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伯拉罕颤抖着点燃一根烟,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知缘由,他分明见过许许多多残忍的杀人案现场,对尸体的惨状本应无所畏惧。

但是看见这三具尸体,他不由得直接将自己代入其中。就仿佛他自己正和其他两个人一起被捆绑在学生宿舍狭窄的小床上,发声的喉咙早就被沸腾的水烫哑,三具赤裸的肉体被马克笔划分出不同的区块。

下一秒,他的双腿将被其他人的替代,烂到极点的切割缝合技术和令人神经高度兴奋的药物会让他在手术结束前为止都处于极度的绝望和痛苦之中。

恐惧爬上了亚伯拉罕的脊背,直到燃烧的烟头烫到了他的指间。

“安,向上级申请大范围的DNA库检索,务必要找到第四位受害者的信息。”

“收到……这样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意义。”亚伯拉罕再次点燃了一根烟“从一开始调查就是没有意义的。没有动机,没有关联性,没有任何可以着手调查的证据细节。我们面对的敌人不是靠推理结构就能抓到的。”

“那我们在调查什么。”

“不知道。”

亚伯拉罕吐出一口烟圈,日光灯惨淡地照射着散乱的文件,安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知道亚伯拉罕警官不会给出答案,这些案件也没有标准答案。

惟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死者离去的时候还算体面。

“那么警官,目前还有什么需要调查的吗?”

亚伯拉罕低头不语,他的脑中闪过一个人影。

在他二十余年的工作经历中,有许多案件都是毫无头绪也不知如何切入的,但是所有富有经验的警官似乎都有一种能力,这和异常能力不同,是长年累月的观察和推理中得到的能力。

人们称为直觉。如同猎犬能嗅到猎物的气味,猎豹能精准洞悉敌人弱点,亚伯拉罕警官有时也能精确地靠直觉搜寻嫌疑犯。

这几位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二十四小时内,且直到今天早上才被发现尸体。毫无疑问,亚伯拉罕能够联想到的第一个人选无疑是昨晚深夜在走廊中遇见的那位大学生奥兰多。

但是他没法直接定论。奥兰多之后所做实在不像是任何一个做出这种暴行的犯人会做的事情——他有些过于镇定,甚至镇定过头到了一种兴奋的状态。

不至于,但还是留个心眼比较好。

“帮我调查一个叫奥兰多的A市大学学生,我要他的个人信息,住宿情况和这些天的出勤记录。”

“好。”亚伯拉罕清楚地看着安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很快就被一个鞠躬和转身打断。

直到手中烟头燃尽的时候,亚伯拉罕依旧坐在椅子上思考。轻轻的灼烧让他兀地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忆起刚才在思考什么内容。

他的脑中好似只剩下奥兰多这个人。仿佛所有的线索全部都指向奥兰多,且没有理由。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这个男孩就成功侵入了他的思维,在其中兴风作浪。

这叫人头疼,一名合格的警官是不应该被任何人所干扰,况且这个年轻人无足轻重。

无足轻重吗。

“警官,您要找的那个叫奥兰多的大学生,这里有好几份同名的档案,您要看看吗。”安敲了敲门,手里拿着好几份密封的文件。

“拜托你综合浏览一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那个男孩有一头棕褐色的短发,戴着个圆框眼镜,自称来着爱尔兰。”

“稍等——”安快速翻阅手里的文件,不符合的文件被直接甩到桌上。

最终,她把最后一份文件递到了亚伯拉罕手中。

“都挺正常的,这几天都有出勤记录,舍管方面也证实了最近几天都没有出现夜不归宿的情况,A市大学的宵禁制度做的蛮好的。”

“等等,没有夜不归宿?”亚伯拉罕确定了这份文件和他所认识的奥兰多的信息基本符合,除了刚才安所说的内容。

安认真地点点头“意外地都是些好学生。”

“不可能,存在外宿情况吗?”

“A市大学只允许周末外宿。怎么了,警官,奥兰多这个人有什么嫌疑吗?”

答案显而易见,在亚伯拉罕眼中,此次案件的嫌疑几乎都集中在了奥兰多身上。

在案发当晚的深夜外出,手臂上有一道新的疤痕,作假的宵禁记录——不,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如果他就是作案凶手的话,明目张胆地在宵禁记录上做手脚无疑是在更容易暴露自己的方式。

深夜的外出并选择待在一间公寓楼中,甚至多次接触陌生人,对于一个罪犯来说并非理智的选择,除非这么做是出于什么明确的目的。

在亚伯拉罕眼中,奥兰多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他在伺机逃离A市,逃脱法律制裁。这无疑只是在慢性自杀。

第二种可能,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亚伯拉罕。

不,不能妄下决断。

如果对方想要亚伯拉罕的性命的话,在昨天晚上共处一室时就可以谋杀他,甚至是在早餐和咖啡和午餐之中。

那么理由到底是什么,奥兰多身上的嫌疑似乎又减弱了几分。

“我需要回去一趟,派一些人跟着我埋伏在我家楼下。你们继续大力搜查关于奥兰多这个年轻人的信息,在A市大学范围内展开相关调查。立刻。”

“警官,这样做是不是对这个年轻人不好……我们目前并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他和这次案件有关。”

亚伯拉罕恶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

“证据——不需要证据!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们依旧在被这个该死的神秘人耍的团团转,先前所有的案件分析都是无用功,我们甚至连一个嫌疑人都没有找到!”

亚伯拉罕沉默了片刻,在自我冷静之后坐回到椅子上去“这是我们至今找到的唯一可能的线索了。再这样放任下去,我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我明白了。”安弱弱地回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