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洛吗,你是在戒备我们所以没有说出真名吗?”

面前这个有着较为明显的半精灵特征的年轻男人报上了自己的姓名,话语很标准,听到后的薇艾安也低声喃喃了一遍后,却并不避讳地直言表示自己的怀疑,略作思考之后,她冷静的双目俯视着维洛,手也不经意地搭在了剑柄上。

但是对方也不表示肯定,只是很轻佻地说了一句:“并无此意,只不过原来的名字被我忘记了而已。”

真是让人无法轻信的理由,甚至很容易被人理解为戏耍。

这名字短促到只有两个音节而已,若是说这是名字的话也实在有些勉强,不像四大公国中任何国家的名字,就连公国中名字相当独特的伽耶的风格也不相似。

退一步说,做更深一点的思考,这也不是精灵会有的名字,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他将名和姓开头的音节拼凑在一起伪装成自己的名字吧。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这里会有半精灵?

虽然说这的确是精灵的领地不假,但是精灵对于半精灵的厌恶是有目共睹的,他们对于驱逐半精灵应该求之不得才是,所以可以果断地排除他是精灵的斥候或者密探这一种可能性。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大概就只有冒险者了,否则薇艾安还真是想不到为何他会只身出现在这远离人类文明的地方,他应该知道这里是不会接纳他的才对。

俯视着面前一言不发的少年,他也拖着湿漉漉的身体,用那被湿润头发稍稍遮住的锈色双眼观望着自己这边的情况,眼神像受惊的鸟。

面前的少年有着很奇妙的银白色的长发,让薇艾安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的王姐,身上则是很朴素的白布长衫,腰间绑有一个皮质的小袋,应该是用于装一些小物件的。

左手的腕部扣有三个棕色皮扣,大概是拆卸下来用于固定绳子之类的物品——还真少见,这么说他作为冒险者的话,至少不是菜鸟或者刚入门那种水准。

身上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他的衣物却很残破,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开了一般,整个人看上去相当狼狈,八成是经历了什么恶战然后现在跟队友走散了吧,如果这简单的推论没有错误的话,应该就没有再将他绑着的必要。

“维洛是吗,看你似乎负伤了的样子,你的队友呢?”

“我是单人的冒险者。”

“什么?只有一个人还胆敢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不要命了吗?——这下可难办了,我也抽不出人手陪你去附近的城镇治疗,不过说到底离这里最近的城市也很远啊...”

听见面前的维洛漫不经心的回答,薇艾安厉声斥责之后,又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低声轻喃着什么。

真是可怕而且相当不愿意听到的回答啊,想不到这个家伙居然是独自一个人,也就是说不存在所谓的队友。

这可怎么办呢,接下来进入精灵之森之后可不能轻易将队伍拆开才是,实在是无法派遣队友陪同他。

如果带着他一起去精灵之乡如何?向精灵们请求医疗的话——可是他们愿意治疗半精灵吗,还很难说。

不知道苏诺愿不愿意帮助他,那个阴晴不定让人头疼的家伙…

那干脆将他抛弃在这里吧,反正他是死是活与自己——

突然,薇艾安捂住了自己的侧脸,手甲用力地掐住她自己的头部,呼吸也顿时停止了一瞬,过了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频率,不过看向维洛的眼神顿时就没有刚才那么冷静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连对视都没有,很刻意地挪开了她的视线。

我在想什么啊。

薇艾安心中对自己斥责道,想要忘却这个危险的想法。

“那个?小姐?只要你将我身上的锁链松开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我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自己也可以独立行动的。”

见薇艾安突然一言不发,这诡异的沉默让维洛有些不安,他特意将请求说得很大声,还不断晃动身体让锁链碰撞地很响,试图吸引薇艾安的注意。

“不行,万一有你感受不到的伤怎么办?我实在无法对一个独来独往的家伙的自知力抱以信任,至少,让我队内的魔法使帮你检查一下伤势,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听到维洛的请求之后,薇艾安却一口回绝,并且作出了相当精彩的判断,这让维洛也顿时哑口无言,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大姐头!你就这样轻易相信这个男人了?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出现,身份实在是太可疑了,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实在是说不通。还偏偏是在大家沐浴的水域突然出现了!简直罪该万死,还是让我就这样动手了吧。”

