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不会请求艾比丝的协助，维洛凭着瞎逛的直觉和一定的运气，找到了写有后厨标识的一扇双开大门，也许是经常需要搬运食材的缘故所以设计得又宽又大，可以想象到那种餐车的尺寸——扯远了，但愿霍凯莉没有等得很急。
刚推开后厨的门，面前的光景却让人有些令人措手不及。
鹿——一只鹿，棕色的鹿笔直地向门这边冲来，暂且不顾那只鹿，维洛与房中的霍凯莉对视一眼，霍凯莉似乎也未曾想到维洛会来得这么不凑巧，手中拿着一把狭长厨刀的她去追的脚步一麻木，愣在原地一刻。
不过吃惊归吃惊，不优表维洛会退却什么，他不闪不避地站在门口，眼神一凝，看着嘶鸣着的鹿越来越近，离自己站的位置只剩一步距离时，猛一上前用力抓住鹿角，生生用肉体抵御了一次冲击，随后灵敏地闪向一侧，双手抚上鹿的脸侧，手臂夹紧鹿的脖子，然后用力地向旁边一扭，一声清脆的响声随骨头传了过来，维洛很庆幸这个就是自己所熟知的鹿。
“嚯…手法倒是不错呢，但为什么你这家伙出现的时间总那么微妙呢？”
感受到鹿的挣扎愈发微弱，维洛听见身后霍凯莉的叹气与抱怨，回头发现她正紧缩瞳孔看着自己，看上去似乎生气了一样。
明明没有追出多少距离，为何霍凯莉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呢，做菜有那么累吗？
也许是通过表情猜出维洛会抱有这个想法，霍凯莉调整着呼吸，在长舒一口气后，她便收起脸上的不满与焦躁，喃喃道:“算了也没差…好歹你帮了我一把——现在把鹿给我。”
说是“给”也没错，但没想到霍凯莉伸手推开维洛后，单手将那快跟她齐高的鹿给拖了过去，然后没费多少劲地单手将它放在一块浅黄色的大方形砧板上。
一边端详着，霍凯莉一边不看着维洛地对话道:“也亏你没把它弄死，如果它死了的话，那很遗憾得请维洛你去死一死了——嘛幸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难道自己连一个食材都比不上吗…维洛无奈地想着，不过嘴上还是很客气地说:“我按你的话来帮忙了，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那行吧，帮我第一件事，闭上眼或转过身都行，总之维洛你暂时别看向这。”
颇为神秘地朝着维洛投以一个坏笑，抛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后，霍凯莉再次将目光移回那鹿，手伸出去抚摸着，似乎在找寻着什么，她的脸色也变得很凝重，不如说是比起不耐烦的模样要更认真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想着哪里下刀吗？刚想问的时候，维洛的舌头却顿时一麻。
霍凯莉那放在鹿胸腔上的手一把伸入体内，如同锋利的刀般毫无阻力，然后相当熟练般地从那被骨头包裹着的胸腔内，并不费劲地挖出了一颗鲜艳的红色中透着几分青的，血淋淋的心脏，随着那心脏还有节律地跳动，血液也一点点又滴落下来。
兴许是意识到了这点，霍凯莉抬起手，伸出舌头及时接住几滴落下的血液避免落在地上，然后将那尚在跳动的心脏缓缓塞入口中，似乎不用咀嚼的样子，在全部吞下后，她直接一缩那喉口，那颗黏滑之物就顺势滑下，直接顺着喉咙咽了下去，落入胃中。
随后，一根腥红色的犄角从霍凯莉的头中钻出，不过只有左边的角，大致在耳朵以上一点的位置。
那整体呈现鲜红色，有着一圈圈纹理，看样子类似于羊角但...却可怕得多，吃下心脏后霍凯莉如释重负般，那有些焦躁的表情也消失了，她不慌不忙地仔细将沾上五指的鲜血舐净，像猫一样缓缓将血用舌头送入口，头转向这边时，与维洛对上了视线。
