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你爱着这个世界吗?

那么,爱这个世界的理由呢?

没有想过吗?

没关系的,我们会一起发现这个世界的美好。

是的,一起,我和你。

……

天空中,纯白色的少女祈祷着。

层层光晕环绕下,雪白的裙摆随风飘扬,一双光之羽翼在身后隐现。

她是捍卫世界的圣女,也是引导世人的先知。

这是一幅圣洁美好的画面,仿若天使降临人间。

可当她睁开琥珀色的眼睛,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

四处都是火焰在燃烧,四处都是残垣断壁……

时间回到两年前的索德玛拉。

远处的天空中,有一个庞然大物高高悬挂着,发出着沉闷的低吟声。那是个由成千上万的巨蛇缠络而成的怪物。它扭动着丑陋的身躯,所经之处,高楼大厦有如水波中的倒影,变得扭曲失真,最后以一种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解体。

而辉夜的脚下,是一个巨大的陷坑,就好像大地被生生地挖掉了一块。那是怪物现身时留下的,是它给这个世界带来的第一道伤痕。陷坑的底部,有一块巨大的紫色水晶,色泽黯淡的表面上明灭着诡谲的光。

此刻,辉夜正用无声的圣洁之歌安抚着那个怪物,而原本狂躁的怪物也像听到了魔笛声一样平静下来,乖乖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移动。面对强大的精神系异能,就连这体长数十米的巨兽也无法抵御。靠得越近,辉夜的心跳就越快。她知道自己绝不能有半点疏忽,任何差池都会让她命丧黄泉。

不过她并不孤单。陷坑边缘,另一位圣女正严阵以待。她留着火红色的长发、穿着带有金色纹理的漆黑战甲、手持着灼热的利斧。

另一侧的空中,一架银灰色的直升机搅动着浑浊的气流。机身上绘着长剑、玫瑰和全知之眼构成的教团标志。机舱中,年轻的司祭约书亚·克洛普施托克正密切关注着战场上的局势。

“这样的恶魔……就连神圣的事典上都从未有过记载。”同乘的助祭古谷奏说,机上监控仪器反映出的数据令她感到惊恐,“而且,混沌指数还在上升,这表明恶魔还在不断地成长。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

“……”

约书亚缄默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她们能行吗?”对方表情严峻地望着恶魔所在的方向,“她们……真的有能力消灭它吗?”

“或许不能。不过别担心,古谷,她们知道该怎么做。”

“她们要……”

“她们要实行那个作战计划了。”司祭答道,“你知道,伊莎贝尔小姐的能力是在局部范围内改变时间的流速和流向,以她的灵力等级,在半径一公里左右的范围内构建一个时间闭环应该没有问题。而这样的范围足以困住那个东西了。”

“你是说,把恶魔囚禁在不断循环的时间构成的牢笼之中?”

“是的。这个恶魔虽然强大,但和它的大部分同类一样,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智能,只是听从毁灭的本能在行动。如果能将它困在时间闭环的牢笼之中,它或许根本就不会察觉到异常,就算察觉,想要打破闭环的边界也绝非易事。只不过,想要维持时间闭环的稳定,还需要一个足够坚实的媒介来支撑。”

“比如陷坑里的晶体?”

“没错,恶魔的‘卵’是眼下最合适的能量载体。我想伊莎贝尔小姐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恶魔被萤光院用精神控制的异能引到那里,孵化出它的卵就将成为禁锢它的牢笼。在闭环建成前的一瞬间,我们就用传送阵把她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这真的能行得通吗?”

“能行的,只要不被打搅就行。她们现在需要的是我们的支持和绝对信任……还有一点时间,一点就够了。”约书亚的语气显得胸有成竹,手却紧紧攥着衣摆。

就这样,计划顺利地进行着,恶魔离预定的位置已经近在咫尺。

这时,金色的光芒毫无征兆地映在了少女的脸上。她与恶魔的正上方,卫星投下的光柱在恶魔的身上勾勒出了魔法阵的形状。随之,利剑般的光束从天而降,刺穿了恶魔的身体,也扰乱了少女的心绪。直升机上的约书亚和地面上的伊莎贝尔同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那个魔法是……惩戒之剑?是猎兵团!可恶,谁叫他们贸然进攻的?!”约书亚怒吼着。

这来自天际的一击虽说伤到了恶魔,但也触怒了它。不等纯白少女回过神,她的身体便已经被恶魔抛来的一道道锐利的暗影穿透了。她翻转着从天空中坠下,喷涌而出的鲜血凝成一粒粒珍珠,像是断了线的项链般散开。

“辉夜——!”