在薇艾安说出判断之后,本来在一旁很安静地聆听的蒂琪突然就无法保持沉默了,拿着一柄短柄的镰刀,将那刃口对准着维洛,愤愤地喊道。

自己也不想突然出现啊,现在回想起来估计是艾赫蕾娜搞的鬼,但是如果就这样把真相说出口,其说服力还不如维洛自己瞎编一个借口来得高。

感觉到事情的棘手程度之后,维洛不禁要快速思考接下来会被问到的所有问题,仔细思考如何回答才能最大程度减少嫌疑。

话说沐浴?自己不是一直昏迷着吗,周围发生过什么事情什么都不知道啊,一点男人期待的画面都没看到就要被杀掉实在是太可怜了吧,实在笑不出来。

“不,蒂琪,我虽然对这点也表示怀疑,但至少草菅人命这一点我们是绝对不可以做的,等人到齐之后,再按照老规矩决定吧。所以你帮我将海列和苏诺两人一起叫到这里来。”

“唔,可是,大姐头...”

头一下子就沮丧地耷拉下来,蒂琪的心情还真是容易被看懂,不如说她为人就很正直单纯,只不过有些小孩子气罢了。但是面对薇艾安也不容她闹小孩子的任性,在呜咽一般地嘟哝一句之后,她动作也很迅速地转过身,向左边的方向快速跑去。

就剩薇艾安与维洛二人在原地,相互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沉默的寂静让维洛很是不适应。

尤其自己躯体被捆绑着,而且被绑的时间似乎已经很长了,在冷静下来之后,那股剧烈的麻木感就随着双手以及躯干直接传达到大脑,想要多少活动一下都不是很方便,也不知道谁将锁链绑得如此之紧,简直就是以不会窒息的最低限度为维洛量身定制的一般。

不过自然,身为优势者的立场,由薇艾安的质问来打破沉默,是无需多言的礼仪。

“你在这里做什么,维洛君?你是半精灵,没错吧?既然如此这片精灵之森应当是你不该踏足的地方才对,你也知道如果被精灵斥候看见了,他们会无条件地攻击你吧?”

“哎呀,毕竟身为单人队伍,最近手头有点紧,所以接下了一个很麻烦但是报酬挺多的活,我是前来这里的森林探知地形的,并且绘画这附近的地图准备去冒险者协会领赏钱。”

面不改色地,连心脏的跳动都没有多少变化,跟呼吸一样自然的谎言被维洛说出口,让薇艾安再次陷入短暂的思考。

也不是不能相信,至少他承认自己身为冒险者的身份了,而且的确这附近对于协会来说也许是未知领域吧,因为论谁也不想和高傲的精灵有任何牵扯。

画地图这种弄不准就要一两个月的麻烦活,虽然赏金也的确不低,这点维洛倒是说的不错,协会会将这种任务给一个相对其他人来说更了解精灵之森的半精灵,也不是说不通。

“那你怎么会在湖边晕倒呢?还好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上半身躺在岸边,否则你可能就会溺水而死吧。”

“关于那点请不要再提了,小姐...我是被精灵的斥候发现之后才跳河死里逃生的,真是丢人,现在连好不容易画好的地图也八成被泡坏不能用了吧,现在连钱也拿不到了。——如果还是怀疑的话,我腰间的皮袋中有我的铭章,当然,不保证它还在就是...”

仔细一想,若是要摆出最有力的证据的话,冒险者的铭章才是最有说服力的,从得到之后维洛就一直将它放在冒险者用的小皮袋之中,然后塞入了异空间之中,最近才取出,如果没被水冲走的话应该还是完好无损地放在皮袋之中才对。

不过既然有打消疑虑的好手段,维洛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向薇艾安请求道。

思考了一会儿,好在薇艾安接受了这个提议,上前几步来到了维洛的身旁,不过还是保持半步的距离,将手放在剑柄之上,确保能够第一时间抽出,不过看样子维洛应该并不会贸然地攻击自己,他的那把剑还被队员收纳着,应该就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攻击手段了。

这样想着,薇艾安俯下身,解开维洛侧腰的皮袋,伸出手指在皮袋之中摸索着,为了保证里面不会有暗器之类的锋利玩意,因此动作很轻柔,碰到了类似于玻璃瓶之类的玩意,药水吗?

