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上场了,紧张吗?要不要喝水?还是要吃点什么?哇呜...」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不过维拉表现得比身为主角的拉兹法娜还紧张一百倍。

看到她颇有些好笑的反应,想必就是再怎么烦躁的人也会忍俊不禁。

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达成了目的吧?

「安心吧,维拉,只是上去走个过场而已,不会有问题的啦。」

听着外面观众们的欢呼声,拉兹法娜深吸一口气。

要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

可是,

令她感到压力的除了担任花魁以外,还有其他的事。

不,应该说真正让她担忧的也就是那件事了吧?

但是,

要是没有来这里就好了。

尽管满怀着不安与忐忑,拉兹法娜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她可以理所应当的将一切都告诉津弥阿,说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可是她说不出口。

她在害怕,害怕津弥阿会反对。

大概我也是打心底里的期待着见到她吧...

答案显而易见,大概只是个多余的词罢了。

无法驱散这样的念头,也就没办法宽慰自己了。

这样会害死自己的同伴吧?

这样就对不起拼命逃出来的赛涅娜她们了吧?

即使这样,她也无法逃避,也无法回头了。

原因很简单,

并不是她缺少独自赴死的勇气,

而是一个人缺少胜算。

外面的火光透过缝隙投进了后台,有些刺眼...

果不其然,借着台上大力吆喝和观众的欢笑做掩护,津弥阿带着赛涅娜悄悄地来到了后台。

「有不好的家伙来了,乘她们还没发现,我们先离开吧?」

尽量压低了声音,津弥阿打算伸手去拉维拉,看来是一刻也不准备停留了。

看起来事情正在朝着与拉兹法娜期望的相反方向发展。

「不可以!」

等到三人投来了怪异的目光,她才发现发出惊声尖叫的正是自己。

感觉到有些失态,她故作冷静的清了清嗓子,大脑却一刻也没有停下运转。

得想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所幸这不是件难事。

并不用绞尽脑汁,略作思考后,她马上便从大把大把的理由中挑出了一个最像模像样的出来。

「因为这样的话,大家就会察觉到我们的真实身份。

虽然这也算是我的责任,但我们现在也不得不考虑这一点了。

等到村民们把我们和盘托出,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拉兹法娜不敢相信这反对的声音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不得不承认,这相当占理。

而从大家的反应就能知晓,这起作用了。

津弥阿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听着外面传来篝火燃烧发出劈啪作响的声音,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看了这么多表演,相信大家也有些累了吧?

但是好戏才刚刚开始哦!下面,就有请我们最美丽的花魁小姐登场,为我们奉上最虔诚的祈祷!」

前台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

刻意加大的嗓门正是为了提醒拉兹法娜。

没有任何犹豫,拉兹法娜和门口的津弥阿和尚且不清楚状况的赛涅娜擦身而过,朝舞台走去。

但她没走两步便遭到了阻拦。

「津弥阿,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

我们是逃不了的。」

面对一声不发,紧紧抓着自己手腕的修女,拉兹法娜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因为她害怕让三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悲哀表情,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说的没错,拉兹法娜。

但是如果你欺骗了我们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该说不愧是津弥阿吗,敏锐的直觉马上便嗅到了那一丝不对。

而也正如她所言,拉兹法娜确实隐瞒了一些不该隐瞒的事。

而且,她本人也另有打算。

在前台的主持人再三催促后,津弥阿总算是松开了抓住对方的手。

「这是个机会,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这么说着,对津弥阿,也对自己。

在拉兹法娜带上那个看起来颇有些滑稽的棕榈木花雕面具时,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听从理性的召唤,转身逃掉。

「但是我是绝对不会让我的弟子和朋友因为你的无聊冲动而献出生命的,你也一样。」

「我知道了。」

在人们的喝彩声和火光的映照下,作为花魁小姐的拉兹法娜闪亮登场了。

她还认得出我吗?

她还记得我吗?

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从昨晚开始,这几个问题便不停地盘旋在拉兹法娜的脑袋里。

而这份压抑的情感,也终于在今天的某个时刻迎来了爆发。

按照活动组织者的吩咐,拉兹法娜早早地就来到了舞台布置处,准备迎接彩排。

说来有些滑稽,费了大力气选出来的花魁小姐需要做的也只是把手中的种子撒进篝火里,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罢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活动前几天来到这里的赛涅娜一行人才能够参与比赛吧?