“我说你！刚才没闭眼对吧？真是…人家的吃相可是很难看的，吓到的话可不怪我。”对维洛表示生气但也没有打算深究，霍凯莉继续她的清洁工作，用湿巾将手彻底擦干净。
维洛不是不能理解霍凯莉让自己转过身去的目的，因为那根犄角毫无疑问会暴露她的身份，那个在人界的书籍上看到过，也碰见过的存在。
“恶魔之角…”
不经意地说出的名词，当作试探地说出口，没想到让刚刚还在安心舔舐余血的霍凯莉身躯一震，下意识地去捂住那角，看霍凯莉的样子，甚至都没注意到它已经从头侧钻出来了啊，她水蓝色的瞳愤愤地锁向维洛，表情的厌恶之色更加明显。
看样子说中了啊，但维洛却只想苦笑，见霍凯莉这般防范的姿态，他轻声说道:“这幢公馆可太让我吃惊了吧…刚刚才被某只影魔吓了一跳，没想到还会碰到恶魔啊。所以，刚才是定期要食用一颗鲜活心脏吗，所以说如果鹿死了的话就得让我替代一下了啊，那还真是该庆幸一下。”
“哈？是又如何…”明显看出霍凯莉的左手正在颤抖，逞强一般地把遮挡的左手从那只角上放下，将她认为最丑恶的一面直向维洛，但嘴上还是不示弱地道，“所以呢？人类先生？你是想嘲笑一下如此不堪寄人篱下的我吗，那就快点，笑完了我可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快点啊你这家伙！”
语气带有明显的动摇，霍凯莉只能用声音的大小来填补气势上的不足。
维洛也是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仅仅只是第二次见面就不幸碰见了对方努力隐藏的秘密。
“这也是工作吗？”
“什么？”
霍凯莉一时对维洛的反应有些意外，本来强势得都已经凑到维洛身前用手指直指维洛的地步，现在语气都一软，花了一些时间理解维洛话语中的意思。
俯视着霍凯莉那表情复杂的脸，维洛只叹一口气说:“你不是说要拉我来帮忙吗，如果嘲笑你也在工作范围之内的话，我就会去做的。如果不是的话，现在我可以开始工作了吗？你也说了事情很多的吧，那就不应该再浪费时间了。”
别再说了的意思。
收敛起几分自己的怒意，霍凯莉在与维洛对上视线几秒后，就转身挪开视线，调整着有些失态的呼吸，待到平静一些后她缓缓开口说:“那边那个竹篮子里，有些买来的蔬菜，帮我处理一下，你起码也懂得一点点处理手法吧，该去皮的去皮，具体的切法我会告诉你。”
按着霍凯莉的指向，维洛的确看到一个编织的篮子，跟野餐篮差不多的大小，应该装不下很多蔬菜——不，如果只论维洛见过的人的话，加上自己也只有六个人而已，那么应当是绰绰有余的了…公馆的人员意外地比想象中要少很多啊。
在印象中人类贵族的家中，不说其他繁杂的仆从，单是女仆这一存在，在有一位大小姐的家中就会配备有梳妆女仆，更衣女仆，洗衣女仆，叠被女仆，清洁女仆，采购女仆等等等等，一共至少有二十余位仆从。
但是贝亚特丽切家的仆从真是少到匪夷所思啊。
在维洛还在沉思着什么时，霍凯莉倒是很干练地开始行动了起来，她用那把狭长的厨刀刺入鹿的颈部后，手法很熟练地开始细致的剥皮工作，维洛此时也不好出声打搅她，只得走过去看那个竹制篮子。
内容物让维洛很意外，本来想着如果是什么陌生的玩意那就麻烦了，没想到自己居然都能辨识出来。
篮子中装着细细分成三小堆的马铃薯，番茄还有西蓝花…
神创造东西的时候也太草率了吧，这跟人界不是几乎没有差别吗，除了外形的确有一点点差别，味道也另当别论，但第一眼看上去维洛是可以认出物种的。
那就没什么顾虑的了，开始工作吧。
维洛拧开了水池上方的水阀，为这三个熟悉的玩意先清洗一下。
——
“那个，霍凯莉小姐…”
“霍凯莉。有什么事情快点说，不要磨蹭。”
用一把面积相当之大的菜刀用力地砍着鹿腿部关节的位置，切骨刀与砧板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霍凯莉并没有看向维洛这边，只是不耐烦地出言回应道。