地面上的圣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

纯白色的、凋落的花瓣一样的身体在坠落。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意识渐渐远去了……

“不,绝不能就这么结束!”

那位名叫伊莎贝尔的圣女跳上倾斜的大厦,以坠落的玻璃幕墙为阶梯,在支离破碎的高楼之间穿梭,跃向开阔的天空,奔向她命悬一线的挚友。腾空之际,她发动异能,时之沙组成的双翼在她背后展开;一切慢了下来,慢到了近乎凝固。

在几乎静滞的时空中,她稳稳接住了辉夜,托着那纤弱之躯,带着她安然着地。

长发如墨,倾泻在她的臂弯——时间恢复了正常的流速。

伊莎贝尔注视着怀中的少女,双眸中映出的容颜已经失去了神采,像是死去了一般;她还在呼吸,尽管很微弱,但的确还在呼吸!她为挚友感到伤感,但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毕竟撒旦叶还在那里。高空中,那巨大的身躯就像刚刚从冬眠中醒来,渐渐变得活跃。

“萤光院她……没事吧?”通讯器另一头的约书亚问道。

此刻,他在银白色的直升机上观察着战局。吐出第一个音节时,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但马上就恢复了平稳。

“怎么可能没事,她伤得很重!你们究竟在搞什么,为什么要贸然进攻?”伊莎贝尔质问道。

“是猎兵团……我约束不了他们。”

“那现在怎么办?我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总之你们马上派人过来接她,我去收拾那个恶魔。”

“行动取消了。撤退吧,带着先知回来。”

“你说什么?”

“马上带着萤光院回来。”约书亚重复道,“教团刚刚决定,行动取消了。”

“开什么玩笑,你这是要弃城吗?”

“不是我要弃城,这是尊主和使徒会的决定。我刚刚收到的命令。”

“还有很多幸存者没有撤离,你们知道吗?”

“没时间管他们了。”约书亚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损失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眼下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人的安危,只有你们俩都活着,下一次针对撒旦叶的讨伐行动才能有胜算。”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那现在就放任那个杂碎继续残害无辜的人吗?”刚刚放下了辉夜的伊莎贝尔攥紧了拳,“亏辉夜还把你看做是最信赖的兄长,而你却是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冷血动物!”

“请你理智一点……”

“吵死了!说到底,我还是无法把那么多人的性命当成筹码。”伊莎贝尔的语气决绝,“就算你们不帮忙,就算是拼上性命,我也会阻止它,这也是小辉夜希望看到的。如果你还想继续费口舌的话,我就只好关闭通讯器了。”

“等一下。”约书亚的态度有些松动,“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当然是和恶魔决一死战!”

“在经历了如此长时间的战斗以后,现在的你能在撒旦叶的面前坚持多久呢?五分钟?十分钟?”约书亚问。

“我……可恶!”

伊莎贝尔很清楚,单枪匹马的她面对史上最强大的恶魔,哪怕连一丝一毫的胜算也不存在。就算她能暂且拖住恶魔,结果可能也只是毫无意义的牺牲而已。

“事到如今,只有那个办法了。”

“你是说……你有主意了?”

“算是吧,但我不知道能否成功。如果失败可能会有难以预料的后果,但那是现在打败恶魔的唯一办法,你愿意试试吗?”

“前辈?”同乘的奏想要提醒他,“尊主大人的命令是……”

约书亚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没事的。

“废话少说,快告诉我该怎么做。”伊莎贝尔说,“为了小辉夜,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都会拼尽全力。”

“我懂了,在地面上等着我,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

如今的湖畔疗养院,一个苍色的身影倒在了美耶的怀中。

满地的冰屑正在逐渐消融成水。替美耶接下那一击时,覆盖在丽贝卡体表的冰霜形成了一层甲胄。虽说没能完全抵消伤害,但至少让她逃过了致命伤。

“还真是……有点疼呢。”丽贝卡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过,‘奇迹女孩’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打倒的。”

“……我不是说了吗,在战场上顾好自己就行了!”

