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剑。

这是她为自己这柄造型奇异的剑和这种奇怪的技艺取的名字。

但是

不同于「岚之剑士」那强大的威慑力与旋转的剑刃所带来的巨大杀伤力,

伊丽丝其实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人。

在闲暇的时刻,她会帮着教廷的园丁一同照料花草,虽然很多时候都在帮倒忙。

作为一个农家出生的孩子,在加入白教廷,并历经磨炼成为一名战斗修女的那一刻,她便已经舍弃了过去的一切。

或许还残留在心中,对某位男性的爱慕之情。

晚饭时端上餐桌的佳肴是什么味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都不记得了。

留下的,只有伊丽丝这个名字。

在看着自己讨来的第一株白水仙枯死在床边的时候,她狠狠地哭了一场。

看来,就连对于植物的亲和力也已经完全舍弃了她吧。

她第一次产生出了名为失望的感情。

而这种感情,也没有持续多久。

庆典上的刺杀事件点燃了整个雷斯特王国。

伊丽丝也由衷地感到愤怒与不满,不明白为何黑教廷想要杀死女王。

因为女王的仁政与合理布局,整个雷斯特王国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势。

「黑教廷的信徒们想要加害王国,颠覆现在的大好局面。」

她听着这样的话,对于异教徒们心生憎恶。

她参与了清剿行动,尽管她从前连一只猫也没有杀过。

在庞特领,她第一次遇见了敌对的战斗修女。

本着你死我活的心态,她用真空剑连人带剑将对方切开了。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真空剑能够把银剑也给破坏掉。

随着双手不停地沾满鲜血,她变得战功卓越,成为了剿灭异教徒的一把好手。

但与此同时,她也发现了。

黑教廷的人们并不像她听说的那样穷凶极恶,残暴至极。

很多时候,身着黑色长袍的战斗修女们不得不为了同伴挺身而出,哪怕是失去自己的性命。

起初她并不以为意,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定是正确的。

认为自己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而舞剑。

然而...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这是她听到最多的一句话。

在切开敌人武器时,在破开异教徒喉咙时,在掐死黑教廷的帮凶时。

这天早上,她一如既往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那盆快要枯死的金穗兰。

自己在教廷内的知名度越来越高,「岚之剑士」的名号成了镇压榜样的宣传。

不知为何,后院的老园丁不再愿意和自己接触了,开始有意的回避自己。

这株金穗兰是以前还能和老人攀谈时讨来的,已经命不久矣了。

为什么?

她拷问着自己的内心,却找不到答案。

失望...不,应该说是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就在这时,

「拉斯法纳领内发现了一伙异教徒,只要做五六个小时的马车就能到了,我们得赶快!」

她听到有人这么说。

「我也去。」

出乎意料的,真空剑没有和以往一样将对手的武器肢解。

剑刃碰撞在一起,发出金铁交击之声与四溅的火花。

看来是和那个不知名的香料有关系了。

她暗暗地这么想着,再一次进攻无果后拉开了身位。

赛涅娜的剑上闪着和刚才香料一模一样的金属光泽,似乎是强化了剑身,才不至于被「真空剑」给切成两半。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浑身沾满了灰烬,同伴也已经尽数身亡,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赛涅娜却意外的顽强。

究竟是什么支撑这个家伙站到这里的?