维洛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用一把短刀将清洗完后的马铃薯棕色的外皮慢慢削干净，同时问道:“我只是问一下，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你倒是挺有精力啊，手法也倒是不错…”难得抽出几秒的闲心望了维洛一眼，看着他放在手边垒起来的马铃薯堆，削得意外的干净，霍凯莉想了想说道，“过会儿吗，还需要去一趟城里，需要采购一些东西什么的…你和我一起去。”
城里吗，倒是很好奇魔界的城镇是什么模样，今天一天下来维洛对魔界的认知想必会彻底颠覆吧。
偷偷向那边瞟了一眼，看着霍凯莉已经将切好的肉分类地放好后，维洛也想趁此聊几句获取一些情报。
“不过我新来这里工作，却没见到家主呢，贝亚特丽切公爵阁下很忙吗？”
“与其说忙…该怎么说呢，总之维洛你这个暂外人就别问这么多了，简而言之夫人她平时都不会出现在公馆里的，不是想见就可以见的。你这家伙来了就来了，夫人才不会对你一个小小的杂役感兴趣，管理这些事老爷子暂代就可以了。”
“欸？贝亚特丽切公爵，是女性吗？”
“是啊，怎么？很奇怪吗？”
看着霍凯莉向自己投以的奇怪视线，似乎维洛的这个疑问有冲击到霍凯莉的观念。其实冲击也是相互的吧，因为在维洛在人界养成的观念里，这些高等爵位全是些老大叔担任的才对，魔界的思想可公平得多啊。
“在人界可能很奇怪吧…”
维洛自言自语道，忽然想起来艾比丝的话，她说“夫人让我代替问好”，那个夫人原来就是指贝亚特丽切公爵啊…不过，她向自己问好做什么，感觉不只是问候那么简单。
“维洛，你那边弄好了没有？番茄切成四等分，马铃薯切片，西蓝花洗干净放着备用就行。”
将切好的肉挑选出一部分放在木盆里面，霍凯莉拿出一瓶没有标签的酒倒上一小半瓶，撒上一把香料后，细细拍打着肉，应该是腌制之类的操作吧？感受到维洛的视线后，霍凯莉没好气地提醒他一句，然后细细地在水池边洗净自己的手，她的工作似乎已经结束了。
这倒是不难，在削完最后一个马铃薯之后维洛就顺势用准备好的一把更长些的菜刀按霍凯莉的要求一一将三样蔬菜处理好，然后放在不同的木盆之中，这样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做的还凑合，走吧维洛，还要去城镇一趟，顺便问一句，你会驾驶马车吗？”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维洛的身后，对他的工作表示一定认可后，霍凯莉一边脱下自己的白色围裙，又将绑着的短发披散开，一边向维洛搭话道。
“马车？我应该会的，城镇有那么远吗？”
“那倒不是，步行也不是赶不上晚餐，只是用马车的话能多装一些东西而已…别问这么多，走吧，去马厩的路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毕竟在那睡了好几天呢。”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霍凯莉意外地也是第一次开起了维洛的玩笑，让维洛有一丝惊讶，也没有出言回击。
霍凯莉并没有等自己的意思，工作完后的她脚步很是轻快地离开维洛身后，顺手拿起一个野餐篮一般的竹制篮子后，她嘴角勾着微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脚步有几分跳起的意思，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在拉开双开门的一边后，霍凯莉没有回头看维洛，就直接把门关上离开。
等不等自己都无所谓了，反正确实通往马厩的路维洛也并没有忘记，而且看霍凯莉真是难得坦率地表达自己的好心情，维洛也不想打搅。
