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真的……好么，卡尔先生。”
莉莉丝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调中无不充满对我的关心。
“……没关系的，谢谢你莉莉丝，不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我最后的出路。
若不在此成为莉莉丝的骑士，如艾莲达女士所说，我就会正式变成袭击事件主谋的替罪羔羊。
一旦落到那样的田地，被姐姐所守护着的这条命也就算是走到了尽头。
绝不能让事情变成这样。
“若是现在回牢房里，至少也还可以活个两三年，在这期间说不定又会有什么别的办法……”
“就算是这样，你仍然也要继续这个誓约么？”
镜·哈希克斯大人的话如恶魔的低语一般动摇着我的决心，但我深知其渺茫的可能性而摇了摇头。
“不，就算如此，我也不会改变现在的选择。”
“毕竟……这是由硬币决定的事情。”
看向艾莲达女士，她紧闭着嘴唇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
“卡尔·托夫兰克。”
“你虽然是个讨厌、可疑、让人搞不懂在想些什么的家伙，不过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也会很可惜……”
“况且大小姐也会伤心。”
“所以，既然你选择了成为骑士的道路，那么无论如何，都不要让自己的主人露出悲伤的表情。”
双手抱在胸前，艾莲达女士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我说着。
“嗯……”
没想到，她也会对我表示担心。
“没关系啦，虽然的确有50%的几率会死，不过还有50%几率会活下来不是么，我从小时候起就是运气很好的类型。”
这是谎言，事实上从我懂事时期开始，我就一直在哀叹自己的厄运。
“我知道了……公主陛下，请。”
镜·哈希克斯大人仿佛要将我看穿似的观察了我之后，将手中的长剑交给了莉莉丝。
那是她刚刚通过魔法变出来的武器，也是她的媒介，一把有大约2米长的特制长刀。
之所以莉莉丝也能轻松握起这看上去就很重的武器，似乎也多亏了这上面缠绕的特殊元素的原因。
“卡尔·托夫兰克，你知道么，奴隶契约变成骑士的誓约的原因，在于这个魔法对主人也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咦……可是您刚刚不是说……”
“是的，单论死亡威胁的话，的确是由骑士一方独自承担，不过这个魔法的可怕之处还不在于此。”
镜·哈希克斯大人以让人摸不清深意的视线注视着我的脸，然后转头看向了莉莉丝。
“若誓约失败，深得骑士信赖的主人便会被披上亲手杀掉骑士的外皮，一生无法脱下。”
“尽管这不是我说说就能有什么办法的事，不过……”
“既然公主陛下和提丝特亲选择相信你，你也选择相信公主陛下她们，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突破这个考验，成为真正骑士的那一刻吧。”
哈希克斯大人笑着，对着莉莉丝点了点头。
“那么公主陛下，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嗯。”
莉莉丝紧咬住颤抖的嘴唇，用两手抬起了与她身形明显不符的长刀。尽管应该并不会太费劲，不过她看起来却举步难行。
一定很痛苦吧，莉莉丝。
尽管有一半的几率存活，不过她还是不得不面临可能杀掉我的境地。
尽管如此，她也从未想过要这么放弃。
“莉莉丝……”
她是为了什么而这么拼命呢？
又是为了什么而如此忍耐呢？
“卡尔先生……”
“我……希望卡尔先生能活下去……”
“我不认为卡尔先生是什么袭击的主谋，那种事情都是父亲大人的胡编乱造……”
“可是，我又不想卡尔先生因此而背上束缚。”
“我不想看到卡尔先生被抓，也不想看到卡尔先生死去……同时，也不希望卡尔先生因这个誓约被迫改变自己的人生。”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艾莲达女士和哈希克斯大人都贯彻无言的望着我。
我知道，他们在等我做出最后的决断。
“……”
我点了点头，看向了手中的戒指。
有了一个问题……
