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哎哎哎！成海，你聽我解釋……”
“你個反骨仔，偷老子槍也就算了，還一晚上都沒回來，想造反是吧？”
這讓人打寒顫的慘叫聲，便在孤城的中央廣場響起。
墨成海一手拽住卡納斯的后領口，一隻手作勢要打，卡納斯則擦着冷汗，企圖解釋。
二人身傍，是孤城組織內的眾多骨幹層，斯塔克，葉敏二人也在其中。
遠一些的人群里，似乎還有許嚴許肖兄妹。
正對眾人的，是一艘約三十米長的黑色小形星艦。
眾人正冷眼打量着這龐然大物，地面人對於其口中的“海德兒”人一向是不待見的。
“噗——嗤——”艙門打開的聲音，已換上黑色制服的衛澤青從其中走出。
褪去了黑色風衣的他，身材顯得十分修長，配上一頭銀髮，加上清秀的臉，總讓人覺得此人有些過分的……娘。
“還走不走啊！”
他遠遠喊道。
墨成海鬆開了卡納斯，整了整風衣衣領，從口袋中摸出一棒裝物，悄悄塞進卡納斯的手裡。
“這是……”
卡納斯當然知道這是什麼。
“拿着，你昨晚在他們星艦上沒找到吧，這是我槍上的，會用到的。”墨成海壓低了聲，張開雙臂攬住了卡納斯，旁人看上去兩人就像在作簡單的告別。
“那……”
“衛澤青是我舊友，他不會害我，但他，不適合我們的立場。”
“他沒有經歷過抵禦紀元，不會懂的。”
“知道了。”
卡納斯如是回到。
墨成海鬆開了卡納斯：“那我走了。”
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很大，像是故意在讓什麼人聽。
隨即又壓低了聲：“別忘了，地球才是永遠的家。”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卡納斯一眼，回頭，向星艦走去。
“等等。”
卡納斯拉住了墨成海，
“你走之後，我可能很快就會去冬眠，”
“此一別可能是……”
“滄海桑田罷了。”墨成海笑了笑，擺了擺手，向前走去，再也沒有回頭。
起風了，沙塵模糊了那個人的身影。
“首領！”
墨成海走遠了，斯塔克卻大聲叫喚起來。
墨成海在風沙中停住了腳。
“全體……”斯塔克的聲音在空曠的廣場上迴響。
“敬禮！”他站直身體像風沙中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敬禮！”齊刷刷地聲音成了一片。
許嚴許嚴二人一愣，也慌忙裝着樣子跟上。
人們看見風沙中的身影轉了個身，也向他們敬了一個禮，便匆匆回頭。
這裡的孤城成員都清楚，“孤城”這一組織背負的到底是什麼，正因如此，他們每個人都明白，孤城的“首領”一職意味了什麼，他們打心底敬佩這個男人，更欽佩他的夢想。
“走了。”沙塵中傳來一聲平淡的告別。
人們注視着黃沙中的影子，看着那個影子越來越淡，直到消失。
艙門閉合的聲音。
然後，大地開始震動，那是星艦起程時產生的巨大力量，沙塵飛舞得更加歡快了。
人們看見一陣強烈的藍光從沙塵中迸發出來，隨即一道黑影，從中直直竄起，然後，緩緩加速，在天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消失在了天際。
卡納斯低下了頭，他的手上，則是一支拇指大小，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管狀物
——能量晶核。
此時的星艦中。
墨成海將風衣脫下，隨手扔在了駕駛位上。衛澤青瞄了他一眼：“喲，鬍子剪了？”
“那群孩子不喜歡。”
此刻的墨成海，下巴上的胡茬剪了個一乾二淨，比起先前的頹廢感，多了幾分幹練的色彩。
“有空把頭髮也理理，不然像什麼樣子。”
墨成海白了他一眼：“娘炮。”
“嘿，我給你點建議，你還……哦，對了，星艦的權限我給你了一份，看看吧。”
星艦內的房間是互相獨立的，時刻的駕駛室內，只有墨成海與衛澤清。