希望一定要在,别弄丢了才是,不然很难洗脱自己的嫌疑啊,维洛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这个吗?”

“啊,是的。”

已经摸索到了一个小块圆形的金属,可以明显触及到上面雕刻的痕迹,应该就是铭章了,薇艾安用手指夹紧之后拿出,一边出言询问维洛。听到薇艾安已经找到的话语,维洛才松了口气地,用承认的语气回应道。

带有一点青蓝,这样的银色铭章,是秘银冒险者的象征,上面也一刀刀雕刻着维洛的名字,很省工夫的名字,只有短促的几个字符而已,这样看来这个男人的确是冒险者不假,结合上述的说法,他身为秘银冒险者的身份,也不是没有令协会信服的资本。

看着薇艾安一点点变化着的表情,看完铭章的雕刻之后,无言地将那枚铭章放回自己身边,再次踏步走向稍远一点的位置,维洛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

“那么,既然身为冒险者这点不假,我们也算是同行,初次见面,维洛君。”转过身来,薇艾安抿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以诚恳的语气向维洛问候道。

“我也很荣幸...美丽的小姐。”

并未喊出薇艾安的名字,因为就这样直接喊出来的话麻烦反而更多吧,这里还是装作一个傻愣愣的路人比较容易蒙混过关。

“什么小姐,小姐的?我还真是有些受打击,难道这边稍微偏远一点的地方认知度就很低吗,明明提供住宿的旅店一眼就认出了我们,”淡笑着叹了口气,思考了一瞬后,薇艾安将自己腰间的佩剑取下,将剑鞘一横,侧面展示给维洛看,“这个,难不成维洛君认不出吗?”

纯黑色的剑鞘上面,雕刻有一只跃动着的,通体魅蓝色的蝴蝶,这美丽妖娆的毒物,很显然是苍青蝶,也是那支名为苍青之刃的冒险者队伍的象征。

“恕我无知了,很遗憾我并不知道阁下的芳名,敢问——”

很好,话题向着自己设想的方向进行着,接下来稍稍聊上几句,然后等待她们将自己松绑就可以了吧,于是维洛用稍稍轻浮一点的语气,出言想要象征性地询问薇艾安的名字。

但是还未等自己说完,下一刻自己的颈部感受到一阵极为冰冷的触感,让维洛身体应激般一阵战栗,但是冷静下来后明白绝对不可以乱动,立刻抑制住本能的反应,否则抵在自己喉口的锐利之物会切开自己的颈部。

“真个是满口谎言的男人呢,你不觉得吗,维洛君?”

从近在自己眼前的地方探出头,那青色长发向一旁轻甩,一袭黑色面纱遮住半张脸的女性用玩味但是相当冰冷的语气向自己说道,如同宣判死刑一般的无情,那清冷的眼瞳就如同她握在手上的短剑,将寒光折射进维洛的双眼。

莫蔚卡·凡。

突然出现了熟悉的对峙局面,让维洛一时间有些无法思考。

哈哈,一步坏棋呢。

方才薇艾安让蒂琪去叫“其他二人”,本以为这个女人并不在队伍之中的,谁知她从一开始就在自己察觉不到的地方默默注视着一切。

想必对于维洛方才捏造的种种谎言,莫蔚卡在恼怒的同时也一定会嗤之以鼻吧。

面对突然出现的莫蔚卡用短剑威胁着维洛的生命,薇艾安也没有阻止,更没有多言,一副在计划之中的表情望着这边,缓缓收起了她展示的剑鞘。

这样啊,这一切都是薇艾安安排好的,命令莫蔚卡隐匿好气息在暗处仔细地观察维洛的反应,若是察觉到谎言就像现在这样,直接将对维洛的信任扼杀。

“哟,好久不见呐,莫蔚卡阁下...”

