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将我从这无限的轮回中解救出去吗,良柾。”消瘦病态的黑发少女突然问坐在身旁的白衣青年。少女本该乌黑亮丽的卷发不再拥有原有的光泽,空洞的眼珠目光呆滞的凝望着远方,那里空无一物。

  太阳西垂,即将消逝在地平线的远方。如果真能如此,那对于修莎来说也是一件幸事。

  修莎其实并不想听到良柾给她最现实的答案,她只是期盼能够再从铃花木良柾的口中得到等待一个足以令她心安的答复。

  修蕾细嫩的脖颈上用细细黑线挂着的那张黄铜色泽的卡牌在残阳的照耀下闪了闪金光。修莎看见这闪烁的光芒,呼吸急促起来。不安感伴随内心深处产生的本能恐惧传导到她颤抖的脑髓深处,她感到腹腔里传来剧烈的恶心,似乎胃液都倒流而来。修蕾捂着嘴干呕起来,本以为不会再流泪的眼睛也不受控制的流下涓涓泪水。她自知那个不可避免的时刻即将分毫不差的来临,而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它。

  “良柾……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只是感觉这段时间度过的格外漫长……格外折磨,好似度过了几个世纪一样……”修莎留着泪水,情绪渐渐失控。“会死的,不管以什么方式去逃避,我都会在金光泛起的五分钟内死掉。这简直毫无意义,毫无道理可言!为什么我一定要死,是在捉弄我吗?到底是为什么,怎么去想也想不明白……我还有……我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去做,我还没有出过这个镇子,我还没有亲自见证地球是个圆形……为什么这么蛮不讲理啊!这种荒谬的结果,我绝对不会接受!”

  “修莎,听我说……我也不知道这段话我有没有向你吐露过,但是还请你相信我,哪怕我以前失败过……”

  “我一直……修莎一直是信赖你的,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你对此一无所知,我也会来找你啊。”

  修莎泪眼朦胧的望着铃花木良柾的脸庞,望着他稀碎的灰蓝色短发和蔚蓝色的眼眸,夕阳的红晕打在他的脸上。二人离得这样近,却感觉像是被拉长的影子一样,突然变得相隔千里,遥不可及。铃花木良柾,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传达出一股悲寂,有一种莫名的苦楚从他的话语中传来。

  “修莎……”良柾顿了一下,咬紧自己的牙关,他为了说出接下来的这些谎言,不知内心受到了多大的谴责与折磨,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请你无条件的相信我一次,把一切都托付给我吧!我……我一定会将你从无限的轮回,死亡的边缘里抽回,所以,切忌下次见到我的时候一定要把那张卡牌给我!”

  一名年轻的主妇将自己的窗户的卡,抱着孩子准备给自己精心呵护的花卉浇水。她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提着装满水的沉重铁壶。显然对她来说,单手拎起水壶浇水事件困难的事。伴随着她的惊叫声,水壶脱手高速下坠。

  “还有,修莎,你要同时告诉我一个日期——2月29日……”

  洒水壶不偏不倚的坠落在修莎的头上,巨大的冲击力轻而易举的敲碎了她的头骨,骨头的碎片伴随着冲击像子弹一样射出,深入下去,彻底破坏了修莎的大脑,她没听清楚良柾最后说了些什么。不过,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常有的,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死过多少次了。

  修莎清晰记着自己心理的变化过程,最开始是刻骨铭心的恐惧,到中途发现自己死亡的结果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绝望,以及到现在的麻木无感。修莎自己仍清晰的记得的第一次死亡发生时的场景,那在一条僻静的宽阔马路上,一个酒臭熏天的司机脸红扑扑驾驶一辆用刺鼻红汞做燃料的老式轿车在街上横冲直撞,上千斤重的车辆像野兽一样从自己身上碾过,而后若无其事的奔驰离开。

  修莎的爷爷在她八岁生日那天悄悄塞给她一张泛着黄铜光泽,饰有金色花纹的精致卡牌——那是一张超越世界本身的奇迹存在,它甚至远远超越现行国家炼金术们脑海中最理想最完美的“完美启动式”。

  “这张卡牌,是一个蕴含着森罗万象中一象的奇迹。修莎,你要利用它保护好自己,并且切记,永远不要让它离开你的手中。我年轻时读过一些顶级炼金术士写的著作,还听过圣人艾萨克.牛顿亲自演讲的的炼金学原理道标。所以我也窥视到了一丝世间的真理,我明白属于自己的光阴已经到了尽头,这就是我的命运。但是修莎,我希望你能超越命运,摆脱命运的无形束缚……”修莎的爷爷坐在修莎旁边的石台上,缓慢的抚摸自己一头稀疏白发。修莎的爷爷今年七十岁有余,却依然精神焕发,像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的目光深邃而遥远,散发着岁月的气息,他就静静的坐在裂了纹的灰色石台上,神情仿佛在追忆那段永不再来的意气风发的青葱岁月。

