去化验。另外叫其他人两分钟后去会议室开会。”

李亚光是个很注意身体健康的人,虽然他的确有病史,但以他的状态来看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促使了病情的发作。

以他这么多年来的经验推断,这件事和陈奉定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板,司安和段空磊已经签了合同。”男子恭敬地把两份文件放到陈奉面前的桌子上,

面色阴沉的陈奉并未因此感到高兴,死了三家公司的主事人,稍有差错就容易让人去针对他的梦陈,如果这两人再有暗中合作壮大实力,那么今后的局面就会麻烦许多。

虽然也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麻烦,如同在手背上蹦跶的跳蚤一般轻轻动动手指就能将其碾死。

“警察那边呢?”

“在司安和段空磊那边吃了闭门羹,不过他们手中有李亚光提供的证据,恐怕接下来……”

陈奉抬起手,警察手中的证据少说也能让他蹲三年,不过自己要是提前交代再找找人的话,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找个人替了,给他个合理价位。许成那边也打点一下。”

“用不用事后?”男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奉看着合同檔沉思了一会儿,“不用,最近各边都收一下,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岔子。”

“是。”

自从被绑在床上开始输营养液,陈渃笛每天的自由时间就再次被缩减。

地下室的供电完全被停掉,屋子里冷得仿佛连空气中的水分子都能结冰。

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被其他人遗忘了,秋冥他们也好,田若歆他们也罢……毕竟他应该也快死了吧……

顶灯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闯进来的保镖二话不说地把他从床上提起来拽着往外走。

有力的手掌捏得他骨头生疼,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陈渃笛一瞬间有了生的希望。

又是被粗暴地丢进车里,从汽车的朝向和转弯的方向来看他们走的似乎是后门。

虽然不清楚自己何为又被转移囚禁地点,但也就是说只要他能在路上趁身边两人不注意时摔出车外,那么极有可能就会重获自由。

耀眼的阳光透过车窗打在陈渃笛脸上,踩着斑驳的树影愉悦地跳动着。

能听到其他车辆的声音了,陈渃笛咬着舌头强打起精神,悄悄观察着身边两人以及车门的上锁情况。

驾驶座上的男人爆了句粗口,猛地转动方向盘迅速掉了个头。

车停了。

男人似乎很是恼火,暴躁地捶打着方向盘。

“把手举起来,下车。”

有枪上膛的声音,陈渃笛猜到或许是警察把他们拦下了。

他想哭,难以抑制的想哭,但泪腺仿佛早就干涸的他却只能露出一副皱着脸的鬼样。

他被人小心地从车里抱了出去,眼前的模糊的黑色服装和其身后的一片斑斓景象让他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这是他最后看到的画面。

“老板,人被他们劫走了。”

陈奉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拧了几圈,和田志军撕破脸皮的他心里有了一点紧张,直觉告诉他警察一定是又掌握了什么新的有力的证据,而且他很难再丢替罪羊顶上去了。

“全部都先停一段时间,面儿的活也稳一点。去提醒一下有些人。”

他还不能输,只要再给他三个月,不,两个月,他就能掌控全国的地下行业。到时候不论是底儿还是面儿,本庄还是洋庄……

陈奉从盒子里抽出一支雪茄点燃,他要打造的商业帝国将无人能敌。

仪器的滴滴声,男性的交谈声,很近,又很远。

白色的天花板。

“感觉怎么样?”

陈渃笛下意识地转过头,一身警服的田志军和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病床前看着自己。

“嗯。”

想睡觉,想吃饭。

医生接着询问了几个问题后揣着记录本先行离开,陈渃笛费劲地伸手扯了下田志军的裤子指着一旁桌子上的纸笔。

田志军把纸笔塞到陈渃笛手里,看着他歪歪扭扭地画出了一行字。

“你屋里床垫下有账本?”

陈渃笛用力地点点头。

“行,这事你放心好了。有什么需要叫医生,门外也有我们同事看着,好好在医院养着。”

当他赶到医院看到陈渃笛时着实是被惊到了,他难以将这个都瘦脱相的骨头架与之前那个大大咧咧的阳光男生联系到一起。

轻的吓人,这是当时那个特警同事和他聊起来时最大的感受,感觉就跟张纸似的。

田志军对门口看护的同事交代了几句,皱着眉头思索着该如何将陈渃笛所说的账本实现真正的效果。

只要陈奉想,那么将这一证据认定成是伪造的都轻而易举。

不管是前往陈奉家里搜查还是半路拦截转移车辆的事都被双方很好地压了下去,加上浮美那三家公司新晋总裁的发布会又将媒体的目光吸引走,几周时间里不论是梦陈还是警察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己方的计划。

恢复好的陈渃笛在一名警察的陪同下办理了出院手续,拒绝了他开车送自己的好意,独自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灰白色的世界,寂静无声的世界。

擦肩而过的路人。

复制粘贴的路口。

双脚停在了小区前,陈渃笛伸手摸了摸衣兜才想起来自己的钥匙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

站在十字路口的转角处,陈渃笛迷茫地看着一具具躯体和一个个铁壳子。

他应该去哪?