对自己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感到一丝轻松而叹一口气，维洛快步跟上了霍凯莉。
——
“为什么约瑟芬这个家伙这么黏你呢？唉，本来以为它还是一匹乖孩子，居然会对区区人类这么亲近，我还真是有些失望呐…”面对这样的话语，维洛也只得苦笑一声，不多言语。
牵马的工作霍凯莉自然不会染指，全数甩给了维洛，本来想看着他吃瘪的模样开心一下，但她没想到才刚在马厩敞开的大门前等了两分钟不到，维洛就顺利地牵着名为约瑟芬的那匹骏马——厄西娅小姐钟爱的一匹小麦色的马，不紧不慢地从里面走出来，转向一旁存放马车的车库。
当初霍凯莉自己独自去试图触碰的时候，约瑟芬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可没少冲着自己嘶鸣，但现在这个家伙，在维洛慢慢地将牵连小型马车的必要部件如缰绳以及挂锁之类的玩意接在约瑟芬身上时，它居然毫不反抗，甚至还用它的侧脸去蹭着维洛的头发。
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维洛这家伙给你什么好处了？
不过平静下来想一想…自己身为恶魔的立场，此时也就仗着自己是老员工的地位讽刺一下维洛吧，一定要说的话，霍凯莉觉得自己比人类更为不堪，俗话说动物的直觉最为灵敏，想必就是这个道理吧。
一言不发地看着维洛在检查着马车的细节部位有没有松动的迹象，霍凯莉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空洞，又透出几分冰冷，死寂的沉默牵扯出种种不太好的回忆。
自己这样的…
“霍凯莉？”
“…哈？怎么了？”
如梦初醒一般，面前的景象是维洛已经坐在那白色蓬的小型马车前座上，手握着缰绳，甚至已经向前走出几步快到了自己面前了，霍凯莉发觉自己才这样傻傻地反应过来。
“叫了你三次了，在想什么事情吗？”看着维洛望向自己那好奇的眼神，实在不想被他深究，他要是想些有的没的那可麻烦，在涌起一股莫名羞耻感之后，霍凯莉轻咳一声，没好气地回应道:“想着要买的东西而已，没事了。”
听到这话后，维洛便一句话也不多问了，这点霍凯莉倒是不讨厌，但还是狐疑地向维洛脸上一瞟，天知道这个家伙的心里有没有想些奇怪的事情，他刚才在后厨也看到了自己的难言之隐，不过他怎么想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这个不善言辞的家伙，只要嘴一闭，霍凯莉就一点也看不出那板着脸的他在想什么。
咬着牙走向了马车的右方，霍凯莉也感受到了维洛跟随着自己的视线，在自己停下脚步在维洛旁边不远处后，他犹豫了一瞬后，还是向自己缓缓伸出了手。
那右手此时也戴着白手套，于是霍凯莉也没什么顾虑，直接握上了维洛的手，任由他将自己一拉，然后自己不费多少劲就坐在了马车前座的位置，将篮子放在自己身边，她长舒一口气。
“走吧，转向公馆那里，由大门出去后有通往城镇的路。”用手简单示意了一下后，霍凯莉便不再多说。
于是维洛握上了手中的缰绳，让约瑟芬调转方向行进，不得不说它的确是匹好马，相当听话而且跑动起来晃动不是很大。绕过那幢古铜色的公馆，由后方的草原来到公馆正前方，的确可以看到从黑色的大型栅栏门延伸出来的一条石子路，约瑟芬相当识趣地踏上了那条路，笔直地向前跑动。
在清扫工作中维洛也看见了，贝亚特丽切家的这幢公馆是修建在一座小山丘上的，正门那条石子路延伸到下方的平原，两边则是寂静的树林。
此时他们正穿行在那树林之间，此时正是阳光正好的时段，大片的阴凉让维洛还是感觉很舒适，植物的清香也弥散在这狭窄的空间中。
路面有一定的坡度，不过约瑟芬把速度把控地相当好，并没有给座上的两人带来不适感，相反这不紧不慢的速度还很让人舒心。
