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卷起黄沙一把一把地丢在秋阳脸上，他从沙子中拔出腿来又往前走了几步。四周只有一望无际的黄沙以及黄沙色的烟、黄沙色的天。身边尸骨里爬出来的黑色蝎子举起带有剧毒的尖刺尾部，朝他挥了挥打了个招呼。
“原来这真的不是什么影视城，”秋阳感慨着咳嗦了两声，因干渴而瘙痒的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慕谨这家伙，把我扔到这里就不管了，难道是想让我英年早逝吗？”
从沙子里跑出的那只蛇也想饱餐一顿，尸体边上的秃鹫对它摇了摇头。
“我要是就在这里死了，会不会也会被秃鹫啄食呢？到时候，被吃得连面目都看不清了，也没人知道是谁死在了这里。所以要是死了，面朝下好还是面朝上好呢？”秋阳觉得自己就要看见死去的奶奶伸出手在天上邀请他过去，让他早日脱离这炎热的地狱。
“啊哈，秋阳，总算找到你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秋阳身后响起。
那个女孩子身穿一身淡黄色长袍，头上裹着褐色的头巾，黑色长发在风中舞动，两个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她突然之间就出现在秋阳眼前，就像是突然从沙里冒出来，明明刚刚的沙漠中没有这么个人。
“人体内70%是都是水。看你这样子，可能不到50%了，喝水！”少女从宽大的淡黄色长袍中取出一瓶水递给秋阳。
“慕谨，你来的真是时候，怎么不等我渴死了再来呢？”秋阳一把夺过水来猛灌几口长舒口气，“真甜啊！你从哪里弄来的？”
慕谨抖了抖身上的沙尘，拍拍胸脯坏笑着说：“人体内70%是都是水，虽然确切来说我的身体现在是一具尸体，但它也有很多水分呢！”
正在喝水的秋阳呛了口水，便咳嗦边吼：“不要说这么惹人误会的话！”
“以我的妖力带几瓶水过来还是可以的，”慕谨看着秋阳目光中的怒气连忙欠身道歉，“对不起，把你丢在这儿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没算准降落位置把你扔出去了，本来我们应该出现在附近的城镇里……”
“你这家伙知道我在这里走了多久吗！一句‘对不起’就结束了？你是死人，我是活人，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啊，你是问你走了多久吗？我记着时呢，我看看……你在沙漠里走了15分钟08秒，”慕谨抬起手上的腕表看了看微微一笑，“我刚才其实一直在天上观察你。”
“我没问你时间！话说你居然看见了我为什么不把我救走，还要再观察我，你真是个恶趣味的人！”
慕谨垂下头，双手紧攥着长袍，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不经意地向秋阳靠近了一些，鼻尖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
“你……你干什么？”秋阳的怒容还未消散，脸色微红中带着惊讶，耳边传来慕谨低沉的耳语：“其实啊，我带着你来这里，并不是想让你活着离开。我想让你死在这里，变成跟我一样的存在，咱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好不好？”
“你……竟然……”秋阳瞪大了眼睛看向笑着说出恐怖话语的慕谨，双手紧紧捂住喉咙，跪倒在地上大声地咳嗦起来。水瓶从他手里掉出斜插在沙地上。
慕谨显然是吃了一惊，赶忙俯下身子拍着秋阳的脊背说：“你怎么样了，你千万别吓我！这水……这水……可是好好的，我可没下毒什么的，你可不能讹人啊，刚才说的都是跟你闹着玩的……”
秋阳只是趴在地上咳嗽，什么都没有说。
慕谨看见尸骨里爬出来的蝎子慢慢朝着洒落的水迹爬来，赶紧在秋阳身上摸索起来：“怎么样？是不是被蝎子蛰了，还是被蛇咬了，你不要吓我呀！”
秋阳止住咳嗽攥住慕谨的手，眼睛空洞无神地看着四周，说了句：“你是谁？我怎么想不起你啊？我是谁？我在哪？又是要干什么？”
“你怎么了？我是慕谨啊，慕谨！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是把你传送过来，其他的什么都没做。换句话说我只是用很快的方式把你从学校带到了这里，你脑子怎么受伤了，难道是头朝下着地落在沙漠里了？”慕谨着急地端详着秋阳的头颅，时不时地撩起头发找寻伤口。
秋阳突然笑出声来，拍拍了慕谨围着的棕褐色头巾说，“骗你的、骗你的，我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记得。变成妖鬼一直陪着你也不是不行。不过，咱们这是第一天做情侣吧，我们还需要更深入地了解对方，不是吗？还没做些什么就想着以后要永久在一起，我想你也不是个随便的女孩吧！”
“我……我才不是个随便的人。”慕谨听到秋阳的话之后，脸色微红的说道。
秋阳看着慕谨的反应，觉得有些可爱，于是说：“好，那咱们的意思就是一致的了。慢慢来，不着急，反正你都变成鬼了，还怕什么呢？我被你这么老远的拉过来，又跑不了，是不是该放心了？走，去城镇吧，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最近的城镇在哪里。”
“我……我当然知道附近的城镇在哪里了。我可是妖鬼这样的存在，能够感知人的气息。你让我感知一下，城镇就在……就在……”慕谨手指摇摆不定指向远方。
秋阳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笑出声来说：“咱们飞上天空吧，从高处看一看就知道了，没必要那么费劲，况且我也觉得你可能找不到城镇。”
慕谨放下如同失灵了的指南针那样摇摆不定的手臂，跺着脚说：“什么嘛，这么不相信我！”
慕谨虽然口里这么说，但还是打算带着秋阳飞起来。她背后长出像是天使那样长满羽毛的洁白翅膀，一把抱起秋阳，带着他冲向了黄沙布满了天空。
“呀吼，终于飞起来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飞在空中，并且还没没有坐飞机这样的东西。”秋阳在空中高兴地喊叫着，同时手指指向远方，“就是那边，咱们去那边吧！”
“好嘞！”慕谨听到之后飞快地朝那里飞去。
“苏轼说高处不胜寒，但我觉得还是挺热的，果然离太阳近了果然就热得多吧。”秋阳抬头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慕谨问，“你不热吗？”
慕谨挑眉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表情很平淡地说：“哦，是有点热。其实也不算热，毕竟我的肉体已经死亡了，本身已经不会在产热。我的神经似乎还活着，让我能不那么敏感地感受外界温度。”
秋阳抹了把汗羡慕地说：“哎，这样真好。我也想成为你这样的存在，如此就不热了。”
“就因为这个就不做人了，秋阳你真是个随便的人呢！”
秋阳反唇相讥，却不忘摸摸慕谨体表的温度，为她浇上点水：“随便，随便就不好了吗？我要是不随便，我也不能跟你来这里，是不是？你说你想要完成人生最后的愿望什么的，我完全可以拒绝你。你想想你那些话对别人说，别人会冒着生命危险跟你来沙漠里吗？”
慕谨沉默了。二人飞翔在并不是那么干净的蓝天上，像是在浑浊的水中游动的鱼。
秋阳伸手抓着风吹在空中的沙粒，用大拇指和食指夹住沙子揉搓起来，沙粒摩擦的涩感与沙粒棱角顶撞手指的痛感传来。他缓缓感慨道：“这么玄幻，却真的不是在梦里啊！”
然后他就一头扎进了沙堆里。
“慕谨，你在干什么！”
傍晚时分，城镇里的骆驼听到这异国语言的吼叫声，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像是在笑，也像是在打哈欠。
真是静谧而又美好的一天。
才怪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