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那边回到人类社会,没了虫鸟叫声的夜晚,忽然有点不适应,有的只是想要再喝一杯的酒鬼和门外其他房客的声音。

脚下木板的声音已经被我自动过滤掉了,听久了习惯后,也只能坦然接受,我和嘉锦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房间里的沉默已经持续了一一段时间,有多久呢?大概也就是将生肉被烤熟的时间,我在想老爷子的事情,我可以接受和我在一起这么久的糟老头子是一名英雄,也可以想象他在战场上指挥士兵英雄杀敌,我在想老爷子去送信的理由,他可以通过邮差把信寄过去,或许是为了让我有一个走出深山的理由?

我可能想的有点多了吧,只是我自己在纠结这些小问题而已,并没有这么多的理由,门外传来了木板咯吱咯吱的声音,又一位住客回来了,我深叹一口气,想把这些复杂的东西抛在脑后,我好奇最近这里有什么大日子,让这座城镇的旅馆个个爆满,反正不管什么原因明天能坐上去塔塔西的马车,一切都好说,我可不想在这里再住一夜。

“威。”

“嗯?”

“你记不记得,咱们上次那边,有没有什么小动物?”嘉锦这个问题,问的没头没尾的,小动物,啥小动物啊?

“什么小动物啊?兔子?小狗?”

“差不多吧。”

我也没怎么见过小动物,在我眼里,小动物就是为下一顿加料的肉,见不见得我咋还记得,不是我肚子里的肉就不错了。

“没有吧。”

“那我记得有条禁止私人养殖动物的禁令,你不知道?”

“我咋知道,我在深山里待了三年,去城镇里的机会屈指可数。”嘉锦的问题就是明知故问,让我哭笑不得,我也没少给她讲我的过去吧,而且她时不时的陷入沉思让对话又一茬没一茬的,根本跟不上她的思路,我也很懵。

“我大概能串起来一些东西了。”嘉锦这好像自言自语的话我不知道接还是不接,迫于行动本能我还是回了,“什么?”

“你知道不知道,禁令是在什么时候颁布的?”

“不知道啊。”嘉锦沉稳的口气不让我想把手放在膝盖上,挺直后背,乖乖的听她讲,可能这就是白龙王的威严吧。

“是在大概二十年前,大概吧,我也记不清了,至少是在我作为人类出生之前,城镇内和附近几十里不允许饲养动物。”

“那作为食物的禽类呢?”斯厄芙和我们的那顿饭,可不像是城市里会缺少肉类的样子。

“应该是建在了附近,这样做,是为了不让动物收到恶灵魔力的影响,从而变成不可控的凶兽。”

嘉锦说着,我慢慢的调整了我的坐姿,从刚才的一只手担在这不堪重负的桌子,放到自己的腿上。

“即使这样,还是没能控制住,使得恶灵魔力爆发,甚至波及到了几十里外的地方。”

嘉锦坐在床上,虽然没有我坐在椅子上高,但是现在她就像站在台子上演讲的老爷爷,我是台子下来乖乖听故事的小孩子,想一想,嘉锦的年龄老爷爷都不止了,只不过我说了我真的看法,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女人,会露出怎么样的笑容我是不知道的,我咽了咽了下去,说,“那然后呢?”

“这个猜想应该八九不离十,只是还缺少一个关键的证明点。”

“证明点?什么?”

“魔人,或者是死去的被影响动物的尸体。这两样东西,前者没有听说过,后者估计都被处理了。”

“斯厄芙不是说过,他见过魔人么?”手边没法喝水润润嗓子,还是有点难受,不断的咽唾沫弄的我有点口干了。

“那也无法证明,是因为那场波动产生的魔人。”

“不过,基本都证实是恶灵魔力导致的动物狂暴,八九不离十的答案,没必要再证实了吧?”这种板上钉钉的问题,既然嘉锦都确定了,就是皆大欢喜了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恶灵魔力会导致狂暴?”嘉锦讲腿交叉翘起来,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被这种震慑灵魂的视线看的是一动也想动,还是乖乖听老爷爷把故事讲完吧。

“不就是你之前说的,恶灵魔力太多,导致的?”我试探性地说出来,哪怕是刚才遗漏了什么嘉锦说过的内容。

“确实是这样,恶灵魔力太多,只是,魔力需要有载体,这么大量的魔力,如果没有载体,也只是漂浮在空中的恶臭而已。”嘉锦换了换脚,只是扶下巴的手还是右手,继续说,“就一定要有一个爆发点,这个爆发点多半是魔人,也有可能是狂暴了的动物,只是后者的可能性很小。”

门外的酒鬼踉踉跄跄的走在可以谱写乐曲的过道上,酒鬼的旋律一高一低,又来了一个十分长的跨度,才听见吱扭一声,关门的声音。

等到乐曲落幕,嘉锦继续说,将翘着的腿放平,“还有一个更深层的问题,为什么人类回信仰恶灵,其他大陆,要么是对自己本地的神明保持信仰,要么是对创世神,我的父母亲保持信仰,也有矮人这样的,对有价值的东西保持恒久不变的信仰,这么多种群中只有人类对恶灵保持了这么长久的信仰。”嘉锦并没有想问我的东西,继续自己说,“我了解过少许的原因,是因为一位神明在人类还未开化的阶段拯救了他们,让他们学会了魔法,可以狩猎一些大型猎物。”

“那这不就是原因了么?”