一个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的问题。
对于受尽他人帮助的我本应是绝没有资格问出的这个问题，现在却在我的心头迟迟无法退去。
我想要知道答案，或许这样一来我就能找到自己应该前进的道路——
“莉莉丝，我可以问一下么……”
“……嗯。”
脸上带着抹不去的不安，莉莉丝可爱的点了点头。
“我们应该只是才见面不久的关系……为什么，你能如此相信我呢？”
放缓了一丝紧咬的嘴唇，莉莉丝在短暂的沉默露出惹人怜爱的微笑：
“因为……卡尔先生是我的第一个粉丝啊。”
【你所弹奏的钢琴，非常美妙。】
【我只是成为了你的粉丝罢了。】
——我明白了。
这样一来……就释怀了。
仿佛眼前的道路被开拓一样，心中一直堵塞着的东西被清扫一空。
啊……是这样啊。
这股心情……是懊恼啊。
一直躲藏在姐姐的庇护下，我受尽了他人的保护而活了下来。
在终于能稍稍独当一面的时候，姐姐却永远的离开了我。
没能守护好姐姐的懊悔，没能为她尽一份力的苦痛……
我想要在今后的人生中将这些弥补回来。
看到莉莉丝，我不由得这么想了。
她那如放弃一般的笑容，和年龄不符的举动，乖巧机灵的眼睛，比任何人都坚强的内心……
我不知何时在心里萌生了想要保护她的愿望。
但是，我做不到。
变成了阶下囚，我又回到了只得随波逐流的那个时候。
所以，我感到懊恼。
我想要保护她，想要不再让她露出这种悲伤的笑容。
就算这种心情是带有虚假的，就算这只是为了安慰我失去姐姐的后悔，就算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赎罪……
但我仍然要下定决心。
以我自己的意志——
“我明白了，莉莉丝。”
动用我自身全部的力量，意志，以及知识……
我下定了决心。
“莉莉丝，请让我成为你的骑士。”
“然后，我发誓……”
“绝不会忘记你的这份恩情，我会倾尽一切乃至自己的生命来守护你……”
“请赐予我……成为你骑士的资格吧。”
【卡尔，你要记住……】
【无论发生什么，都绝对不能摘下这枚戒指。】
对不起，姐姐……
今天，我就要打破这个约定了。
取下了手中的戒指，这样一来我也就再心无所缚。
不是奴隶，也不是束缚。
这是，我出自真心的愿望。
“卡尔先生……”
是对我的话语有所触动么，莉莉丝的表情逐渐缓和。
“我知道了……卡尔先生。”
坚定的表情让人无法想象她只是一个仅有十几岁的孩童，手中紧握的长刀让她的身上带有了让人无法抵抗的美丽。
“请您一定……要活下来……”
“活下来……然后守护我。”
微笑着，这次，她的笑容不再犹豫。
手中的长刀，就这么朝我胸口刺了进来——
“……？！”
这是……
身体，碎裂了。
如火烧一般，我全身的神经在不断抖动。
像是触电一样，心中的某处在滴落着鲜血。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
【如果运气好，元素会被你的身体吸收，契约将会成立，而若是运气不好……】
【你体内的元素将会暴走……我的元素，或者说骑士的誓约这个魔法产生的元素会将你身体中的元素破坏……】
啊……是这样么。
这种感觉，是体内的元素在被侵蚀着的证据。
失败了……我就要这么死掉了么？
真的是……明明才刚下定了决心。
这样一来……莉莉丝又会露出那悲伤的表情吧……
哈希克斯大人，艾莲达女士……
真的非常抱歉，枉费了你们的一番心意。
看来我的运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有被厄运缠身……
（愚蠢的男人……）
什么……
（终于……将这碍事的东西取下来了么）
谁……是谁在和我说话？
意识逐渐模糊，我分不清这到底是困意还是死亡。
（比我预想的要早……这种情况，露尔·托夫兰克应该也没想到吧）
姐姐……姐姐她怎么了么？
（哼……我就感谢一下你吧，卡尔·托夫兰克。）
（多亏了你，计划可以提前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姐姐……
（现在，让你就这么死了可不行）
（我就帮你点儿小忙吧）
视野逐渐被黑暗取代，仿佛漂浮于世界之外的感觉包裹住我的全身。
（记得感谢我啊……）
（所以，你就暂时睡一下吧）
然后，我终于……丧失了支撑整个身体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