伊丽丝不禁开始揣测。

无法否认,她对于同伴烧毁旅馆,波及无辜的做法十分不满,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掩盖方法。

「看看你还能支持到什么时候吧?」

察觉到了对方的疲惫,伊丽丝再次发动暴风雨般的攻势,不留给赛涅娜一丝的喘息时间。

一次次的剑刃相交,进攻方与防守方不停交换,双方陷入了稍不注意便会人头落地的紧张局面。

但这样的僵局并没有持续多久...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赛涅娜收到的伤害远比伊丽丝要大得多。

在一次次辗转之间,从一开始的势均力敌,再到专注放守,到现在已经有些应接不暇了。

真空剑的气流不停地在她的身体上划出细小的伤痕,虽不致命,但也在不停地削减赛涅娜的体力。

胜负已经见分晓了。

或许在全盛时期,鹿死谁手还难得一说,但现在看来是大局已定。

很难想象缺乏实战经验的赛涅娜是如何能够与伊丽丝这种老手打得不可开交的。

伊丽丝决定采用保守的战术,不留给敌人任何机会。

持续的压制下,赛涅娜就像是风雨中的残荷,稍不注意就会殒命。

但就在伊丽丝也觉得自己稳操胜券的时候,

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赛涅娜的背后是熊熊燃烧的旅舍,按理来说应该无人靠近了才对。

然而,

浑身湿透,冒着蒸汽,但衣服一角依然带着火焰。

刚才被赛涅娜打在墙上的男人从火焰封闭的大门冲了出来。

男人满面尘土,怀里还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

这真是生命的奇迹,这样一个脆弱的小生命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存活下来的?

一块烧焦的木板晃动几下,从二楼坠落。

不偏不倚的,正好就在男人的头顶。

而男人全然不知,依然匆匆的往外奔走。

再一次弹开了赛涅娜放守的剑,伊丽丝知道她已经无力抵挡自己的下一次进攻了。

伊丽丝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那些被她杀死的人们,死前的哀嚎,死后的惨状,都还历历在目。

被大火吞噬的旅舍,烧焦的尸骨,她没法忘记。

「啊啊啊!!!」

等到她意识过来,自己正在大叫着,将手中的真空剑投了出去。

旋转的剑刃精确无误的切开了木板,让它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为什么?

那一刻,她知道了答案。

行动先于思考,这证明了她还是一个心存善意的人吧?

她如此安慰自己。

失去了武器,自己也就的的确确的沦为了砧板上的鱼肉,任凭对手再怎么脆弱也能轻易地杀死自己。

死于异教徒之手吗?

罪孽深重的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的自己,就这么迎来谢幕也不错。

她突然想念起了自己房间窗台上的那盆金穗兰,可以的话真想看看它再一次开花的样子。

不过大概已经没有机会了吧?

仿佛已经能听到剑刃破空的呼啸声了,仿佛已经感受到利剑切割皮肉的痛感了。

她闭上了眼,张开双手向后倒下。

迟迟的,死亡还没有降临。

她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被夕阳与火光染得鲜红的天空。

「为什么?」

有人拉着自己的衣领,将伊丽丝整个人拽了起来。

秀丽的脸蛋上沾满了泥灰与鲜血,双眼中透出令人生畏的愤怒。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呢,或许就只是不想杀你...」

「为什么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为什么就连我们跑到这里来了也不放过!?」

打断了伊丽丝的话,赛涅娜用嘶哑的声音怒吼着。

看向伊丽丝抛出剑的方向,赛涅娜瞬间便明白了。

但也正应如此,更让她感到出离愤怒。

「同样是父母所生,同样是成长至今,为什么你们就能轻易地剥夺我们的生命!?」

手中的剑上闪着寒光,映着燃烧的火焰。但赛涅娜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剑刺下去。

「明明你也想着保护别人,那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啊!?」

像是自暴自弃一般,赛涅娜松开了抓住对方的手,两人一同跌坐在地。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她们的老大想要刺杀女王,我们作为正统教派就能对她们所有人一概论之,降下制裁吗?

真的可以吗?

伊丽丝当然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回答自己罢了。

「我当然知道啊!这些事情!我怎么知道为什么非得杀害你们不可!?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穷凶极恶!?」

连珠炮似的抛出疑问,也不知是想要谁来为自己解答。

明明自己只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明明自己只是为了守护自己的信仰。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啊!」

像是被拔去了羽毛的鸽子,

伊丽丝大声控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