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那片遥远的树林里,时间恢复了正常的流动。由于约书亚的倒下,困住杜兰达尔的时间闭环也自然解除了。

“迷雾……消失了?”

“还有怪物也是。”

丽贝卡放低战锤,这一次再也没有更多蛊雕向她袭来。

“我们得赶紧回庇护所看看。”伊甸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传送阵紫罗兰色的光芒把大家送回到了那个名为庇护所的平行空间,那里静得出奇,阴云密布,而且花园里的花朵开始枯萎。找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见到辉夜和伊芙的身影。

“这里究竟是怎么了?辉夜,还有伊芙……她们去了哪里?”丽贝卡很困惑。

“这是辉夜防身的……?”

童梦捡到了遗落在地上的那把瓦尔特手枪,把它交给了丽贝卡。

“没错,这是约什给她的。可是,怎么会……”

“你们看!”

伊甸在角落中发现了残破不堪的猞猁布偶。

“……这究竟是谁干的?”丽贝卡捂住了嘴。

伊甸捡起布偶,轻抚着它的身子,把一缕灵力注入了它的体内,那双黯淡无光的异色瞳这才恢复了一丝光彩。

“拉斐尔,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丽贝卡问道,“辉夜和伊芙在哪里?”

“是司祭大人袭击了我们,还带走了先知大人和伊芙。”

“胡说!约什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是真的……”

猞猁把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家。

“这不可能……”丽贝卡摇着头,目光呆滞。

“他们现在会在哪儿?”童梦问。

“大教堂,他应该在那里。”丽贝卡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是选出新的司祭长的日子,也是对约什来说最重要的日子……我真希望他不要做傻事。”

到达的时候,教堂已经倒塌,在那里等待着她们的是一幅地狱图景。

除了满地碎石和血污以外,还有四处散落的肉块、内脏以及人类的骨骼,可就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伊芙!”

童梦看到了被丢弃在地上的同伴,赶忙跑上去。

“伊芙没事……”虚弱的少女说,“可是辉夜姐姐……你们一定要救她!”

“快看天上!”丽贝卡指着上方。

天空中有一群巨大的飞蛾般的怪物正飞舞着,交织成凌乱无序的网。虽说这些眷族的活动方式几乎毫无规律可循,但似乎簇拥着什么东西,把它捧向高远处。

“那是……一个蛹?!”

童梦好不容易才看清那东西的模样。

“先知大人就在上面,就在那个蛹的里面。”猞猁说。

“你确定吗?”童梦问。

“嗯,我能感知得到。”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丽贝卡率先提起战锤,张开霜之羽翼,冲向了群魔乱舞的天空。伊甸轻轻放下猞猁布偶,和童梦一起跟了上去。

圣女们在空中与堕天使的眷族缠斗着,虽然每一秒钟都有许多魔物化作齑粉,但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而且丝毫也不畏惧死亡。这些魔物如飞蛾扑火般涌向她们,阻挡着前进的方向,让她们举步维艰。

“可恶,如果小美耶在这儿就好了!”丽贝卡抱怨道。

地面上,摆脱了禁锢的伊芙逐渐恢复了力量。微光汇聚成的稚嫩翅膀倔强地扑闪着,带着她离开地面、飞向天空,小巧的身子在敌群中穿梭,灵活地躲避着怪物的拦截。可就在她距离蛹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堕天使亲自挡在了她的面前。

“拜托了,阿卡先生!”伊芙卯足全力呼喊。

巨大的玩具熊骤然出现在高空中,猛地砸在了堕天使的身上,与之扭打在一起。趁着这个间隙,伊芙撕开了表面,到达了蛹的内部。那是一个巨大的、漆黑的空间。

“辉夜姐姐,辉夜姐姐!”伊芙一边探索一边呼喊。

“伊……伊芙?呃——”黑暗深处传来了回应。

辉夜的声音听起来痛苦且虚弱,还在微微发着颤。顺着急促的呼吸声和带着哭腔的呻吟,伊芙找到了她,却险些被眼前的情形吓坏。辉夜的腹部又鼓又胀,像是临盆的母亲一样,只是她孕育的绝非希望……

“辉夜姐姐……你怎么了?!”