不过霍凯莉倒是一言不发，在驾驶车辆的维洛只能用余光观察她的表情，她也没有看向维洛，只是默默将视线投向右手边，一时间也想不到话题的维洛，就干脆适应起这分沉默。
坡度已经明显地越来越缓，穿过了前方可见的那树林的出口，马车便行驶到了阳光灿烂的平原之上，一条笔直的路通往前方看不见的地方，两旁是两排木头栅栏。
路是一条宽敞的大路，而路的两旁则是大片的农田，以及点缀在其上的十余间木质农舍，并且可以看见有零星几个成年魔族男性正在田地里穿行，应该是在查看作物的生长状况吧，与干正事的大人不同，一些小孩此时正穿行在比他们个子还高的作物之中，笑嘻嘻地跑到偶尔空出的一片空地上玩耍着。
这还真是安详啊…
远远望去，那大片的作物，已经开始浮现出金黄色——是小麦吗？在人界的时候，每当快要秋收的时候去城镇的集市闲逛时，在路途中看到的也大致是这种风景。维洛没想到此时在魔界也能够看到，并且相似程度很高。
“你在发什么呆啊维洛，给我好好驾车啊，所以说你们这些人类真是…一句话都不说还看这看那的。”当维洛正在把目光放到更远处时，一旁的霍凯莉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咧着嘴一般发出奇怪的警告声，让维洛再次将视线挪回路上，发觉一旁的霍凯莉正时不时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其实这样笔直又平坦的路面，约瑟芬没有维洛也能走好吧，可是霍凯莉却像找维洛麻烦一样说这样的话——不，也许这家伙只是想聊聊天吧？就不能好好说出口吗？
在心中暗暗地想着，维洛的余光突然瞥到一个尤为突出的特殊建筑——与那些坐落在平原上以棕黄色为主调的农舍不同的，那是一个以洁白色调为主的石质建筑，有着数个棱锥形的尖顶部，多个拱形的门，纯白色的外壁上，也不浪费空间地雕刻有宗教味道的花纹以及嵌有类似风格的装饰品。
心中一颤，这个建筑给予的维洛极强的共鸣。
“霍凯莉，那边的那个建筑，是教堂吗？”
“…是，原来你知道的？”对于维洛忽然的搭话，霍凯莉倒也没有表示反感，反而很快地转过头来，回答了他的问题，顺便很贴心地补充说，“每周的礼拜日，周围的居民会来礼拜，向神宣誓他们的信仰，然后捐助一些钱什么的。”
“是吗，魔界也有对神的信仰啊。”其实对魔界的认知到了这个地步，再说这些话维洛感觉有些愚蠢，既然人界存在的东西，多少也能在魔界找到一些影子吧。
将眉头一拧，霍凯莉咧着嘴指着维洛道:“你这家伙可别给我有什么偏见啊，教堂可是很神圣的地方，他们每年都会抚养一些可怜的孩子，并且一直到他们找上工作，总之可不是你可以多嘴多舌的地方。”
“嗯，我知道，因为我也是在教堂长大的。”
“欸…”
维洛的一番解释让霍凯莉顿时语气一松，不过她还是保持着镇定，将目光挪回了正路上，缓缓说着“是吗”，那股带刺的气势也颓软了许多，她漫不经心地单手托腮，手肘抵着膝盖，静静地坐着，整个人似乎都温和了不少。
这是个什么反应…
不解的维洛自然不会开口问，默默握着自己手中的缰绳，道路延展的前方又有一片森林，看上去面积比贝亚特丽切那幢公馆前方的树林面积还要大，可不能掉以轻心。
“维洛，可以讲讲你在教堂的事情吗？”主动开口的霍凯莉并没有将视线放在维洛身上，不经心一般问出这个问题，不过在考虑到了什么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沉默了一瞬，整理了一下那略显久远的记忆，维洛将声音放得很轻。
“你知道精灵吗？那是人界的一个很特殊的种族，他们拥有极长的寿命，高贵的血脉，姣好的面容，自诩是人界最尊贵的种族。精灵的生育率很低很低，精灵跟人类之间就更不必说了——那以几乎不可能的概率诞生下来的孩子，在人类文明中被视为不详的象征…”
