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你到底是为什么想要学习剑术呢?」

就在我结束了一天的修习,坐在火堆边大快朵颐时,师父突然问了这样的问题。

「当然是为了成为父亲的剑,在战场上杀敌啦。

父亲说过,总有一天他会完成统一,结束现在的纷争的。」

我已经回答过了无数次这个问题,每一次也都是同样的答案,也是不会改变的答案。

劳累后的饥饿总是那么的有杀伤力,肉的香味不断地轻抚着我的鼻腔,让我感到食指大动。

迫不及待的用牙齿从骨头上撕下一块肉后,骨头上经过烤炙的脂肪块不停地滴落油脂,在地面上形成乳白色的液滴。

在野外风餐露宿已经成了日常,与此同时,我的剑术与身体素质也在这艰苦的环境中得到了突飞猛进式的增长。

「这样啊...」

像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师父坐到了我的身边。

师父是个年逾六十的老人,在刚见面时他的头顶还留着几根稀疏的头发,在这几年里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吗?师父...」

察觉到老人家话里有话,我赶忙吞下了嘴里的食物,小心翼翼的伸出头去看师父的正脸。

在那双饱经沧桑的黑眼珠中,是火光的映照下名为「育」的女孩写满了紧张的脸。

确实,东方人以尊师为大,如果因为自己不好的话而惹到了师父可是会遭耻笑的。

可惜那时那时,尚且年幼,还在担心自己有没有惹他老人家生气的我还不曾理解,师父将毕生所学托付给我是个怎样重大的决定。

而我的回答又是如何的令人痛心。

「我没事,育...我只是有些累了...」

即便是勉强露出了微笑,但那一道道皱纹中所蕴含的沧桑与疲惫还是那么的令人触目惊心。

「话说今天你也太能吃了吧?喏,这个也给你。」

看着我手中已经变得光秃秃的骨头,师父愣了愣,将手里的肋排递了过来。

虽然有所担心,但小孩子终究是敌不过饥饿的诱惑,老人为了转移话题而使用的小把戏也就不值一提了。

望着还在滋滋冒油的肉排,我咽了一口唾沫,将担心的话语一起咽下了肚,继续大口吃了起来。

但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再长大一些,成熟一些,不把注意力放在肋排上的话,就一定能发现...

那时师父第一次摸了我的头发。

就在我面对着跳动的火焰狼吞虎咽时,他用粗糙的大手温柔的抚摸着我沾满泥土的黑发,仔细的将上面的污渍弄了下来,再梳理整齐。

现在的我永远都无法再看见的,是他眼里不停闪烁着,如慈父般的关怀。

「育,我只说一次,你要记住了。

剑与剑术只是工具,并没有好坏之分。

无论你要把所学的东西用来做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够问心无愧。

我不会要求你用这份强大去行善或是作恶,这是依靠你的努力得来的成果,你自然有使用它们的权利。」

充满了困意,上下眼皮已经开始不停打架的我对于这番话听得似懂非懂,简单的答应过后便睡死了过去。

那年我十四岁,是跟随师父进山修习的第五年。

第二天早上,山间的太阳照常升起,可师父却没有再醒过来。

师父...

师父...

「师父!」

津弥阿大声惊呼着,从床上猛地坐起身来。

眼前没有跳动的火焰,没有慈祥的老人,只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陌生的木床、陌生的桌椅、陌生的火炉...

「是梦吗?」

正当她感到有些失落,

「疼!」

下一瞬间,颅内便传来一阵剧痛,昏睡前的记忆也随着一并苏醒了过来。

芙雷卡·法洛斯、「神圣」、「裁决之银」...

「到最后还是输了吗...虽然从现在看来是得救了的样子...」

确实,在那种情况下如果完全败北了,自己肯定会被杀掉。

自己没有死,就意味着后来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吧?

身体已经回复的差不多了,

缓和下来后,脑中的疼痛也减弱了不少。

但这并称不上是个好消息...

大概是睡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吧?

呼吸着屋内沉闷的空气,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出去走走吧。

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渴求着新鲜空气,受到这样的欲望驱使,她站起身来,推开了房门。

外面是一个宽敞的大厅,虽然一旁的壁炉里柴火还在劈啪作响,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气温比起房内还是低了不少。

早知道就穿件外套再出来了...

正当津弥阿想要走回房间时,

「哟!」

传来了中气十足的女声。

她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扎着长长马尾,带着黑色眼罩的独眼女人正伸着懒腰,一副被吵醒了的模样。

「总算是醒了啊...

话说你可真是睡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呐,你那两个小姑娘成天就为了你跑来跑去,

像麻雀似的,吵死人了!」

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不过女人的语气间却没有任何的不满。

小姑娘?是说的赛涅娜和维拉吧?

「要喝点什么吗?」

从椅子上坐起身来,女人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看来虽然守夜已经成了日常,不过看起来椅子坚硬的靠背并不是能够随随便便就习惯的东西。

「要喝什么吗?」

揉了揉被硌得有些酸疼的胳膊,德法利安从橱柜中取出了一对茶杯。

「啊...随你的方便就好。」

万能的回答。

不过就算不这么说,能够准备的也只有白水和茶叶罢了...

叹了口气,德法利安把盛着清水的茶杯端上了桌子,也算是省去了加热的麻烦。

「初次见面,我叫德法利安,目前姑且算是这里的管理人。」

「你好,我叫...」

虽然打断别人的自我介绍算不上什么礼貌的行为,但看样子德法利安对这些小小的规矩不太上心。

「你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就不用再介绍了。

相较之下,我想你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吧?」

原本还在担心对方会不会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不过看来完全是自己多虑了。

换种说法,像这样简单而粗暴,直奔主题的交流方式是津弥阿求之不得的。

「那么,我到底睡了多长时间呢?」

也许是察觉到对方身上像是同类的气息了,德法利安也轻笑了一声,刚才还略带严肃的语气放松了不少。

「那可真是挺长的一段时间了。」

就这样,在漫长的对话终于告一段落,两人面前的水杯已经满了又干,干了又满,

远方的地平线上,也已经出现了一抹明亮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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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以往一样,赛涅娜早早地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完毕后便准备出门晨练。

「还是和以往一样努力呢,我亲爱的弟子。」

先于鸟儿的鸣叫,向她问候的是久违的声音。

在渐入深秋的寒意面前,穿着单薄的睡衣晨练似乎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清晨的微风伴着露水的残余,却并无半分潮湿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但此刻的赛涅娜并没有闲心去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晨光的间隙中,有人微笑着朝她张开了双臂。

那是她一度怀疑自己再也见不到的人...

「津弥阿老师!」

为什么以前没能发觉呢?

津弥阿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让人安心到想要再一次睡过去。

啊...真是太好了...

她由衷的这么觉得。

轻轻地抚摸着赛涅娜长长的头发,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津弥阿的眼中满是疼惜与安慰。

这段时间你一定很辛苦吧?

还要让你来照顾我,真是麻烦了哦...

「抱歉让你久等了,

赛涅娜。」

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激动,津弥阿说出了自己此刻最想说的话。

「你已经长成了一个如此优秀的人呢,赛涅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