“求求你……帮帮我。”辉夜强忍着剧痛,泪水从眼角滚落,“别让它……绝不能让这个东西生下来……呃——拜托了,伊芙……杀了我!”

“可是……”

面对这一幕,伊芙全然不知所措。

“快呀,拜托了……啊——!”

辉夜拼命地挣扎着,她的每一寸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

在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诞生了。与其说那是一个新生的赤子,倒不如说那只是一团无形的、流动着的色彩罢了。

“伊芙……”经历了地狱的辉夜终于暂时解脱,“一定要……杀了这个东西……不能让它离开这里……”

从辉夜体内诞生的那团色彩不断向周围散发出绮丽的光芒。

“这是什么?”伊芙问。

“这是……将会毁灭这个世界的东西。我……辜负了神明,辜负了人类,也辜负了伊莎……我不仅破坏了世界的法则,还孕育了灭世的魔物。我……罪孽深重,所以,请你把我也一并处决吧。就算是粉身碎骨一万次,也无法……无法赎清这样的罪孽……”

“才不是,辉夜姐姐是好人。”伊芙说,“你一直关心着我,关心着所有人的安危。为了守护这个世界,宁愿背负痛苦与悲伤,甚至愿意牺牲生命。这样的你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罪人呢?”

“你不明白的……”

这时候,堕天使回来了。

似乎是因为孩子的诞生而兴奋不已,它的身体如同痉挛一般剧烈地抽动着,发出尖锐无比的叫声,它迫不及待地把蛹表面的裂口撕得更大,想要尽快钻进来。

“快点,来不及了……杀了我,杀了这个‘孩子’!”

“不,伊芙明白的。一直以来所有人都把伊芙当做怪物,就连爸爸妈妈也害怕我。是辉夜姐姐让伊芙感受到了幸福,是大家让伊芙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虽然伊芙还是个小孩子,但也知道善与恶的区别,也知道只有爱才能回报爱……

“所以,今天就让伊芙用自己的方式来回应你吧。”

“等等,伊芙,不要!”

辉夜似乎意识到了伊芙想要做什么,但还没说完,就被一股纯净的灵力抛了出去。坠落的过程中,伊甸穿过紫雾稳稳地接住了失去知觉的她。

几乎与此同时,堕天使已经完全钻进了蛹的内部。它没有理会伊芙,只是用那两只灰色的、干瘪的手,爱抚着那团流动的色彩。

“艾尔,亲爱的妹妹。”一旁的伊芙喃喃自语,“我现在就还给你自由。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也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或者是任何东西挡在我们中间了。”

说罢,辉夜在她的心灵世界构筑的灵力壁垒轰然倒地,“孪生姐妹”艾尔在她的面前现形。她与伊芙有着一样的相貌,只不过樱色的头发换成了白色,蓝色的眼睛换成了红色,粉色的衣裳换成了黑与白相间,恬静的笑颜换成了狂暴的怒容。

伊芙与她相拥,任由对方把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吞噬。

正如约书亚所预言的一样,这样的融合引发了灵力湮灭。

“那个难道是……”伊甸发现了形势的变化,“快,大家快回到地面上去!”

怀中抱着先知的伊甸,还有童梦和丽贝卡,她们死命挣脱了眷族的纠缠,才勉强逃出了灵力湮灭的影响范围。

而在这毁灭之潮的冲击之下,堕天使和蛹瞬间就不复存在,就连一粒粉末都没有留下,它的眷族也纷纷化为乌有。同时消失的还有坠落在地的玩具熊阿卡先生,随着主人的逝去,它损毁严重的身躯也化作了沙粒,飘散在风中……

堕天使已被消灭,但那抹神秘的色彩并没有消失,反倒是在天空中继续上升、继续扩散,形成了极光一样的奇景。

“那是什么?”