美耶用灵力为她止着血,一边搀着她躲避着电锯的攻击。

“可我不是也说了吗,如果小美耶遇到了危险,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保护你的。”

“愚蠢!”美耶露出了愧疚的神色,“而且……刚才你只要推开我,或者撞开那只熊就行了,为什么要傻到用身体来抵挡呢……”

“说得也是呢。不过刚才看到小美耶身处险境,我就没法冷静地思考了。我脑中只有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救小美耶才行。’”

“笨蛋……快别说话了。”

“纯真的友谊?哼,还真是令人作呕的戏码呢。”哥特洛丽塔装的银发少女冷冷地说,“好了,我已经觉得腻味了,阿卡先生,杀掉她们。”

名为阿卡先生的玩具熊与胡桃夹子兵团步步紧逼,很快就把她们围困在了死角。眼看玩具熊要发起最后一击的时候,有人喊道:

“住手——!”

就这样,差点挥下的电锯悬停在了半空。

那喊声不是来自别人,正是那个洛丽塔装的少女本人发出的。

她的外表似乎发生了变化:银白的卷发间透出了樱色,黑底白边的裙子也在逐渐转变为温暖的粉色。而最大的不同在于,原本凌厉且充满杀气的目光被恐惧的神色所取代。虽说少女的长相并没有发生改变,但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阿卡先生,不要这样。”

“伊芙——别妨碍我!”

——少女自言自语者。

她咬牙切齿,表情时而狰狞时而痛苦,瞳色也在鲜红与深蓝之间切换着,就像是体内的两股意志在相互对抗。

伴随着这样的对抗,玩具熊手中的电锯也快速地上下颤动着,始终也无法下落。趁着这个间隙,美耶把它踢倒在地,随即放下丽贝卡,袭向洛丽塔装的少女,并用刀柄把她击昏。随着少女失去知觉,玩具熊不见了,连同周围的胡桃夹子军团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位谜之少女就这么静静地躺着,由于解除了变身状态,头发变成了栗色。她穿着一身病号服,露出袖口的纤细手腕上有一块小小的红斑,看起来像是胎记的一角。她的怀中抱着一个有些破旧的玩具熊,和刚才那个身形庞大的“阿卡先生”长得一模一样。

“解决了吗……太好了。”

说完,靠在墙角的丽贝卡也因为力量耗尽而失去了意识。

“贝琪怎么样?”

见辉夜走进书房,约书亚便赶忙站起来问她。

“近期恐怕无法战斗了。”先知答道,她刚安置好伤者和那位疗养院的少女,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不过有古谷小姐陪在她身边照顾她,您就放心吧。”

“那个孩子……就是新的圣女吧?”美耶问。

“是的。”辉夜说。

“她的名字叫伊芙,伊芙·拉格洛夫。”约书亚说,“我们从疗养院方面了解关于这孩子的一些情况。她今年十二岁,大约两年前患上了某种精神疾病。由于症状罕见而怪异,至今也没有十分权威的诊断。疗养院幸存的工作人员似乎很忌讳谈起她,她的父母也不愿多说。那对夫妇甚至宣称,她需要的从来不是医生而是圣职者。”

“哼。”

听到“圣职者”这个字眼,坐在沙发上的美耶撇了一下嘴。

“其实,疗养院方面对那个孩子的了解也不算太全面。”约书亚没有理会她,“只知道入院前她身边似乎发生了许多无法解释的‘灵异’现象。”

“无法解释的现象?”美耶问。

“或许是普通人目睹了圣女的能力,只能归结于超自然。”约书亚揣测道,“当时还引发了不小的骚动。伊芙入院后,一直没有再发生所谓的灵异事件,或许是天使因为某种原因暂时陷入了沉睡吧。但是最近,怪事又开始发生了。据院方透露,最近有许多接触过她的病人病情都有不同程度的加重,还出现过集体幻觉事件,就连工作人员都自称目睹了异象。更加严重的是,最近还发生了几起病人和医护人员失踪的案件,凭空消失的三个人至今也没有被找到。”

“凭空消失了吗?”

