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祷过之山,泿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海。其中有虎蛟,其状鱼身而蛇尾,其音首如鸳鸯。]

2009-3-9-18:30

这是梁冰这个月以来遇到的第三件非自然疑案,也是警方在此之前从未遇到过的奇案。

三次案发现场如出一辙,被害者整个人倒栽葱上半身被埋在土地里,地面只露出腰部以下,但是这种情况尸验报告却是溺死,并且尸体上半身如同被泡在水中一般浮肿。

然而这些还不是问题,把人溺死泡肿再埋进土里也不是不能做到,最可怕的是每次尸验结果给出的死亡时间差不多都是在把人挖出来之前的半小时左右,但泡肿的时间却是数个小时之久。

而从接到报警到把被害人从土里挖出来的时长,也绝对都在半小时以上了,而以上种种条件,让梁冰在调查这个案子时从心里泛起不安的情感。

桌子上的报警人的证词在这几天内被梁冰一遍遍翻阅,案发现场附近的所有监控也快被梁冰看烂了,但是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正当梁冰准备再次翻查案子的档案时,一只手压住了档案袋,抬头就看到了一张英气而漂亮的脸。

是意料之外的人。

“江科?有什么事吗?”

江慕言是梁冰的上司,梁冰是一级警员,而江慕言是二级警司,副科级。

据局里同事说是因为家庭背景雄厚才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副科级,也就是关系户,但江慕言的言行举止和精明干练并不输给老资历的警员。

而且做为26岁单身女性,在警局里的受欢迎度还是很高的,毕竟她的长相可以说是公认的警局之花了。

“下班了,跟我走一趟。”

冰冷的语调是梁冰记忆中江慕言一贯的说话方式,如女王般命令的口吻总是让人很难拒绝她的要求。

不过梁冰想不到江科找他有什么事,而且梁冰目前最关心的还是案子。

“我还想再查……”

话还沒说完就被强硬的打断了。

“正事!”

江慕言用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梁冰,让梁冰不由得将拒绝的话语咽了回去

“……知道了”

2009-3-9-18:50

换上私服的梁冰在烤肉店里正坐,对面是同样换上了私服的江慕言,相视而坐的两人之间只有肉在纸上烤制时的滋滋声。

“怎么了?脱了警服还这么拘谨?”

梁冰的正坐已经保持了两分钟了,这让江慕言感觉像是面对工作中的下级一样一点都不自然。

“没,只是觉得江科您穿便服的样子有点新奇……大概。”

出于某种不可描述的自尊心梁冰并不想说是因为上下级的关系以及江慕言自带的气场才让他紧张的,只能说是别的原因。

“我今天穿的很奇怪吗?”

江慕言赶紧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由于把已经把外套脱了,最外面的衣服就是一件浅灰色的修身毛衣。

由于平时穿的警服看不太出来,而在修身毛衣的作用下才看出来其实是意外的大。

“没有!很漂亮的!”

女性,上司,两者都是梁冰不擅长应对的属性,偏偏对面的人两者都占了,导致梁冰没办法正常思考,说出的话都不过脑子的。

“虽然被夸了但我怎么高兴不起来?感觉就像问了一个没写作业的学生却得到了[写完了]回答的老师一样的心情。”

梁冰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说话方式,而且还是一贯高冷的上司。

“额……”

导致本来想说些什么的梁冰也一时组织不好语言了。

“怎么了?我有什么问题?”

梁冰支支吾吾的反常状态让江慕言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真是奇妙的比喻啊。”

梁冰终究还是这样说了。

“啊哈哈哈哈!别介意哈,我平时说话就这样的。”

梁冰第一次看到上司工作外的另一面,有种意想不到的感觉。

露出本性的女上司在服务员上菜时又做出了一件让梁冰目瞪口呆的事。

“服务员,这两瓶果啤我要了。”

“抱歉,这位小姐,这两瓶饮料是别桌客人点的……”

“有什么关系嘛?那边再麻烦你重新拿一下啦……额嗯……你看我都打开了。”

服务员哭笑不得的看着江慕言抄起送餐盘上的一瓶果啤直接用牙咬开了玻璃瓶的瓶盖,只能把另一瓶也放到了桌子上。

“哦对了,麻烦帮他开一下瓶盖。”

江慕言觉得梁冰应该不会像她这样开瓶子,但她这番举动触碰到了梁冰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梁冰学着江慕言的样子尝试用牙代替开瓶器,但他显然低估了瓶盖的结实程度。

“啊好痛!”

尖锐且结实的瓶盖不但没被咬开,还差点伤到梁冰的牙龈,而且用力咬金属瓶盖带来的痛感还让梁冰忍不住叫了出来。

“这位先生,还是我帮你……”

“谢谢!不用!我自己来!”