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隐瞒下去了,维洛有些无力地挂着惨白的微笑,问候着面前的女性,自然是得到了她更为鄙夷的视线,以及她手中短剑的蠢蠢欲动,仿佛就如当初警告自己的那句话一般——谨慎言行,否则小心舌头。

因为巧合而有过一面之缘的女性,当时维洛借助观察力和好运气拆穿了她的真实身份,但现在却被她反过来,揭穿了自己一手编织的谎言。

那可真是难办了,这下应该怎么办呢,现在想必维洛的可信度被直接降到了底线以下,那么反问自己,自己有击倒这两个人然后逃走的信心吗...

嘴角不经意地咧出一个笑容,即便是陷入困境,维洛也正在快速思考着。

“队长,这个男人...从刚才开始,心跳和气息就没有改变过,即便是说出刚才那种明显的谎言——这个男人跟我很不巧地见过一面,他也是有自己的队伍的,也是他揭穿了我的伪装身份,却装作不认识苍青蝶徽章。即便如此,我却依旧感受不到他有说谎的体征,真是个扯谎比呼吸还自然的男人啊,他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现在都有待怀疑。”

用冰冷的语气警告着薇艾安,莫蔚卡并没有回过头去,而是一刻都不打算从维洛的身上挪开视线,用她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维洛,同时手中那恰到好处的黑色短剑也一直抵住维洛喉口的位置不肯松开,警惕地观察着维洛的反应。

实在不想跟旁边这个此刻露出的眼神如恶鬼一般的女人对视,维洛将视线别开,放在了薇艾安的身上,此时明白自己被欺骗的薇艾安也没有懊恼,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表情,正在思索着什么,听到了莫蔚卡的结论,也没有急于下定论的样子。

在莫蔚卡没有看见的,维洛的背后,他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发觉除了身上的锁链之外,手腕也被什么纤细的绳子被绑住了,就只有手指能活动的程度,并且因为长时间被捆绑的麻木感,光是屈伸一下手指这种简单的动作也会带来非常麻木的触感。

好在莫蔚卡也不急于切下维洛的头颅,二人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般,只是这样保持着沉默,同时最大程度限制着维洛的动作。

“大姐头!海列姐和苏诺我带来了!”

一声呼喊声打破了目前的状况的沉默,听闻熟悉的叫喊声之后,莫蔚卡收起了短剑,向后迅速后跳几步,来到了薇艾安的身后,算是让维洛稍微有了点稍微大幅度点喘气的空档。

轻晃着她绀紫色的短发,蒂琪一蹦一跳地跑到了二女的身旁,而速度略慢不过步伐比她沉稳许多走在她身后的,是另外两名成员。

左边的女性留着一头麦金色的中长发,用发环规矩地扎成一束高马尾,不过一侧脸的秀发以及极小部分皮肤有明显的灼痕,但是女性却并没有将其剪短,反而将这面部可能是唯一的瑕疵给露了出来。

她的着装和薇艾安相当类似,也是一名魔剑士的装束,不过与薇艾安不同的是这位左手手持着一面亮银色刻有队伍标志的中型盾牌,狭长的佩剑收入鞘中,面容虽然称得上美丽却不苟言笑,让人难免产生一种疏远感。

而右边的女孩的外表则是看上去令人难以琢磨,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圣职者衣装,胸前的十字架赫然显露,白色衣装上赤红的花纹也带有不少宗教色彩。

女孩留着青色的短发,左侧的刘海相当长,遮住了左眼在内的小半张脸,裸露的眼睛则是青蓝的颜色,此时她正带着好奇而期待的笑容,踏着的步伐也有些轻飘飘的,拄着一根白色的长魔法杖走来,魔法杖的上端镶嵌有数颗不同颜色的宝石。

海列和,苏诺...

等到五名女性,也就是苍青之刃的全员都到齐站在不远处时,心中的焦虑就更加明显了。

以现在来说的话,若是能让维洛握上宽刃长剑的话可能还有一点机会逃脱,可是要赤手空拳在这五人面前逃走的话,可不会有人有这种自信吧。

“这就是那个小子?他醒过来了吗,有解释什么吗?”