“并不是,这样说没有问题,只是我无法确认,这个人类说的神明,是魔人,还是恶灵本体。”

“这两者有什么问题?”

我快被嘉锦说的绕晕了,还是问问她吧,要不然一会我就要听不懂她说的什么了。

“魔人是受到恶灵魔力影响形成的一种个体,有的魔人会有自己的意识,有的只会一味的发狂,直到自己死去,如果是恶灵本体的话,有一个比较难以解释的问题,恶灵的实体。”

嘉锦的喉咙处动了动,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威,有水么?”

环顾这在我心中倒数第二的旅馆给我的房间,只有一个看似还能用的水壶,放在暖炉上,我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没有什么很大的窟窿,只是水的话要去楼下要一壶了。

“我去楼下接水。”我拿起了水壶,准备要去楼下,嘉锦叫住了我,“那个,我也有点饿了,能不能来点吃的?”

“那一起下去好了。”我不经意的说着,只是嘉锦没有要动的意思。

“那个,其实,我有点怕黑。”嘉锦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结结巴巴的说着我差点摔倒的话,平稳了一下心情后,也在心里责备着自己,即使是白龙王,也有害怕的东西,这是应该的。

”那好,锦,你能不能把剩下的木头放到暖炉里,虽然不多,应该还可以撑过一晚上。“

“好,包在我身上了!。”她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提高了音量,我拿着水壶下楼,虽然自己轻声轻脚的,但还是会让这楼梯发出一些不好听的声音,我就怕一会有人会怒气冲冲的冲出来,把我呵斥一顿。

我在楼下向前台小姐问了哪里可以接水和买一些吃的,她用还没睡醒的语气告诉我在厨房里可以有一些剩的面包,水可以从内院的井里打一些,即使困的头也抬不起来她还不忘提醒我先付钱,我把钱安安稳稳的放在她的手里时,她也没有抬头看的直接放在了抽屉里,我很庆幸她没有说那句谢谢惠顾就睡了过去。

满满当当的水壶和几个面包,虽然没有肉类,但果腹应该问题不大,只是嘉锦还能不能吃人类的食物,我就很担心了。

上楼时因为右手拿着的水壶让身体的平衡有点失调,楼梯的声音更加的刺耳,我一步一步的走上去,减慢了自己脚步的同时,也使我更加的紧张。

安稳的走到房间门口打开门进去的一瞬间,一股热浪向我扑满而来,脸颊的燥热说了屋内屋外的温差极大。

嘉锦还是穿着她那身连衣裙坐在床上,暖炉里的火烧的更旺,它们都在奋力的燃烧着自己,不想留下一丝遗憾一样的奉献着自己。

“怎么这么热了?”我把没有烧开的水放在暖炉上,用一块方布甸在桌子上,把面包放在了布上。

“用了一点魔法而已,怎么样?”刚才还是讲着故事的老爷爷,现在又是一个做了好事等着夸奖的小孩,脸上的笑容,水灵灵的眼睛,都在暗示我,赶紧夸一夸她。

“不错啊,这样晚上就不冷了,我之前还担心如果一会睡在地板上会不会冷啊。”嘉锦的笑容一瞬间僵住了,“早知道就不做了,这样还能说太冷挤一张床。”

我听到了哦,虽然声音挺小,但我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只是没有必要揭露出来,我也坐在椅子上,看着水壶,等着开水的那一刻。

“那我继续说?”嘉锦试探性的问我,我也将身子坐直,又回到听故事的小孩模式。

“刚才我说,恶灵的实体,恶灵在一开始是没有实体的,这次父母亲说了后,我才知道,恶灵形成了实体,我现在并没有办法判明恶灵形成实体的时间,父母亲也没有办法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那么,当时拯救了人类的神,究竟是恶灵本体,还是魔人,这就无从考证。”

“这个很重要么?”

“也不是那么的重要,只是我猜想问题中的一环,现在我知道恶灵本体也意识到了人类在人为的干预世界的平衡,如果是恶灵当时教给人类魔法的时候,是出于什么目的教给了他们,是可怜嘛?还是为了其他的目的。”

“那如果是魔人呢?”这个双向选择题还有另一个选择,我这么问着嘉锦。

“不管是魔人还是恶灵,教给人类的都是要运用恶灵魔力的魔法,为什么不教使用自然魔力的魔法呢?如果是魔人的话,它可能不会,这个无可厚非,但如果是会做善行的恶灵,它不可能不会。”

嘉锦声音停下的一瞬间,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