比方说我这样的半精灵——维洛将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沉。
“虽然有着比普通人类稍好一点的血统，但在人类那边被视为不详的象征，在精灵那边被认为沾染了人类污秽的血脉而不受待见，所以无论对于我父母的哪一方，我可能都会带来灾难吧…”
“在我懂事的时候，我就在教堂里生活了，照顾我们这些孩子的是在教堂工作的修女小姐，她们会教我们认字，语言和算数，也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会教我们经文祷告，也会给我们讲睡前的故事。”
“由于那个时候我们人类两个公国的战乱还未平定，所以吃穿用度都不是很乐观，但是修女小姐她们还是会很温柔地，给我们做吃不厌的饭菜。每当有孩子过生日的时候，修女小姐就会用面粉，鸡蛋还有农场主偶尔会送些来的牛奶做一个不算大的蛋糕，淋上年长孩子从森林里弄来的蜂蜜。”
“唔…那不就是蛋糕胚吗，实在不让我认为是很好吃的东西。”听到与餐点有关的话题，霍凯莉就插嘴道。
“也请考虑下当时我们的情况啊，反正当时我们是相当羡慕能吃到的孩子，也很希望生日快点到来，这样既能吃到修女小姐做的蛋糕，也意味着长大了一岁能尽早去找工作回报教堂，也正因为之前年长的孩子长大离开教会找到工作，每月会寄一些钱回来，我们这些孩子的日子才会好了一些了。”
“是吗，那维洛你的工作是什么？”
“冒险者。”
“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很体面的工作啊，修女小姐在流泪哦。”
“你以为半精灵能当上政员还是军官什么的？也只有冒险者这种工作才不会有歧视吧，只要能完成任务，包括种族性别在内其他一概不论，都会同等地付报酬的。”
“欸…这点倒是不错呢，我很喜欢，看来人类有的地方也没有那么不堪呐。——所以呢？维洛你有好好回报…嗯？已经快出森林了吗？还真是比我想的要快些。”
的确眼前已经可以看到两旁的树木越来越稀疏，露出了前方被光芒照射着的一条略有弯曲大道，等到马车走出森林之时，那目的地的全貌也能尽收眼底了。
那呈现庄严灰色的石质环形城墙，围绕着城中的建筑，向两边延展的尽头甚至看不到，意味着这个城的规模相当可观，厚重的两扇金属大门正开，那城门此时在两排骑士的把守下向外开放着。
城门正对着的宽广桥梁下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桥梁上也有不少行人与马车正在来往着，桥梁的尽头则是延伸出三条道路，除了维洛与霍凯莉此时在行驶的这一条，另外两条道路的行人与类似商队的马车数量相当之多，都在奔赴或者离开这座城市。
“可别吓到发愣啊维洛，因为我们走的这条路在贝亚特丽切的住宅领地内所以行人和马车相当少，可别就这样主观地认为我们去的城镇也没多少人，这座拜里丘城就算在阿鲁卡多大人的领地内，也是数一数二的繁荣呢。自然它的最高政务，也是归属本家管理。”
见维洛一言不发只是四处观望的样子，霍凯莉出言半嘲讽地提醒道，才让他默默把头点得很频。
“而且，拜里丘城中的城务官们管理着为数不多的大型魔界之门——不过维洛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足够通过军队的大型魔界之门只有魔王的命令才能让它打开，你就老老实实呆在魔界吧。”
最后霍凯莉坏笑着，温馨地提醒了自己一句。
介绍起这座城市的时候，霍凯莉的语气中也带着几分自豪，的确对于她来说，为维洛这个人类介绍有关魔界的事物都能体会到一丝乐趣。
随着马车一点点地驶向拜里丘城的大门，今天的下一个工作也拉开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