整个活动的流程并不复杂,只是听了乡长讲一遍她便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到时候我们的主持人会提醒你的,你只需要在女孩们的簇拥下从后台走出来就是了。」

像是生怕拉兹法娜搞砸了,乡长不断地叮嘱着她,还告诉主持人对她多加照顾。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拉兹法娜便准备转身离开了。

不就是走个过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一向是个反感约束与规矩的人,况且说白了这也不是什么繁琐的工作。

说到底,她们的目的也就只是那支香料罢了,既然奖励已经到手,闹腾出风头的事交给津弥阿就好。

「喂!你可别不当回事!今天可是有白教廷的第一修女,芙雷卡·法洛斯大人大驾光临!到时候搞砸了可就全完蛋了!」

等等,他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芙雷卡会来?

拉兹法娜停下了懒散的脚步,回头难以置信的看向老人。

「你说的就是那个,那个圣修女,作为女王钦定的救国圣女的芙雷卡?」

听着拉兹法娜充满震惊的语气,乡长有些不屑的擦了擦鼻子。

「那还有错?我这个老头子还敢开芙雷卡大人的玩笑?我们这个小地方能迎来这等大人物可是祖上三辈都享受不到的荣光,要是因为你惹得芙雷卡大人不高兴了,我可拿你是问!」

和昨天懒懒散散的态度截然不同,乡长看起来是动真格了,公鸭嗓发出的刺耳声音隔得老远也能听见。

「哦...哦...」

敷衍的应和着,拉兹法娜的脑子已经被各式各样的想法占领了。

无视了老人接下来「果然不该让外人掺和」还有「早知道就好好选花魁了」之类的吐槽,她朝家的方向走去。

就在几分钟前,她在还怀疑昨晚自己是否是看错了,是否是出现了幻觉。

如果只是幻视的话,那为此而折腾了一个晚上就有些可笑了。

但现实往往让人笑不出来。

是真的啊...

她真的要来了...

恍惚之间忘记了自己的立场,拉兹法娜陷入了名为回忆与思念的漩涡之中。

有的时候,两个人在时隔多年再次见面时,才会发现彼此已经不那么在乎了。

而有的人,在时隔多年再次见面时,才会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的思念对方。

午饭一如既往的丰盛,芭丽老人不停地往自己的碗里盛菜,但她并提不起什么胃口。

下午津弥阿借着参观舞台的理由带着赛涅娜和维拉出门了,拉兹法娜因为自己已经去排练过了而谢绝了邀请。

将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拉兹法娜摸索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寻找着某样东西。

她并不是个邋遢的人,那个东西很快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已经过去了多少个日夜,原本光滑而发亮的黄铜表面也生出了锈斑。

即使再怎么打磨,再怎么爱护,这也是无法避免的。

就与两个人的关系一样,随着时间流逝,会不可避免的产生隔阂。

这是一只常见的生长香料,能让刀刃上生出藤蔓与花朵,严格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

任意植物的种子与泥土加上精灵尘,就是这支香料简单而又朴实的配方。

虽然普通,但这却是拉兹法娜对香料产生兴趣的原因,也是对于她来说无比珍贵的宝物。

取出内兜里的银剑,将这支香料放入熔炉中。

时隔多年,袖珍而精巧的剑刃上再一次盛开了花朵,蜿蜒的藤蔓一直垂到地板上,给房间增添了不少生气。

指尖传来的冰凉的触感终于让拉兹法娜回想起了自己是谁。

黑教廷的战斗修女,双面的医师。

而芙雷卡呢?

法洛斯家的女儿,白教廷的首席战斗修女,救国的圣女。

她来到这里绝不是为了观看一场小小的收获祭表演,亚多镇的噩耗看来已经传到了首都那边。

是的,噩耗。

对于白教廷来说,他们损失了宝贵的战力。

对于黑教廷的人们来说,他们失去了重要的伙伴。

只要解决他们的老大,想必这些破事就能告一段落了吧?

这听起来像是个玩笑?

拉兹法娜这么想着,但怎么也笑不出来。

不仅是因为其难度之高,几乎不可能。

更是因为,

她明白,自己只是单纯的想要再一次见到她而已。

其他的一切,都是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

「我真是个恶劣的人。」

她发出自嘲似的轻声呢喃,将香料瓶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