把辉夜放下后,伊甸仰望着这番异象。

“那就是……最终的恶魔……”躺在她脚边的、早已经残破不堪的猞猁布偶说道,“它是天使与堕天使、秩序与混沌共同的子嗣。它的诞生,就意味着……审判日的决战时刻就要来临了……”

“最后的决战吗……”

废墟上,伊莎贝尔孤零零地躺着。

空洞的双眼直视着空中的极光。她还没死,却也称不上活着;至少不再是作为人类活着。她的咽喉微微一颤,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童梦的剑刺穿了她的胸膛,结束了她漫长的苦难。

与伊莎贝尔境遇相似的还有约书亚。已被堕天使掏空了灵魂的他,凭着本能向辉夜的方向爬去,嘴里还在不断呢喃着什么,大概只是生而为人的最后时刻所想的只言片语罢了。一声枪响,后脑上绽放出黑色的血花,他的行动戛然而止,肉身逐渐化作灰烬——

结束他生命的,正是那把他亲手赠与辉夜的瓦尔特手枪。而扣动了扳机的丽贝卡,早已被满溢的泪水模糊了眼睛。

辉夜从一场清晰的梦中醒来,眼泪止不住地淌着。

“不……都是谎言……”

在这个梦中,她又一次看到了未来的图景。这回她清楚地看到了她自己,也看到了童梦和伊甸,也看到了丽贝卡,甚至看到了美耶。那是最终胜利的一幕,那是神明曾经许诺过的美好的结局,乐园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像真的一样,而她们几个都安然无恙。

但醒后的她觉得这更像是无情的讽刺。

面对着周围残破的废墟,还有她曾经所在意的人那已经失去生命的肉体……

在现在的她眼中,天堂的美梦仿佛只是妄念的花朵,

她,再也不会相信了。

在那以后,世界各地的人们都看见了极光。

五彩的光在天上形成了一片海。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它都清晰可见,准确地说,是这光之海模糊了昼与夜的界线。无论身在地球上的什么地方,人们看到的都是同一抹光芒,就像是时间与空间都发生了异变。

和极光一起出现的,还有谐和的音乐般的声音。伴着这旋律,地面上的人类纷纷化成细小的彩色尘埃,飞向天空,汇入那绮丽的海面。每时每刻都有许多人以这样的方式消失,无论躲在何处都无法幸免。

尚未被波及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随机地消失,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对死亡与未知的恐惧让人们面容扭曲,失声叫喊,反倒是受害者们在消失前的瞬间无一例外地露出了幸福、宁静的表情。

他们站在那里,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

就像是即将魂归那最初与最终的彼岸乐土……

就这样,地球上的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全世界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骚乱。没有人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场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灾厄,人们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无助地祈祷……

与世界上的其它地方一样,三山市也被这奇异的音乐所浸染,也被这绮丽的光之海所笼罩。有人徒劳无功地四处奔逃,也有人选择与自己最在意的人一起等待最后的时刻。花店“弗洛拉的秘密”的天台上,外婆与洛伦佐先生依偎着彼此,一块观赏着天空中的奇景。

“梦梦在哪里呢?”外婆说,“她会平安无事吗?”

“别担心了,薇奥拉。”洛伦佐先生搂紧她,“梦梦一直都是个坚强勇敢的孩子,懂得如何照顾好自己,她一定会没事的。”

“这真是我听过最蹩脚的安慰了。”外婆说,“新闻不是说了吗,全世界都出现了这样的光,已经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也许这就是世界末日吧。”

“哈哈,大概是吧。”洛伦佐先生看着天空爽朗地笑着,“想到过陨石,想到过核战,也想到过无法控制的流行病什么的,可谁能想到世界末日会是这个样子呢。”

“可惜,环游世界的梦想是无法实现了。”

“不过,能见证这样的奇观也不错啊。”

“你说……”外婆把头倚在男友肩上,“那道光的后面究竟是什么呢?”

