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爆炸发生的五分钟左右后,三辆嘶鸣着尖锐警笛声的警车赶到现场。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辆是黑色小轿车与一辆则黑色运输装甲车。

两辆车的两侧都绘有显眼的哑金色刺锤logo。

排头的黑色轿车钻出一个形象有些邋遢的青年男子。

他穿着鞣旧的白色西装上衣和黑色的体恤,一条陈旧的牛仔裤和沾满尘土蓝色运动鞋。

有些奇妙的是,在男子那零星散落着胡茬的嘴上,叼着一根没点燃却冒出股股青烟的香烟。

这位看似是领头的青年男子,下车后只扶着车门懒洋洋的打着呵欠,没有因现场的惨状在表情上透露出一丝波动。

紧随其后的是一群穿着整齐作战服的工作人员,有男有女。

他们迅速有序的下车,十分熟练地向四周散开、封锁现场,开展各自的工作。

而从警车上下来的几位警员,则只是紧紧跟在那位青年男子身后,小心翼翼地向周围打量着。

“亚门老总,这次的恐怖袭击果然是贵机关应该管辖的案件范围吧?”

其中一位看上去有四、五十岁的老警员,一边用有些发黄的白手帕擦拭着那发际线已经后移的额头上的汗,一边向邋遢的男子紧张的询问到。

青年男子正望着地上被自己同事进行应急救治的伤员,香烟中冒出青烟掺杂着红红的火星。

他没有去理会老警员的问题,用低沉而平稳的声音问道:

“救护车呢,还没有过来么?”

老警员身子微微向后倾了一下,目光由左往下一扫,咂了咂嘴。

经过片刻思索后,挤出他那难看而又廉价的笑容。

“亚门老总,你也知道,二号外速通道、华珀兹商务广场高缆站以及东大门等,好几个地方都发生这样的恶性事故。这救护车,它不也是有限的嘛......”

男子从一个女同事手里接过一支像登山杖一样的长条金属装置,面无表情地说道:

“嗯……救护车太忙,可以让殡仪馆的车兼职一下嘛。”

仿佛只是心不在焉的喃喃一般,男子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他慢慢蹲下身子,将手中金属物一头的蓝色塑料套摘掉,然后将那像螺丝钉一般的尾部置于地面,按动了杆子上的开关。

金属装置的尾部高速旋转着发出尖锐声音,稳稳地扎进了地里。

老警员由于揣摩不出男子出于什么心情说出这番话语,便不断用目光观察着男子的脸部,尝试在拿漠然的表情上读取丝毫线索。

就在老警员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男子突然自言自语一般地小声喃喃道:

“你说……如果把医院留给警司系统专用的救护车开出去,能不能解决车辆不足的问题呢?”

听到这番话的老警员脸色霎时一变,他舔了舔嘴唇慌忙往四周张望了一下说道:

“诶!亚门老总,这话可不能乱说嘞!我们警司哪有那.......”

男子歪了歪头,按下金属装置圆环上的按钮。

"嗯,我也只是胡乱说说而已,你们内部的事,我们审判机关不会干涉的,毕竟条约是这么签的。”

金属装置的顶端裂开伸出四条探测触手,并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见装置在正常运行后,男子有些疲惫地站起身来,向一边招了招手。

只见先前那个女同事拿着一个密封的金属瓶,一路小跑着过来。

“六队,水来了。”

她用双手将手中的物品小心翼翼的交给男子,然后迅速快步跑开。

男子接过金属瓶后,微微放松了一下肌肉,将习惯插在裤袋的左手抽出,向身边的老警员等人挥了挥手。

“你们几个,退后一点。”

老警员擦着汗,指着男子手中的瓶子小心地问道:

“诶?这瓶子里装着什么危险的化学品吗?”

