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脸别过去后,能看见窗外熟悉的天空。

一直延伸到天空尽头的蓝色,包含着对于仰望着的温柔,那象征柔和的颜色无论被远方的眺望着观望多久,双眼也不会疲惫。

天空是一成不变的,只有占据着主场的云朵,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改变着自己的身形。

那被风推动的大块白色物质,借由观望者的想象力被赋予生机,可以被描述成各种各样的形态。

这样不变的风景,自己又看了多少时间了呢。

自己喜欢一成不变的景象,不如说自己能够掌握着一切的变化,所以在眼前的所有光景,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观望着这样寂静永恒的景象,也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那也都是曾经了。

现在的话,就算是远处那片云朵,自己也不清楚它下一秒,下一分钟,下一钟头会变成什么形状了。

视野的下方出现了一只手,伸向了那大团白色的云朵,但是很明显触摸不到。

那只手怔了一瞬后,缓缓转了个圈,将掌心对着视线。

干枯,毫无生机可言——难免会给人这种印象吧,那削瘦的棕色手臂之上,已经可以肉眼可见地爬满了干瘪的纹路,如同一段枯树根一样,那样的破败不堪,仿佛下一刻就会折断一般的虚弱。

这不奇怪,这被称作衰老的现象,对于任何生物而言都是非常正常,必将走过的一个历程,这段衰老的手,也必然属于一个老者。

那是自己的手。

在反应过来自己将手直直伸向天空是一个多么滑稽的动作后,老者迟疑了一瞬,然后慢慢地将手再次垂下,放在自己的腿之上,而自己的身体,则是如古树般盘根在一张朴素的木床中,静静地坐着。

老者将白袍的宽松袖口往上拉了不少距离,遮住了他枯树根一般的手臂,只露出手掌在外,想了想后,又将双手的手掌塞入了彼此的袖口之中。

然后,老者继续抬起头望着天空。

——那团刚才在观察的不规则云朵,变成了马一般的形状。

又猜错了。

“当当。”

当自己在心中懊恼时,身后的木门被轻轻敲动。

随后,木门在吱呀声中被推开,而老者也循声投以视线。

那是一名金色长发,身穿朴素白袍的青年,但是投以视线的任何人都不会觉得他是凡庸之人。

白皙的脸庞,仿佛是一切俊美男性的原初模板般,不以嫉妒作为刁钻眼光的辅佐,是找不到任何瑕疵的,同样与天空或者大海一样温柔的蓝色双眼,在能容纳万物的同时,显露出几分领导者的锐利。

金色的长发佩戴着青色橄榄枝作成的发饰,在房间外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着,那如太阳般灿烂的金色,此时也照耀进了幽暗的房间之中。

金发青年踱步到床旁站定,他的双手捧着一个白色的小碗,碗中放着一个同样是白色的勺。

“大人,这是新生的草药,那些孩子们一定要赠予我,说是特意挑选出来品质最佳的…所以我亲手调制了药汤,还请喝下吧。”

“哼…如果你这汤有用的话,我这个位子也就别坐了。”

“呵呵,也请不要如此笃定,您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预料到的,不是吗,否则您怎会还坐在这张床上呢?”

这略显刺耳的话语却绝非虚言,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刚欲背过身去拒绝的老者又踌躇了起来,望着自己身侧的金发青年淡笑着望着自己,并双手将汤药递了过来。

长长地叹了口气,老者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金发青年见状,稳稳地将汤药放至老者的手掌中央,然后双手又轻托住了老者的手背,在确认了老者不会脱手之后,才松开了自己的双手。

老者用勺一口一口地品味着碗中浓郁的苦味汤药,一言不发,房间中只听得见老者的吮吸声,而青年却一点也不着急地站在老者身侧,带着他恬静的笑容。

待到碗中的汤药尽数饮尽之后,老者将碗往床边的圆桌一放,就又蜷缩着身躯,调整着合适的坐姿,依靠在床的一头。

“老夫有事情要委托给你,不过在那之前,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听。”

“我洗耳恭听。”

“嗯…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在你诞生之前的事情,关于一棵树。”

“树?”

望着老者那陷入过去的沉浸表情,金发青年也不多言,只是配合推进故事的讲述,那如同大海一般平静的蓝色眼瞳轻轻放在老者的侧脸之上。

只是谁人也没有看见,那平静的海洋中央,如同漩涡,如同暴风雨,闪烁着某种激昂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