“满口胡言而已,根本不值得信任的男人。”

海列碧蓝色的目光在维洛身上停留一瞬,就转过头去询问莫蔚卡,得到的答复估计也在预想的范围之内,她并没有多意外地,只是喃喃了一句“是吗”,之后就不再多言。

而叫声最大的显然会是蒂琪,她用最年幼的声音说出了很危险的话语:“是吧!都说这里看到这种外形奇怪的人多半都是可疑分子,反正这里谁也不会看到,干脆将他杀了然后把尸体作这片土地的养分吧!”

手中的短柄镰刀蠢蠢欲动,蒂琪像个小孩一样耍着脾气,一副大人们当初不信任自己的态度对众人说道。

哈,可是现在的维洛连装死都做不到,如果她们开始纳闷为何杀不死自己的话,接下来会牵扯到的东西就实在太多太危险了。

在心中暗暗地想着,维洛也保持着绝对的冷静,观察着她们的下一步行动,姗姗来迟的三人向在场的二人低声交换起情报,之后便相互交谈着什么。

四枚漆黑色的铭章,一枚苍青透有蓝色的铭章在阳光下闪耀着,真是地狱一般的光景。

“诸位?看来我们的意见稍稍有些分歧,那么此时就应该用老规矩决定,不是吗,”身为队长的薇艾安出言,很快就让其余人的议论停了下来,包括蒂琪在内的众人站成一个稍稍宽一点的环形,凹陷处对着维洛所在之处,众人站定之后,位于中央的薇艾安继续说道,“投票决定,不可弃权,非是即否。——那么,同意维洛君不是危险之人的,请举起手。”

很明显的,莫蔚卡和蒂琪是绝对不会施舍给维洛任何同情,莫蔚卡双手抱臂,垂下视线一言不发,等待着决议结束,而蒂琪则是用双手把玩着她的镰刀,也没有举手的意思。

不过本来以为是全票否决的维洛,只见海列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幅度很低,不过明显能看出是举手的动作。

“海列?说说理由吧。”

“如此草率地决定一个人的生命并不太好,我是不像莫蔚卡那般与这位相见过也无法评判,也暂时不清楚他编造谎言的目的,但至少以第一印象来说,这个少年看上去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就算留待观察也好,急于收拾他的性命并不可取。”

真是会让人有一丝感动的发言呢,即便明白可能一个人举手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是海列还是坚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与对队友的劝谏。

薇艾安点了点头,继续等待着。

然后,苏诺轻笑着,将她的手也举起,幅度稍大,稍稍举过了头顶的程度。

“...苏诺,说说你的理由。”

“哈,当诸位在河边沐浴的时候我并不在场,没有被偷看到身体的可能性,因此没有什么憎恨维洛君的理由。而且啊,刚才我用我的眼睛稍稍看了看,他并不是什么坏人,所以我的想法和海列小姐一样,认为没有取他性命的必要呢。”

四人听闻了身为魔法使的苏诺得出的结论,都稍稍产生了一点情绪上的波动,不过很快就平复下来,而且并没有语言的交流,保持只有呼吸的沉默,继续等待着最终的决议。

然后,薇艾安开始移动,她迈开步伐,将与维洛的距离拉到了两米远左右的距离,低下头俯视着维洛,手依旧架在佩剑的剑柄处,抿出一个轻笑,用身后的队友也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也保持怀疑的态度,不过至少维洛君关于姓名方面并没有对我说谎,因此我决定为维洛君留有最后宽恕的余地——维洛君,你只有一句说真话的机会,用一句话打动我吧,我就会为你举手。”

虽然语气高傲,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吧,毕竟身为不确定敌人的维洛,用高傲和谨慎的态度对待维洛不止是对自己冒险者身份的尊重,更是对队友安全的尊重,因此不打消队伍的疑虑的话,对所有人都不利。

一句话就打动这位队长吗,说实话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既然对方发慈悲给了一个机会,放弃可不是自己的风格,咧出一个笑容作为答复,维洛在薇艾安的注视下挪开目光,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陷入沉思。

来稍稍总结一下自己目前获得的情报吧。

首先这应该是被艾赫蕾娜莫名其妙地传送到了人界,而且非常不凑巧地降落到了精灵的领地之中,在这里遇到了苍青之刃的全员,然后很不幸地被甩在了她们沐浴的河边被发现,就像这样狼狈地被紧紧绑了起来,晕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首先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为何她们全员要来到此地呢?