“只是普通的自来水。”

男子的目光有些涣散,他呆呆地望着火势正在蔓延的街道,木讷地回答道。

听到男子的回答而感到不解的老警员正想追问,却和其他几名警员一起,被审判机关的工作人员拉开了数米远。

男子望着泡在火海中的卡车残骸,扭开了手中的密封瓶——

啪——

霎时,以密封瓶为中心,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并发出了震耳的爆炸声。

爆炸的气浪向四周散开,审判机关的工作人员纷纷撑起特制的防火伞,保护好伤员、警员以及正在运行的仪器。

老警员脸色刷白,他用那早已吸不进汗的手帕擦着头上流下豆大的汗,并指着火堆向身边审判机关的工作人员问道:

“亚……亚门老……老……老……总他……”

“这里的火被设置了陷阱,和今天我去的其他几个点一样,遇水、泡沫或是其他正常灭火手段就会顺着源头产生爆炸,这种火情恐怕不能交给消防队来处理吧?”

声音从熊熊燃烧的烈焰中传来,血红的火焰中隐约闪烁着男人的身影,他轻轻用手拨开了火焰,露出半个身子。

浸泡于火焰中的男子与火焰像是融为一体,又似不在一个空间一般。

火焰如同染了色的烈风一般拨动着男子黑色的短发与白色的外套,却不曾燃烧它们丝毫。

看着这多少次都无法释怀的非现实场景,老警员不禁扶了扶帽檐,那油腻的脸颊划下豆大的冷汗。

“我的工号是六九六,不要亚门、亚门的叫,那么了不起的名字……我可配不上。”

男子静静地站在火海中,低着头像是在沉思一般。

“叫我六九六就好了,和其他同事一样。”

尽管老警员看不见男子的脸,但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到男子那悲凉的表情,与灼热的火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汝是谁?汝为混沌,为恶,为灾为祸。

吾是谁?吾为傀儡,为影,虚假之身。

汝为毁灭一切之源。

吾为灾厄之位旗子。

苏醒吧!炎之兽恶之雀,吾奉汝为主。

将献上吾虚伪的心,换取汝些许的伪善。

六九六闭合双眼,一边细声吟诵着如同从深渊传来的呢喃,一边伸出夹着香烟的右手。

画面如同坏掉的影片一般,非匀速的进行着。

香烟从六九六的指间缓缓滑落,在火焰中先是化作灰烬,在那灰烬的位置凭空扭曲生成了一团火焰。

火焰顺着六九六的指尖爬上了他的发梢,火焰与他的头发连在一起向下延长,构成了燃烧飘动的长发,如同有生命一般的翅膀一般微微扇动着。

六九六睁开双眼,火焰从他的双眼中源源不断喷射出来。

六九六露出可见的肌肤上浮现出深红的烫纹,这烫纹此时恐怕已经布满了六九六的全身。

六九六将左手插进裤袋里,将伸出的右手掌心朝上微微太高。

“吾身为混沌之宿,火焰的王。现世之炎啊,现令你——熄灭吧!”

随六九六右手心翻动,并轻轻放下,四周熊熊燃烧的烈焰连同一切火星一起,如同铅笔绘被橡皮拭去一般,消失地干干净净。

见现场所有火焰被根除,审判机关的工作人员迅速启动了安装在车辆上的烟雾消除装置。

在装置的轰鸣声中,烟雾被迅速吸入分解,现场如雨过天晴一般,没有火焰铺盖的街道露出了无数焦黑的“伤疤”。

六九六从上衣内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乌木烟盒,轻轻在掌心上敲打了几下。

环绕在他眼睛与身上的火焰在空中打了个转,转瞬消失在旁人的视野里,他肌肤上的烫纹慢慢变淡直至消失。

这时,那位给六九六递金属瓶的女工作人员再次出现。

这时的她已经摘下了头上的密封头盔,她手中捧着一杯水,欢喜地递给刚掏出烟叼上嘴的六九六。

“六队!辛苦了!”