“是天堂吧?”

“是天堂吧。”

庇护所的天空就像玻璃穹顶般破碎了。

它的创造者至死都没有失去信仰,因此它得以留存至今,而它现在的主人却已然幻灭……于是,星体与楼宇分崩离析,苍穹与残云点点飘零。随着天空中的裂缝越来越多,来自外界的一缕缕色彩也随着侵入的乐声在高空中飞舞扩散……

当童梦她们回到这个昔日的净土时,看到的是一个草木枯萎的世界,只有紫色的藏红花和那种不知名的白色小花依然坚定地绽放着。由于城堡已经摇摇欲坠,虚弱的辉夜被暂且安置在花园的废墟上,而丽贝卡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她们的圣痕几乎完全消失了。”伊甸对童梦说,“如果不是守护天使的庇佑,光是心灵创伤引发的衰蚀恐怕就早已夺去了她们两个人的生命了。而现在,谁也不知道天使还能保护她们多久。”

“怎么会……”

“还有,那片极光的后面是前所未有的混沌能量,甚至比撒旦叶还要强大百倍千倍。藏在那里的敌人究竟有多么可怕,我完全无法预估。”伊甸凝望着云端逐渐扩大的裂痕,不禁感叹,“而且……外面的世界正在经历着什么呢?”

“无法想象……”童梦的精神有些涣散,但马上就从迷茫中摆脱,“无论那道光芒的后面藏着什么样的恶魔,都不能放任它继续破坏我们的世界了。我们出发吧,伊甸,是时候继续战斗了。”

“可是你的伤……”

在与堕天使眷族缠斗时,童梦从肩部到后背被撕出了好长的一道口子,伤口深到了灵力也很难快速治愈的程度。

“不碍事的,一点也不疼。”齐耳发的少女说,“只要是和伊甸并肩作战,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就像过去一样,拼尽全力去战斗就一定会赢的吧。”

“赢不了的。”辉夜说,她的眼睛里再也读不到一丝希望,“那个恶魔……是宇宙间所有混沌的总和,这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制衡它了……我们已经输了,已经彻底……一败涂地……”

“乐园的图景已经改变了吗?”童梦问。

“没有……不过,我再也无法相信了……”

“可你说过神明是不会说谎的。”

“可是我错了。乐园、天使、圣女,还有我们坚守的一切,说到底不过都是笑话罢了。我自以为守护着这个世界,但却是我自己……是我自己让这个世界变得千疮百孔。眼下的局面已是万劫不复,那都是我的罪过。”

“你在说什么,辉夜小姐?大家不是一直都在为守护世界而倾尽全力吗?”

“你不明白的……不过这也不重要了。”辉夜摇了摇头,“总之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去相信那个虚无的幻景……一切都结束了。”

“不,还没有结束!”虽然已经带着些哭腔,但童梦并没有动摇,“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因为我们都曾经失去过最重要的东西,都曾经眼睁睁地看着在意的人消失,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我知道悲伤带来的无力感是会蒙蔽我们的眼睛的;我也知道这样的无力感绝对不是无法战胜的东西。”

“可是……我已经……”

“两年前你也经历过同样的绝望不是吗?就像现在一样,当时的你也承受了极致的悲苦与伤痛,但你没有后悔,也没有放弃对神明的信仰,你重新站了起来。但凡不能击倒我们的,终会使我们更加强大——正因为如此,在索德玛拉,你才能带领我们战胜恶魔,带领我们创造奇迹。”

“童梦,你不知道……”

“正因为失去过,才更要战斗下去。如果现在放弃的话,过去的牺牲与痛苦全都白费了;如果现在认输的话……就彻底无法挽回了。所以,这一次也请相信神明……也请相信我们。为了不该被遗忘的过去,也为了亟待拯救的未来。拜托了,辉夜小姐!”