虽然摸不清人界时间的流动,但至少前阵子她们还在法兰雷诺帝都参加邪龙祭才对,西边的法兰雷诺距离东边这一块精灵之森的距离可不近啊,何况人界空气之中的魔力储备量不足以维持这种超远距离的传送,用马车的话大概路途要花上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是什么需要让她们长途跋涉到这里呢。

不过仔细一想这个问题也不太难猜,毕竟她们不是什么自己谎言之中的,来这里画画地图的低等的冒险者,作为至高的冒险者队伍,会来到这个地方的原因也只有一个了吧。

这么说对于现在的苍青之刃来说,此时此刻想必维洛是不可或缺的一个因素,多给自己的智慧一点信心吧,大胆地将话给说出来。

“我可以带诸位去往阿瓦隆。”

用五人都能听见的话语大声喊了出来,然后维洛缓缓合上唇,率先观察着薇艾安的反应。

一个半精灵说愿意带队伍前往精灵之乡,听上去的可信度实在是有些令人不敢恭维,半精灵是绝对不会在精灵的族群中担任职位的,因此他连一个斥候都不是,作出的保证谁有能够确保其真实性呢?真是一步让人嗤之以鼻的坏棋。

眉头轻挑,薇艾安的表情相当微妙却又依旧有些冷漠地看着维洛,很显然是不太相信这是真实的话语,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开口说道:“我说过不是吗,维洛君只有一次机会而已,希望你珍惜这说话的机会,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也不拐弯抹角的了,既然我身上并无负伤,也就能跟上各位的前进步伐,那么我愿意充当各位的引路人,可以让各位进入阿瓦隆少走些弯路不是吗?并且也可以打个下手什么的…至少我也是个冒险者。”

维洛的语气很平静,感受不到气息的紊乱,虽然说并无参考价值,因为刚才莫蔚卡也说他是个扯谎比呼吸还自然的家伙,所以刚才的每一句话都有说谎的嫌疑,唯一可以确定的信息是这家伙是个秘银级别的冒险者以及是一个半精灵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

稍稍拧紧了眉头,队友们也保持着沉默不予置评,不过相信她们也对维洛的这番话保持一定怀疑态度吧,只是没有出言反驳而已,薇艾安垂下视线,与维洛的双瞳对视着。

那双无欲无求一般的铁锈色的眼瞳,并没有看到恶意,想必他也明白实力的差距,毕竟队伍中全员都佩戴有铭章,他也知道自己一行人的真实身份,在谎言被揭穿过一次的情况下,他还能保持冷静去编织一个看上去很显眼的谎言吗。

不过,薇艾安也有自己的几分需要考虑的地方。

思考的时间并不长,不过焦灼的空气与沉默的气氛让薇艾安闭唇思考的时间显得是那么缓慢,若不是能够听见清脆的鸟鸣,还真让人有种时间被放缓了的感觉。

“我明白了,那么我愿意相信你的说辞,”缓缓举起了自己搭在剑柄上的左手,薇艾安轻叹了一口气,在其他人看来,也不知道她被什么打动了一般,决定宽恕着维洛,不过还是有些冷漠地提醒道,“不过先提一句,维洛君。很不巧我们一行人轻装进入了精灵之森,只准备了五人份大概两个礼拜的干粮,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所以我想也许不能够分给你很多,包括帐篷之类的也自然没有多余准备。不过烧水用的炉子可以共用给你,这样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能先把锁链给解开吗?说实话快要撑不住了啊...”