  “修莎,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存在于每个人身上。它常常不合时宜的出现,固执的阻止我们人类的一切幻想。炼金术伴随着原子结构的发现而被误认为是无耻之徒的谎言。但人们错了,并非炼金术欺骗了他们,而是他们妄自尊大的误解了炼金术和炼金术士。炼金术起源于人类最原始的一个梦想——通过点石成金,收获无量的财富。自从那时起我们炼金术士就开始在药炉前日日夜夜的不断的尝试,我们的研究成果和结论也为基础化学打下了根基。但这些都不是炼金术的真正奥义,炼金士的真正奥义只有一个……”

  “创造奇迹。”

  这是爷爷的夙愿,也是他将卡牌交给自己的原因,对于这点,修莎坚信不疑。她知道,自己绝不能辜负死者临终前最后的期望。

  “我要创造奇迹,我必须创造奇迹,我必然会创造奇迹!我要做出超脱于命运束缚的事情。我,赌上自己的一切以及塞尼斯托家族世世代代传承的荣耀!我要,战胜命运!”

  在生与死交接的无限黑暗中,修莎再次唤出了卡门牌的名字。

  “「金苹果」”

  一股强大撕扯力粗鲁的施加在修莎娇小的身躯上,拉扯着她在时间这条狭窄的单向通道中强硬蛮狠的逆流而上。随着那股撕扯力的消失,「金苹果」最终带领修莎到达了时光回溯的极限。

  光影,图画,声音,等等的一切重新涌入修莎的世界,回溯的强大冲击让她头痛欲裂。不过由于修莎经历过千百次的时光穿梭,她的身体已经逐步适应了穿梭带来的的副作用,这份头痛并没有持续太久。

  “特仑苏,你准备交给导师的那篇论文写完了吗?”

  眼前的年轻男人身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一头稀碎的灰蓝短发十分精致,脸上露出一副柔和又略带轻浮的笑容,正是八个小时前的铃花木良柾。与他交谈的金发男人有一个超级拗口的名字——特拉斯.特斯拉.特仑苏.特忒.特宁.特罗德拉尔.特塞纳。

  “我吗?我才不屑于浪费笔墨去写那种东西。有位哲人曾经说过,‘实践是验知真理的最好方式’。只要我绘制提炼出新的圣痕,那些愚昧无知的导师们必然会瞠目结舌,然后连忙找人为我作画,再将我的画像挂在名人堂最醒目的位置。”特仑苏沉浸在幻想中,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良柾,让我来告诉你一个道理吧。人的青春是有限而短暂的,我们应该将这段时光毫无保留的投入到有意义的事中。而今晚恰好就有一个让我们大放异彩的机会,皇家音乐协会今晚在爱德华歌剧院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音乐舞会,许多名流贵族都会受邀而来,而且会有更多年轻的名门闺秀在场欣赏音乐奏演以及寻找倾心的舞伴,这不就是一个展现自我的绝好时机吗?怎样?你要不要来参加?我可以很期待良柾跳舞的样子哦。”

  “呃……还是算了吧,虽然说出来有些难为情,但是我完全不会跳舞,更不会演奏什么乐器。而且晚上不应该还有一节生僻符号研究课吗?你的学分应该还没够吧,难道说特仑苏你准备在毕业之前就把圣痕提炼出来?”

  “学分啊……啊,真的是让人头疼呢……虽然我的学分还差一些才能过线,但是我今晚确实不能不去参加舞会,毕竟我的父母也要到场,他们可是特邀评委。”特仑苏忽然间好像想起什么,他对良柾继续说:“良柾,你今晚绝对要来啊,据说今晚会有两名国家特级炼金术士受邀而来。凭借我父母的名望,我和你应该能向他们讨教一些关于圣痕练成关键处的难题。”

  “真的吗?”良柾微微震惊,“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音乐舞会啊,连国家特级炼金术士都会参加。”

  “谁知道呢,可能是那些国家特级炼金术士心思烦躁了吧。所以你到底来不来啊,你要是参加舞会我得提前用查分机通知主办方一声。”

  “我的话……确实稍稍有点心动呢。”良柾笑了笑,扭头望向修莎。

  修莎一路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跟在良柾身后,苍白消瘦的脸上略显病态,萎靡的状态好像数天没有安心睡过觉一般。“修莎,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我……有重要的事要在晚上和你谈谈。”

  良柾愣了一下,他有些疑惑的对修莎说:“如果你不介意让特仑苏听到的话,现在说也没问题哦。”

  修莎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她真的要……将自身诅咒的命运交于他人吗?

  修莎不想再逃避了,面对命运无理的嘲弄,她深知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直接也早已厌倦无数次的回溯时光后不可避免的身死于飞来横祸,这一切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她背负不住这股重量。

  “我要告诉你的事,是关于一个日期——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