“好的,我……相信你们。”

辉夜含着泪,带着微笑,身体里透出了微光。

天使的最后一丝力量也已经耗尽,她与身旁同样失去了信念的丽贝卡一起化成了璀璨的星尘,飘向天际的裂痕。就在她们彻底消失的瞬间,童梦和伊甸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又一次得到了增强。她们当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泪水如潮,在童梦的眼底翻腾。

“相信我,辉夜小姐;相信我,贝琪。我们一定会把美好的未来还给世界的。”

说罢,她看了看伊甸,银发少女也点头回应。

她们知道,这将是杜兰达尔的最后一战。

带着仅存的信念与希望,最后的两个圣女张开羽翼,穿过天穹的缝隙,冲向那天空之上的极光之海。飞行的过程中,庇护所被撕裂成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孤岛,被她们远远地抛在身后。无数星尘在身旁飞舞,她们并没有遭遇有形的敌人,仿佛要面对的唯一的挑战就是愈发稀薄的空气。

地平线变成圆弧的时候,童梦触及到了极光之海表面的波浪。在那一瞬间,她便被一片雪白的光芒所笼罩。这是极其耀眼、足以遮蔽一切的亮光,但她并没有感到刺目,反倒是心灵恢复了平和。适应了光亮后,周围的世界变成了完完全全以色彩构成的世界,她就像置身于一幅流动着的抽象油画中。

她的身边有无数微小的光点像是浮游生物般向深处汇聚。她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彩色的尘埃穿透“海面”之后,就被滤成了这样的光点。

伸手去触摸的时候,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记忆。那是一个人一生的回忆,所有的欣喜、愤怒、哀伤和快乐,在一秒钟内流过她的脑海,就像看完了一场内容平实的电影般。当这个光点跳跃着跑开后,她又伸手碰了另外一个,果不其然地又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过去,凝聚在了短短的一瞬。

这些究竟……是什么?

她顺着光点飞往的方向望去,在这扭曲的空间深处看到了一个身影。

“她”,长着辉夜的模样,居于悬空的王座之上,始终保持着祈祷的姿势,不停地咏唱着宁静和谐的“天体之音”。而光点像是浮游生物一样起舞着,环绕着她,环绕着那亿万星辉构筑而成的王座。

童梦知道,那不是先知,而是最终的恶魔——

短短的几十分钟,她便已经长成了“母亲”的样子。她抬起头,与童梦对视着。虽说是纯粹混沌之躯,但从那双眼眸中,童梦感觉到的却是赤子一般的纯真。好像没有一丝恶意,也没有一丝杀气。她只是微笑着,朝童梦展开怀抱,向童梦抛来缎带般的色彩。

色彩径直穿透了童梦的身体,她丝毫也不觉得疼痛。

只觉得,意识在逐渐地飘向远方……

……

“这里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童梦被清脆的鸟鸣声唤醒。

睁开眼睛,一束束夹杂着灰尘的阳光从窗子外面投射进来。

“我吵醒你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抱歉啊,最近很疲惫吧,本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的。好久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了,天气这么好,忍不住想要出去散散心,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没想到刚回来就把你吵醒了。”

“月华……?!”

童梦惊异地发现消失的挚友陪在身边。

“嗯,我在这儿。”对方说。

“我这是……?”

“在想是不是在做梦吗?”月华说,“当然不是了。无论是现在还是这些日子以来你经历的一切,全部都是真的,也包括刚才面对最终的恶魔的时刻。不管怎么说,最近真是辛苦你了,梦梦,不过现在你可以休息一下了。”

“这里……究竟是……?!”

童梦有些错愕地从床上坐起来,她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并没有消失,包括被灼热的色彩洞穿时留下的伤。

“你不会真的忘了吧?”月华说,“这儿是小木屋啊,是属于我们的Special Place(特别的地方)。我们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夏天,不是么?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孩子,真是令人怀念……”

“不是……我是说……”

“我知道你想问的不是这个。

“让我慢慢地告诉你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