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好。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子洒下,顾云帆惬意地挪了挪姿势,好让自己更好地晒到太阳。他倒不是真的有闲情逸致在还没弄清处境的情况下享受阳光,只不过是故作轻松,做给房间里的其他人看而已。

而此时,房间内除他之外,就只剩下那个最早认识的昔若妹子了。

见了顾云帆悠然自得的样子,昔若不由得掩嘴偷笑:“公子好雅兴,不如让昔若带公子出去走走?院子里的阳光可比屋里好多了。”

顾云帆当然想出去走走,但绝不会选择让昔若陪同,以免暴露自己想要探索环境以便择机开溜的目的。这妹子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然而天知道她是不是幻云宗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卧底。

于是,顾云帆只好拒绝:“不了不了,这里挺好的,闲逛哪有躺着舒服?”

昔若闻言,好看的双眼直接笑成了弯:“刚刚宗主在时,公子可没有这么淡然,简直就快要夺路而逃了。”

“那能一样吗?”顾云帆的脸上一下子染上了红色,“贵宗宗主那是何等人物,在她面前压力太大,这叫做‘身不由己’,我可吃不消。说起来,她这会儿应该不会来了吧?”

昔若掩着嘴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停下来:“公子可真没有天道之子的气概。宗主日理万机,还要为幻云宗上下一应事物操劳费心,一时半会儿多半是来不了了。不过……其他人可说不准。”

昔若这边话音刚落,顾云帆就听到“吱呀”一声,房门被应声推开。一只光洁如玉的赤足轻盈地踏过门槛,一下就夺取了他的视线。

唔……这可是个做腿模的好苗子啊。顾云帆双目一亮,完球,职业病又犯了。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自己的妄想,就听见一个莺啼般的清脆嗓音幽幽钻进自己的耳朵:“好看么?”

“好看好看……”

顾云帆下意识地回答,等说完才发觉自己失言。他刚刚醒来不足半日,还没弄清自己身处什么时代,更不清楚民间风俗如何,因此一直没敢随便调戏别人,否则以他职业经纪人的嘴皮子,早就把身边的昔若妹子哄上天了。

然而,刚刚的片刻失神还是让他不小心暴露了本性。他连忙闭上嘴,把目光从那对赤足慢慢上移,偷偷打量这位被他冒犯到的妹子。

咦,这不就是一直跟在顾烟霞身后的那个小丫头片子么?

顾云帆还不知道眼前这位还没怎么发育成型的少女就是顾烟霞的亲传弟子、大名鼎鼎的幻云宗少主沐筱悠,只觉得刚刚顾烟霞气场太强,自己居然连这么优秀的苗子都没注意到,实在是大大失职。

这会儿回过神来,顾云帆才察觉到不对劲。自己明明冒犯了眼前这个少女,怎么她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反而还笑容满面的?

“看够了没?”

沐筱悠的笑容愈发灿烂,踩着细碎的步子挪到顾云帆的床榻旁边,俯下身来看他,脸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然而下一刻,还没等顾云帆来得及做出回答,沐筱悠猛然伸出两根手指,在顾云帆面前用力一戳,精准地停在他双眼之前,让他几乎能感受到那对手指上传来的淡淡体温。

顾云帆身体一僵,连挤出一半的笑容都凝固在脸上,额头上瞬间爬满了冷汗。

似乎是觉得还不满足,沐筱悠又弯了弯手指,做了个挖眼的动作,这才迤迤然收回了小手,转而吩咐起昔若来:“怎么回事?没看到先生都热出汗了吗,怎么还让他晒在太阳底下?”

被这声吩咐惊醒,顾云帆连忙叫住想要去拉帘子的昔若,然后对沐筱悠说道:“咳咳,不用了,这都是虚汗、虚汗,多晒晒太阳才能好。话说姑娘是……”

“咦,先生居然不认得我吗?”沐筱悠的脸上突然露出好奇的神色,“我叫沐筱悠,是师父唯一的亲传弟子哦!”

说着,她再次趴回顾云帆床前,吓得顾云帆差点缩进角落里。

顾云帆吞了下口水:“贵师……不会是顾宗主吧?”

“正是!”

沐筱悠双手叉腰,小胸脯一挺,显然对她的师父大人非常自豪。趁着她挺着胸脯昂首闭眼的机会,顾云帆再次大着胆子偷偷打量了她一会儿,却怎么都无法把她和动辄挖人眼睛的恶鬼联系起来。

也正是这个时候,顾云帆才真正意识到幻云宗为什么会被称为“魔门”。

见他半天没有动静,沐筱悠只好偷偷把左眼睁开一条小缝,结果好巧不巧,正对上顾云帆的目光。沐筱悠身为幻云宗少主,哪里受过这种怠慢,当下气不打一处来,肚子里坏水开始翻腾,思考着该怎么整整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天道之子。

昔若看到沐筱悠双眼一转,心中轻叹一声,知道这个小祖宗又要开始使坏。她好歹名义上被分配到顾云帆的身边,已经不是宗主亲卫,而是顾云帆的亲卫了,此时当然不能看着顾云帆被“捉弄”。

要知道,沐筱悠的手段可不是顾云帆一介凡人所能承受的。

于是,昔若轻笑着靠到沐筱悠身边,轻声问道:“少宗主这次前来所谓何事?该不会真的是想男人了吧。”

还没等沐筱悠做出什么反应,顾云帆却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次得到了刷新——小丫头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男人了?