“話說，成海。”
衛澤青正對着一張巨大的全息屏進行着操作。
“怎麼。”墨成海則在四下打量着駕駛艙。
“好久沒上過星艦了吧？”
“對啊，怎麼？”
“我這艦，怎麼樣？”衛澤青神色上有幾分得意。
墨成海拍了拍駕駛位：“改裝艦？”
“對，原形是海鷗—97護衛艦，去掉了后擋板，換掉了原來的海鷗系列引擎，重新裝載了ad-mpk-4(ad指advance,英文中指武裝部隊前進，這裡是推進型引擎的意思，mpk是生產該引擎的實驗室英文縮寫,後面我會提到有關於本書當中的物品命名)，同時配備鳥式反應堆十代以提供動力。”
“那后擋板的載重空缺讓你換成什麼了？”
“來看看這個。”衛澤青指了指左側舷窗，那裡懸掛着一挺長約七米的百管轉輪機槍，“卡農系列—375重型掛載式轉輪機槍，一次性填彈量可達兩萬發，太空有效射程在十五千米左右。”
“如何？”
墨成海沒有回應，而是用手指在操作台上劃了划。
“用的是原來的系統？”
“嗯，海鷗系列的操作系統相當經典，髮指令很簡單。”
“白痴。”
墨成海翻了翻白眼
“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白痴，這船算是讓你改廢了。”
“怎麼可能？我保留海鷗系列的高強度前護甲，拆掉后護增強動力系統，提高機動性，卸掉護衛艦壓根用不到的遠程能量武器，換為近距離殺傷力更大的機械武器，這樣改裝，在正面對敵時兼俱了機動，防護，進攻性質，怎麼會有問題。”
“怎麼，想跟我較量較量艦船改裝？”
“來啊，你想怎麼玩兒？”
“當然是賭一賭，我指出這艘船三點以上的問題，我每指出一點問題后，你摸着自己良心評定其對錯，若這一點說服不了你，這一點就不算，說不滿三點算我輸，我腰上的槍歸你，你早覬覦已久了吧？”
“你贏了呢？”
“要是我贏了，你也得給我一樣東西，這東西我來定。”
墨成海露出陰險的笑容：“賭不賭？”
“賭！當然賭！”
“行，那麼……”
墨成海依着牆
“首先，海鷗系列護衛艦，其原設計理念是在保有護衛艦本身的高機動性這一基礎上，增添艦體的綜合防禦力，97的原型艦通過巧妙的護甲設計可以說完美的達到了這一要求。”
墨成海的金屬臂在駕駛室的牆壁上敲了敲。
“原艦裝配了四支射程在四十千米左右的激光武器，與兩支小型自瞄機炮。以上是原裝武器的配置，因兼具遠程火力，高防禦，且不失機動性，而被稱為“自由炮台”。”
“但這也是其被人詬病之處，明明是一台護衛艦，卻有接近巡洋艦的射程與威力，顯得過於不倫不類。”
“你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啊？……嗯”突然被問到的衛澤青有些發愣
“所以你的改裝的確使它更像護衛澤了。”
“但是……其實很多人沒有明白海鷗系列設計的本意。”
“啊？”衛澤青一臉訝然，這種話他是第一次聽。
“海鷗系列的設計本意，並非讓駕駛者憑藉高強度護甲與敵艦死磕，而是重在其上六支武器與護甲的配合。”
墨成海走到了駕駛板面處，從口袋中取出一支煙叼在了嘴裡。
“給個火。”
“嘖……你還真麻煩。”
衛澤青將金屬打火擊湊了上去。
“你的改裝所存在的問題，大致有以下幾點。”
墨成海吸了口煙，將其輕輕吐出，那煙幕緩緩上升，在觸及金屬頂壁后，便突然消散得無影無蹤。
“第一，97原本用的是st系的小體量推進器(stable穩定的，此指穩定型推進器。)為了有更多空間裝載體量更大的推進型引擎提供大推力，你卸掉了後置護甲，本意是以前置的高強度護甲正面對敵，然後以強勁的機械武器瞬間殺敵。你是不是認為太空戰當中後方不可能出現敵人？”
“的確，這個思路幾乎沒有問題，太空中每次改變飛行姿態與飛行方向，都要消耗相當巨大的能量，也只有體量較小的護衛艦與巡邏艇可以做到迅速轉向與自由飛行，但想繞后突襲，考慮到太空站巨大的戰場尺度，及雙方密集的偵查系統，幾乎不可能。但你忘了……”