他还能去哪?

“喂!喂!喂叫你呢!”田志军赶紧拉住又要过路口的陈渃笛,郁闷地朝他后脑上拍了一下。

“不是让你在医院好好躺着,没等我允许你出来干啥,啊?你打算去哪?”

陈渃笛迷茫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田志军楞了一下再次把他拉住。

“不用,你管……”

缥缈。

如同行尸走肉似的。

“要不是若歆非让我看好你谁想管你。”田志军不满地嘟囔着,抓着陈渃笛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半分。

“你,我,陈奉,田若歆,”陈渃笛的双眼盯着田志军的双眼,一丝的怒火刚刚燃起却又瞬间熄灭,“从一开始都是怀着一定的目的而来的,你们都知道只不过要是演几出戏罢了。现在结束了,让我走吧。”

是的,自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从一个台上跑到另一个台上,他们都知道是逢场作戏,只有他卖力地去做好每一个动作。

他曾一度梦想着摆脱被导航的生活。

如今他做到了……

田志军松开手保持距离跟在他身后,不论是处于哪方面的原因,他都不能任由陈渃笛这样在外面乱逛。

整整一天下来,陈渃笛愣是没吃没喝从城东走到了城北,踉踉跄跄的他拒绝了田志军的帮助,虽然他仍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到哪。

蟋蟀趴在草丛中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人,晃晃脑袋从叶子上一跃而下。

田志军跑过去把摔倒在草丛里的陈渃笛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脸唤了几声后赶忙拿出手机叫了救护车。

被医生教训一顿的田志军黑着脸坐在床边,如果不是担心对双方的声誉不好,他真想用手铐把陈渃笛铐在床架上。

“怎么还没睡?”凌晨一点多,田志军接通女儿打来的电话,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舒缓一些,“早上还得去学校,最近都快……”

“今天周六好不好。”

田志军扶着额头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最近他真的是都忙胡涂了。

“那也早点睡,熬夜会导致……”

“打住!”田若歆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绝望,“你现在在哪呢?”

田志军看了看病床上昏睡的陈渃笛,咂着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老家伙你在哪呢!”

“办公室。”

田若歆淡淡的哦了一声,随意地关心了他几句把电话挂断。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想让自己那宝贝女儿和这种男生再有什么接触,许是因为陈奉的缘故,所以他对陈渃笛同样产生不了一丝好感。

但他也是知道的,这个孩子不过是被卷进旋涡中的一颗无辜石子而已。

一切都在破碎。灰白色的天空被撕开一道口子,凹陷的地面下是深邃的黑暗。楼房朝着上空崩碎,鸟儿挣扎着坠入下方的深渊。

他在半空。

陈渃笛站在天地之间麻木地看着支离破碎的世界。有人在呼唤他。空灵的声音。是自己所不认识的。

一屋的安静。陈渃笛单手撑着床坐起来,桌子上是田志军给自己留的字条,嚣张的字体倒是和医生写的单子有得一拼。

中午十二点多,田志军又过来陪了陈渃笛一会儿,顺带给他买了一些零食。

“那个屋子……?”

“写的是你的名字。抽空我找人给你换个锁配把钥匙,除了你的床,屋里东西都没动。”

住的地方解决了。陈渃笛扒了几口米忍着呕吐感吞下去,经历过被囚禁的那些日子后,他对食物从心理上产生了恐惧。

但他想活着。

虽然仅仅是因为他不想死去。

“还需要帮什么忙吗?”田志军倒了杯水放到桌板上,犹豫了下说道,“就当,是补偿吧。”

陈渃笛没有直接回绝,他没有钱,他需要钱。

“能帮我找份工作吗?”

答案令田志军很意外,“不上学了吗?”

他自是要上学的,一无所有的他也只剩下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有什么要求吗?”田志军换了个问题。

“没有。”

田志军点点头让他放心,又搭了几句话起身离开打算回去忙工作。

“还不能抓他吗?”身后响起陈渃笛低落的声音。

筷子搁在饭盒上发出轻微的响动,一只麻雀收起翅膀站在窗户外好奇地朝里面探望着。

“嗯。”

田志军慌里慌张地逃出医院,在这个话题上他不知为何就是无法正面和陈渃笛交谈。如同偷吃糖果的小孩子似的,仿佛总担心自己无意间会暴露什么,可他究竟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他本身是没有过错的,难不成就因为一个小娃娃的主观看法就将自己这个几十年的老警员臊得无地自容?

不可笑吗?

田志军坐进车里仰着头靠在座椅上,闷热,眩晕,反胃。

扪心自问是挺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