可能这就是魔门吧……

这一打岔,沐筱悠果然忘了顾云帆刚刚的不敬之举,狠狠地剜了昔若一眼,然后伸出小手在昔若腰间一拧,打趣道:“好你个昔若,居然敢开本少主的玩笑,不怕我把你发配到师父那去?”

听了这话,昔若的脸上一下子笑意全无,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怯声说道:“宗主她……该不会又在研究那些府库报表了吧……”

沐筱悠也跟着叹了口气:“可不是嘛,不然我干嘛要溜出来呢。那些产业啊资源啊什么的,我看着就头大,真不知道师父怎么能一看就看那么久。”

见到两位小妖女唉声叹气的样子,顾云帆听得好奇,产业运营之流又刚好和他专业相合,于是开口问道:“你们在聊什么?产业、资源什么的,能给我说说吗?”

沐筱悠瞥了他一眼,忽然笑逐颜开:“好呀,你让我把你眼珠子挖了,我就讲给你听。”

“……”

不过,沐筱悠话虽然说得凶残,但实际上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在经过了最初的“惊吓”后,顾云帆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这次倒也没怎么害怕,只是觉得女孩子家家的,居然动不动就把挖人眼睛挂在嘴边,显得很不成体统。

当然,他顾云帆现在好听一点是幻云宗请来的宾客,往难听了说就是个被软禁的阶下囚,也没资格对主人家指指点点就是了。

但是作为一名专业的偶像经纪人,顾云帆并不缺对付年轻女性的手段,尤其是沐筱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沐筱悠正处在好奇心和求知欲最强的年纪,这时候只要拿出身为成年人的社会经验,还怕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更别说,在这样一个没电没网的世界,顾云帆可不觉得有谁能在信息储备量方面胜过他。哪怕是在现代人中,他也算得上博学。

只不过是博而不精罢了。

作为一个“啥都懂一点”的优秀键盘青年,顾云帆当然懂得发挥自己的优势,苦笑一声:“眼睛自然是不能挖的,不如这样吧——我给你讲讲我们那儿的故事,你给我讲讲刚刚说的情况,咱们等价交换,谁都不亏。”

沐筱悠的好奇心果然被调动起来,抚掌笑道:“好呀,那你先讲。”

“那可不行。”顾云帆仗着自己贵为“天道之子”,一点都不给沐筱悠面子,“你先讲,这样我才好对症下药。”

沐筱悠奇道:“难不成先生还懂产业经营之道?我们这的情况说来简单,就是各方产业连年亏损,市面上的修炼资源全被正道把持着,我们早晚坐吃山空。不过具体情况你得问师父去,那堆小山一般高的府库报表看得我头都大了,我可记不住。”

一听要去找顾烟霞,顾云帆连忙大摇其头:“不必,现在轮到我来讲故事了。一个卖瓷碗的老人挑着扁担在路上走着,突然一个瓷碗掉到地上摔碎了,但是老人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路人看到觉得很奇怪,便问他为什么碗摔碎了却不看一下。你猜老人怎么回答?”

沐筱悠歪头想了想:“这老头其实是个聋子,既没有听到碗摔碎了,也没听到路人的问题?”

“……”顾云帆愣住了,放弃了纠正她思维方式的想法,直接宣布答案:“老人答到:就算再怎么回头看,碗还是碎的。”

沐筱悠一呆,紧接着若有所思,一边想一边就要往外走:“好像有点道理,我去说给师父听。”

“停停停停。”顾云帆叫住沐筱悠,“你以为我是想告诉你们看淡得失、学会放下?”

“咦,难道不是吗?”

“是个锤子。看淡了得失,难道资源就会自己跑过来?”

顾云帆暗自摇头,心道果然是没经过鸡汤洗礼的小丫头,居然这么简单就上钩了。

沐筱悠眉头一皱,双手叉腰:“好哇,你居然敢戏弄我!”

顾云帆连忙摆了摆手:“怎么会呢?这叫做‘循序渐进’。我这儿还有个故事,你听不听?”

沐筱悠歪了歪头,狐疑道:“还有?”

顾云帆得意一笑:“当然还有。从前有个人,养了几只羊,一天早上,他去放羊,发现少了一只。原来羊圈破了个窟窿,夜里狼从窟窿钻进去,把那只羊叼走了。邻居劝他说:‘赶快把羊圈修一修,堵上那个窟窿吧。’他说:‘羊已经丢了,还修羊圈干什么呢?’你猜后来如何?”

沐筱悠懵了:“邻居深受启发,修为突破,成了绝世高手?”

“……”顾云帆再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思维差异,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跟什么呀。后续是这样的:第二天早上,牧羊人去放羊,发现羊又少了一只,原来狼又从窟窿钻进去,把羊叼走了。他很后悔,不该不接受邻居的劝告,于是赶快堵上那个窟窿,把羊圈修得结结实实。从此,他的羊再也没丢过。”

沐筱悠明白了:“这是告诉我们要从根源解决问题,让悲剧不再重演?”

见她终于开窍,顾云帆长舒一口气,欣慰道:“不错,你总算明白了。”

“那之前那个故事呢?”沐筱悠不依不饶地追问。

“之前那个啊……”顾云帆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缠满纱布的手臂。

“……只是一道食之无味的鸡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