“導彈。”
墨成海看着衛澤青，重重吐出了這兩個字。
“在敵艦探測到你的動力系統毫不設防的時候，只要對方掛載一發導彈，就可以用制導系統鎖定住你的動力系統，一但命中，動力系統在無護甲狀態下必定損壞，失去動力的星艦，在宇宙中不過是一具棺材罷了。”
墨成海將手中的煙頭掐滅，在操作台上輸入了幾個指令，從一側的牆壁中彈出了一個小金屬盒，墨成海將煙頭扔了進去，回過頭看着衛澤青：“認嗎？”
“行，這算一點，繼續。”
衛澤青捏着下巴點了點頭。
“第二，問題仍在引擎上，97本來用的是st系的引擎，配合鳥式七代反應堆，輸出穩定平緩，加上安裝於艦船各處的轉向引擎，足夠完成各種飛行，速度可能略有欠缺，但其護甲強度增添了容錯率，足以彌補。”
“你選用鳥式十代這種更大輸出功率的反應堆，同時加配ad系大輸出量引擎，乍一看一點問題也沒有。”
“但是，你的轉向引擎，沒換吧？”
墨成海緩步向衛澤青靠近，臉色陰沉。
“呃……對，超出本來預算了……”衛澤青警覺地後退了兩步，只覺得臉面上有點掛不住。
“白痴！”
墨成海厲聲道。
“經過計算，不難發現，在你的引擎輸出功率達到85%時，轉向引擎提供的力量壓根不夠你的減速或者轉向，這個時候你的護衛艦隻能一直往前，如果關閉推進引擎，將能量提供給前方的減速引擎，你至少要滑行九百千米才能停下，這個距離，放在戰場上差不多是從我方先頭部隊一直到對方中陣的距離。怎麼，你是想用護衛艦撞人家旗艦去？”墨成海陰沉的臉已經快要貼到衛澤青臉上了。
“這個……”衛澤青後退了幾步，背已經貼在了艙壁上，撓了撓微紅的臉，頗有幾分不好意思。
“第三，”墨成海擺出三根指頭在他眼前晃了晃，“原本的海鷗97，搭載了六支武器，而你卻只掛載了兩支，讓我猜猜……”
“計算機運算量不夠了吧？”
“對……的……”
衛澤青將眼神向外偏在一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原本搭載的六支武器，都帶有自瞄系統，故然，這對武器的攻擊力有一定影響，但可以大幅減輕艦載計算機的運算量負，而你為了追求攻擊力，安裝的是兩支純機械武器，那麼機械武器的彈道計算任務，就全部落在了艦載計算機上。”
“海鷗系列為了追求防禦，本就對於艦載計算機的體積進行了縮減，其運算力本來就不如其他的艦船，再用這種消耗大量計算力的純機械武器……”
“你就不怕和對面火拚的時候，計算機死機嗎？”
“這個……你聽我……解釋……”
“砰。”
墨成海一把將衛澤青摁在了牆上。
“哎喲！”
“你上戰場跟敵人去解釋啊！上面這三個錯誤，特么一個，只要一個，就能送了你的命！你在把戰爭當成兒戲嗎？”
墨成海的眼神中像是燒起了一團火。
“我……”面對墨成海的質問，衛澤青無法回答，他的眼神也暗淡下來。
“我警告你，我這次回來……不希望，再看見有人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喪命了。”
墨成海重重的將衛澤青摔在地上。
“我知道了……”衛澤青雙目無光地站了起來，“抱歉，是我太不把戰場當一回事了……”
墨成海背對着他，沒有說什麼。
他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金屬，長嘆了一口氣。
“馬上要進入折射層了，讓下面的人準備一下吧。”墨成海平靜了下來。
“知道了……”衛澤青似乎還有些緩不過神，蹣跚着步子向操作台走去。
墨成海看着操作台前的身影，用只能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說到：“對不起，只是這次，我不想再看見有人死去了……或許我早就……不適合戰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