辉夜似乎由此想到了什么。

“鉴于上述情况,她被单独隔离在一间特殊的病房,没有院长的许可谁都不能与她接触;以及,在任何情况下,任何人与她独处都是严格禁止的。即便如此,疗养院里依然人心惶惶,仿佛那几道坚固的铁门只不过是形同虚设。目前我对她的了解就这么多,萤光院,刚才你和她交流的时候有什么收获吗?”

“艾尔。”辉夜的话语宛如梦呓。

“什么,谁?”

“她有一个叫艾尔的孪生妹妹。”

“她告诉你的吗?可根据我们的调查,她应该是独生女。”

“我从她的思维中看到的。那是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孩子,长着银白色的头发。”

“就是我们遇到的那个……?!”美耶说。

“我试着进入伊芙的意识空间时,看到了那个银发的孩子,而对方也发现了我。”辉夜说,“很显然,她并不是存储在伊芙意识中的片段,而是活生生的、另外一个意识。”

“就像是多重人格?”美耶问。

“不太一样。”拉斐尔从先知的肩上跃到壁炉前的毯子上,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即使是多重人格的患者,其实也只有一个灵魂,只是他们的灵魂像棱镜一样,折射出不同的光芒。但那位‘艾尔’则是寄居在伊芙体内的另一个完全独立的灵魂。”

“非但如此,艾尔也是一个圣女。”先知说出了令司祭震惊的结论,“也就是说,和伊芙以及杜兰达尔的大家一样,她也是守护天使的宿主。”

“你是说,从疗养院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不但一体二魂,而且还是两个圣女?你能肯定吗?”

“先知大人的判断没有错。”拉斐尔说,“我很肯定那个孩子的体内有两个我的同类,而且这两个天使赋予了伊芙和艾尔两种截然相反的能力。”

“伊芙的能力是凭空创造不存在的事物;而艾尔的能力是凭空抹去事物的存在。”辉夜说,“艾尔可能在尚在母体中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所以她的灵魂一直寄居在伊芙的体内,与伊芙一同成长。当艾尔发现我在试图窥探伊芙的意识时,表现出了极大的恨意。不,倒不如说她是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恨意。

“艾尔一方面痛恨着伊芙,嫉妒她活了下来;另一方面又在意着伊芙,希望能完全占有她,所以她才会伤害想要靠近伊芙的人。不过她的最终目的应该是抹除伊芙的灵魂,彻底占据她的躯壳,从而让自己成为真正的人类。正因为如此,伊芙的守护天使即便是陷入沉睡,也本能般地禁锢着当时还比较弱小的艾尔,不让她伤害伊芙。”

“天使一个在沉睡,另一个被禁锢,所以就连你都没能感知到她们的存在吗?”

“应该是这样。”拉斐尔说,“但随着艾尔越来越强大,情况开始有些失控了,所以疗养院最近才会发生那些怪事吧。现在的艾尔甚至有可能反过来控制伊芙的部分能力。”

“所以,在疗养院碰到的玩具兵团其实是由伊芙创造,却被艾尔剥夺了控制权吗?”美耶问。

“也有可能是艾尔直接窃取伊芙的能力创造出来的使魔,也就是所谓的‘伪物’。”拉斐尔说。

“一个能凭空造物,一个能凭空抹除事物。”美耶思索着,“现在她们的灵力还不算太强,或许只是下三阶,就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如果守护天使顺利进化到了更高的境界,那么她们将会……”

“她们的潜力无可限量。”拉斐尔说,“如果灵力变得足够强大,就连创造和抹除世界规则都是有可能的哦。不过,如果不顾自身的灵力强度过度使用的话,会对心智造成损伤。或许这就是伊芙神志异常的原因。”

“如果艾尔真的占据了伊芙的身体,会如愿以偿成为真正的人类吗?”