六九六顺手接过,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这个女工作人员头上拍了一巴掌。

“啊……那个笨蛋又来了。”

在一旁调试仪器的其他工作人员见此状都纷纷窃笑。

“一天犯两次迷糊,除了这新人也没谁了。”

这位被打了的女工作人员紧紧抱着发疼的脑门,委屈地盯着六九六不敢出声。

“要我讲几次你才能记住?伊贺里雅二等子员。”

六九六端着水,用平静的语气训斥着这位女工作人员,边向身后的另一名工作人员招手。

“科科,把她的防护头盔递给我一下。”

六九六从那名叫科科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顶内壁全是汗水的防护头盔。

他在微微迟疑后,将手中的头盔慎重地套在了面前这位女队员头上。

“真是的……在回到单位之前都算是在执行任务中,再怎么放松起码头盔给我戴好啊。”

看见领队在担心自己,这名叫伊贺里雅的女孩子捂着头盔偷笑着点了点头,迅速躲到一旁去。

不过,恐怕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这时的六九六,目光有片刻扫过脚下尚发着金色微光的灵力痕迹。

“嗯……又是这只老鼠吗?算了,当做没看到吧。”

六九六用脚像踩烟头踩踏着那丝痕迹,高温的火焰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这时,一个女人小跑着走到六九六身后,她先是拘谨的停下立正,然后稳稳地朝六九六敬了个礼。

“二等中级特员古兰博拉特.A.莫拉娅向魔尉报告!”

这个留着精干短发,身穿与其他工作人员一样作战服的女人,是审判机关于这个区域新上任的负责人。

但由于考虑到这次事件的特殊性,上层这次将现场的指挥权临时调配给了六九六。

尽管不清楚其本人的心里怎么想的,但这如同机器人一样死板的说话腔调,让人怀疑其是不是在赌气,这让六九六十分为难。

“喂喂,魔尉和特员可是平级啊,你不会是在生气吧?古兰博拉特女士。”

听了六九六的的话,莫拉娅只是冲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拿起手中的电子荧屏开始汇报:

“现场火源已经全部确认,包括魔法相关的一切痕迹都已经消除。据现场炼金器具收集的数据进行对比分析,作案人释放的魔法为布拉德系五芒黑魔法,灵力波率和现在全市各个受袭击地区残留的灵力痕迹吻合,可以确认是同一人所为,但是动机尚不明确。”

六九六掂着烟,眯着眼睛端详眼前破败不堪的道路,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鸣曲缺谱,溯风无源。莫非是家雀改愿……又或是烛影相置。”

六九六这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呢喃使莫拉娅陷入沉思,显然这句话里藏着他对这次案件的推测。

莫拉娅认为,这看似难懂的灯谜一般的话语,前半部分基本是对动机不明的阐述,而后半部分才是六九六的推测,只要分析出后面两段话的意思就能理解六九六的推测。

“烛…影…相置?难道魔尉你认为……”

“啊?”

督见揣摩着自己话语的莫拉娅,六九六连忙摆了摆手,并说道:

“胡言乱语而已,没什么深意的。话说回来,现场伤员以及相关人员的情况处理得怎么样了?”

见六九六这番反应的莫拉娅只得将自己的好奇心收回去。

她端正地扶着电子板报告到:

“在场的所有相关人员都已经进行记忆清除了,逃逸的相关人员会由警司那边协助我们保密部门进行追查、消息封锁以及后续跟进。”

六九六伸手从莫拉娅手里接过电子板,眯着眼睛大概地看了看文件图表,然后开始为文件签名。

“比起保密部门……”

六九六将电子板递回给莫拉娅手里,然后慢慢走到一旁老警员面前,轻轻帮老警员擦了擦他胸前的警司徽记,意味深长地继续说到。

“还是我们警司系统的协助叫人安心,你说是吧?卡洛赫利兹警官。”

“那……那是自然的嘛!”

老警员面对六九六的举止不禁冷汗直冒,连忙回应到。

“我们警司一直以积极态度与高度信任配合的态度与机关合作的嘛,难道亚……六老板对我们的配合行动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

六九六很干脆的点了点头,他拍了拍老警员的肩膀带有些许明朗的笑意说道:

“顶好顶好,行动很迅速,看你工作压力蛮大的,收队待会儿去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