“自然,会为维洛君松绑的。”

维洛的这句倒也是真话,因为终于得到了对方的认可,神经一松的同时更加强烈的麻木感也席卷上来,刚才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身体对于捆绑的疼痛与麻木的触感还没有那么明显,现在一松下来就感觉头都开始有种眩晕感了。

深吸一口气,维洛发现今天的天气实在很不错呢,东方的天气一向很温和,在这漫长的拷问之中,本来被淋湿的身上的衣物以及银色的长发此时都被天空中温暖的太阳给晒干了。不过因为在魔界的战斗,即使干燥了衣物还是残破不堪,实在不是能够能直面淑女的形象啊,也许借一下针线什么的她们应该不介意吧...

等到在思考着什么的维洛抬起头来,看见的来为自己松绑的人之后却感到出乎意料。

苏诺,这个娇小的女孩面带着绝对不像身上衣装那般神圣的表情,妖娆的笑容中反而有一丝小恶魔的味道,她饶有兴趣地走到了维洛的身边,然后缓缓蹲下身,开始伸手解维洛身上的锁链。

刚才也听见了那边在讨论谁来为维洛松绑之类的问题,不过当看到苏诺的时候维洛却是真的没有想到,因为于理来说锁链是薇艾安和蒂琪会用的辅助武器,她们对此更加熟悉,于情来说刚才举手的三人中海列和薇艾安身为战士,力气怎么样都比苏诺要大上许多,她为何要主动来为维洛松绑呢。

而且怎么说呢...以个人来说的话。

维洛从一开始,连为何这个女孩会在这里的原因,都弄不清楚。

不过想归想,当感受到身上的锁链慢慢变得松弛时,一边久违地舒展着四肢,维洛一边还是很有礼貌地感谢了一句:“谢谢,苏诺阁下。”

“哎呀,维洛君还记得我的名字啊,真是很感动呢。”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身上被缠紧的锁链终于松开之后,维洛却并不能直接站起,至少需要稍稍坐一会儿来松弛一下麻木的身体,他稍稍挪动一下身躯,蜷起双腿,倚靠着身后的大树,如释重负地长长舒松了一口气,而苏诺则是上前凑过来一点,将一把普通的小刀拔出鞘,开始为维洛切割身后被缠在手上的绳子。

“要感谢的人是我才对哦,维洛君,很高兴你愿意为我们带路。”

“啊,苏诺阁下倒是深信不疑呢,不过我倒是很荣幸能这样相信我这个陌生人。”

苏诺看上去没有怀疑维洛的话语,手上的动作很利索,轻轻地用小刀将那有些牢固的绳子一点点切开,不过也很细心不要在切开的同时割伤维洛,维洛也很配合地稍微活动一下手腕,让绳子更松一些。

“不用敬称也没问题,就直接呼唤我名字就可以了。”

苏诺出言提醒了一句后,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让那绳子终于被切开,维洛松了一口气,赶紧抬起双手,稍稍活动了一下腕关节和所有的手指头,确定可以自由地活动之后才抬起视线,发觉苏诺依旧没有站起身,用法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蹲在维洛身旁,面带着浅浅的笑容地看着自己。

“我是真的很感谢维洛君哦,因为我们的队长迷路了嘛,已经在这个森林里头走了好几天还没看见阿瓦隆的影子,所以维洛君真是出现的很及时。呀,我可不想接着在森林里乱逛呢…”

回想起了什么麻烦的事情一般,苏诺在称述迷路这个事实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很微妙,有几分哭笑不得的那种感觉。

薇艾安她,其实没有找到去阿瓦隆的路吗?有些意外,但是苏诺的话语听上去也没有谎言的成分在内,但是其中的理由维洛却有些想不通啊。

不过就算自己想询问几句,对方也不再多说,只留给维洛一个背影,苏诺用法杖拄地向她队友们的方向走去,心情很好的样子,嘴中哼唱着不知名语言的歌谣。

在双手确认可以正常活动之后,维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把头发给整理一下,以及将凌乱的衣物皱褶起码稍作处理,做着这些事的同时,眼神也没有从苏诺的背影上离开。

罢了,如果她没有记起的话,维洛也没有心情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