“有可能。”拉斐尔答道,“但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如果她在没有完全抹除伊芙灵魂的情况下,强行夺取伊芙身体的控制权,那么两个守护天使截然相反的能量就会完全融合在一起。一旦这种情况出现,结果只能有一个,就是……”

“就是灵力湮灭。”

约书亚说出了这个令他不安的概念。

“没错。”拉斐尔说,“根据美耶的描述推测,如果当时她们俩到得再稍晚一些,或许灵力湮灭就已经发生了。”

“你考虑到这种可能性了吧,萤光院?”司祭说,“一旦发生了灵力湮灭,造成的破坏足以使一整座城市瞬间化为乌有。如果灵力湮灭在这里爆发,在吞噬了整座庇护所之后,溢出的能量还会继续破坏外面的世界。我们可承担不了这样的风险。”

“……”辉夜沉默不语。

“而且,即使是另一种可能性,我们也无法面对。拥有那样的能力,却没有正常人的心智,失去了伊芙的制约,夺取躯壳的艾尔对这个世界的威胁恐怕不亚于恶魔。或许你应该马上放逐艾尔的守护天使,让她失去力量。”约书亚建议道。

“恐怕不行。艾尔与天使共生太久了,天使的灵力已经成为她灵魂的储存介质。如果现在强行放逐天使,艾尔便会立即灰飞烟灭,而且伊芙也会有生命危险。”辉夜说。

“或许你应该把她们交给教团。”

“教团会怎么做呢,约书亚前辈?”辉夜问道。

“大概会把她安置在远离所有人的地方,或者……”

“或者,直接处决?”

“……”约书亚停顿了一下,“如果说这才是最理性的做法的话。”

“您知道我是不会允许这种事的。”

“那你想怎么做呢,把这个不定时的炸弹留在身边吗?”

“请放心,前辈,我已经把艾尔困在了意识的牢笼之中,现在她既无法活动,也不能伤害伊芙,更不可能对其他人构成威胁。”

“然后呢?”

“在将来合适的时候,我会让伊芙为艾尔打造一个肉身作为容器,好把她的灵魂放进去。到那时,我就可以安全地放逐艾尔的守护天使,让她作为一个普通的孩子继续生活下去。在这个过程中,我也会用我的精神系异能慢慢地修复她们的心智。”

“创造一个活生生的肉体吗?这可不是创造没有生命的伪物所能比拟的。你认为伊芙需要多久才能在不损坏自己的心智的前提下做到?一年?两年?还是更久?你有把握困住艾尔那么长的时间吗?”

“我不知道,但我必须试一试。”

“值得冒这样的险吗?”约书亚的语气变得尖锐而强硬。

“值得的。”辉夜回以坚定的目光,“无论是伊芙还是艾尔,都未曾知晓这个世界的美好,这也正是我要教给她们的,正如当初伊莎教给我一样。神曾向我展现了美好的未来,我期望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成为那个未来的一份子。”

“……”约书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我知道作为先知的你很少犯错,希望这回你依然是对的。”

“还有……”辉夜欲言又止。

“杜兰达尔找到了新的圣女,但她现在还很虚弱,能力更是不得而知——我会这样向尊主报告的。”约书亚心领神会,“不过,如果艾尔的状态变得不稳定,我还是会把她交给教团,毕竟我不能拿你们还有我妹妹的生命冒险。”

“嗯,谢谢您,前辈。”

他们交谈的时候,一只发光的小鸟出现在窗台边。

它轻盈地盘旋着,撒下星屑般的光点。当辉夜打开窗子,让它停落在自己的手心上时,鸟儿幻化成了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美耶问道。

“魔法信使。”约书亚解释说,“是魔法使创造的用来传递秘密信息的使魔,只有收信人本人才能读到上面的文字。”

辉夜拆开信封默默读了一会儿,然后说:

“这封信是勒阿弗尔的守密人送来的。”

“既然是用魔法信使递送的信件,想必是只有先知大人才能知道的事情了。如果你就这么告诉我们,恐怕有悖于寄信人的意愿吧。”约书亚说。

“我信任您,也信任美耶,信任杜兰达尔的每一个人。所以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

先知快速地扫了几眼那封信,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怎么了?”

“那位守密人说,关于布拉格事件有一些新的发现。”辉夜答道。

“关于布拉格事件吗?按理说守密人不能离开勒阿弗尔,他又是如何了解布拉格那边的情况的?”约书亚有些困惑。

“而且,那位守密人认为自己处境不妙。虽然处于猎兵团的严密保护之下,但他认为猎兵团也不值得信任。”

“这倒是明智的判断。”

“还有,他说他了解布拉格事件的一些隐情——被人刻意隐瞒的某些事。”

“正因为如此,他认为猎兵团可能对他不利。”与先知共享意识的拉斐尔补充道,“他希望得到杜兰达尔的庇护,而且有些事必须当面对先知大人说。”

“或许我们现在就该动身前往勒阿弗尔,也带上伊甸和童梦。”辉夜说。

说到这里,似乎有一个鬼魅般的漆黑身影闪过她的脑海。

“会有危险吗?”

约书亚察觉到了她皱了皱眉头。

“也许会……”

“拿着这个。”约书亚把防身用的瓦尔特PPK手枪交给辉夜,“虽然比不上你的权杖,但总比没有强。”

守密人的藏身之所原本是座普通的美术馆,如今,猎兵团的严防死守让它俨然成为了一座要塞。除了受伤的丽贝卡和留下来照顾她的奏以外,所有人都到达了勒阿弗尔,也包括童梦和伊甸。

但不出意料,他们并没有得到驻守者们的热烈欢迎。

猎兵们个个荷枪实弹,穿着黑色的长外套,戴着铁质的鸟嘴面具。站着不动的时候,就像是一座座冰冷的雕像,甚至感觉不到一分一毫的生气。

“您能来真是太好了,先知大人。”

守密人是个有着灰暗眼眸的消瘦男子,尽管面相上算不上苍老,但头发却已经白了大半,从外表上看似乎很难判断出岁数。

“一别两年,能看到您如此健康地站在这里,对我来说可谓是莫大的幸福。”男人接着说,“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向您道谢,如果不是您的救助和鼓舞,我根本就没有可能活到现在。”

“您是……?”

辉夜有些困惑,她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是如此陌生,但他的声音又好像在哪里听过。

“您不记得我了。这也正常,毕竟我的变化很大,而且那天在索德玛拉您救过的人不计其数,而我只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个罢了。救了我们以后,先知大人就去封印恶魔了吧,后来的事您可能不知道。

“那晚,教团的征募官造访了幸存者的临时营地,我们可以选择加入或是被清除记忆。失去了家园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选择成为教团的一员就是最好的归宿了吧。而且我也不想忘记那晚发生的事……

“我可真是失礼,您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叫艾蒂安。”

辉夜想起来了。两年前,她曾在一片废墟中见过这张面孔,当时正是辉夜发现了濒死的他,并用温柔的言语鼓励他不要放弃。可当时,她看到的分明是一张稚嫩而清秀的少年的脸……

“可是你……”

辉夜不自觉地把手伸向他的脸,却在半途停住了。

“我就说我的变化很大吧。”艾蒂安笑了笑,“身为凡人的我们毕竟不比圣女,为时间闭环供能的时候,我们多少也会受到一些影响。时间在我身子里流动的速度可能比外界更快一些,不过我很幸运,好像只是外表上老得厉害,身体还是和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明明还是个少年,却要承受这些……

辉夜开始理解为什么会有守密人宁愿在背弃血誓的前提下也要选择叛逃了。

“可是这样的牺牲……这本该是我应该肩负的责任。”她说。

“身为无可替代的先知,您还有更重要的使命。而且比起殉道的伊莎贝尔大人,比起其他献出了生命的人,我的这点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恶魔逃脱,又会有许多人遭遇我们曾经历的悲剧。您当初不仅救了我的命,还为我指明了人生的方向。成为守密人是我自愿的选择,我不曾犹豫过,将来也绝对不会后悔……

“光顾着说我,差点连最重要的事都忘了。先知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没关系的,这里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但有些话只能对您一个人说。”艾蒂安坚持道。

辉夜看了看约书亚,又看了看美耶、伊甸和童梦。在得到司祭的首肯之后,她才点了点头。

“好的,我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