梁冰拒绝了看不下去的服务员要帮忙的想法,但另一个看不下去的人就直接动手了。

江慕言一把抢过了梁冰手中的瓶子和服务员手中的开瓶器很熟练地打开了瓶盖又递了回去。

“逞强可不是个好习惯。”

梁冰被说的脸一红,接过了瓶子的他就像个说谎被抓包的小孩子一样赌气了起来。

“明明我自己可以的,只是一时失手而已!”

看到了梁冰孩子气的一面,江慕言和服务员同时笑了起来,和服务员那种捂着嘴巴偷笑不同,江慕言笑的就很放肆了。

可能是觉得取笑客人有违服务员的本职,服务员赶快换回了营业的笑容。

“先生小姐,我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如果有其他需要再叫我。”

“哈哈哈哈好的好的,辛苦啦哈哈哈哈……”

“江科你好过分啊……”

在服务员捂着嘴离开之后,江慕言立刻从大笑变成了严肃的冰冷脸。

“知道今天找你出来是干什么吗?”

梁冰被这突然的变脸吓了一跳。

“不……不知道。”

听到梁冰回答的江慕言抄起瓶子直接对瓶豪饮了起来,瓶中的果啤大概少了一半时才把瓶子放回了桌子上。

“吨吨吨……唔……哈……你不用再查那一系列的案子了,已经有定论了。”

听到了无从下手的案子有定论了的梁冰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当悬案处理吗?”

梁冰最不想听到这种结果,因为办案人员的无能就让凶手逍遥法外就是警察的无能。

“你觉得我能认可这种结果吗?其实这些事件已经在某种程度上算是结果了,真正的案子比你想的更大。”

“更大的案子?”

梁冰心里一坠,这次的案件过于异常,犯罪的手法已经超出了常人理解的范围,而自己的上司又告诉自己这个案子比想像中更大……

该不会牵扯到一些不得了的人头上吧。

“祷过之山,泿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海。其中有虎蛟,其状鱼身而蛇尾,其音首如鸳鸯。”

江慕言念起了对于梁冰而言相当陌生的古文,念完又对着一脸不知所以然的梁冰提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你读过《山海经》吗?”

梁冰立刻了解了刚才的古文出自何处。

“这是山海经里的句子?”

江慕言点了点头。

“是的,这句话是在描写一种叫‘虎鲛’的怪物。”

但是江慕言在讨论案情时为什么要牵扯到山海经这一点让梁冰有些不解。

“神话传说和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但是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及时的回答。

“烤肉好了,给你块大的。”

江慕言夹了一块刚烤好的厚切牛肉放进了梁冰的盘子里,然后自己也夹了一块蘸着酱料送进了嘴里。

“……谢,谢谢。”

梁冰再一次不能适应江慕言的对话节奏了。

“说起关系当然有啊,因为这几起命案的犯人就是虎鲛。”

这种回答让梁冰觉得自己是被戏弄了或者是眼前的上司精神上有点问题。

“江科……您是在开玩笑吗?”

连敬语都用上了。

“那你觉得这次的案子科学吗?”

梁冰心里清楚这次的案子不太符合常理,但是要牵扯到神话的话还是有点天方夜谭。

“只是不太符合常理吧,应该是犯人用了什么手段……”

话还没说完江慕言把手机丟了过来,屏幕上是暂停了的视频画面,看起来像是监控录像。

“你看看这个。”

梁冰接过了手机点开了录像,但这录像所记录的东西让他不由怀疑这录像是人工后期做出来的结果,而其中的内容让梁冰震惊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江慕言在梁冰看完了录像之后就收走了手机。

“这是案发前两天工地的老板临时装的针孔摄像头,本来是想观察工人们的施工情况,没想到拍下了这东西的杀人过程,还记录下了这位老板的死状。”

一边拌酱料一边说话的江慕言看起来一点都不严肃,但她说话的语气却让梁冰感到这话根本就不是开玩笑。

“这个怪物是……?”

结合刚才江慕言所念的《山海经》中的一段话,震惊中的梁冰向江慕言确认怪物的身份。

“这个怪物,就是‘虎鲛’。”

江慕言也给出了正面的回答。

“江科您确定没在开玩笑?比如这段录像是合成之类的?”

话音刚落梁冰就吃到了江慕言一记凌厉的目光。

“人命关天。”

在给了梁冰一发冷眼之后江慕言又把目光收了回来继续和烤肉做着战斗。

“先吃,吃完了带你去别的地方,一个能让你更了解这个事件的地方。”

2009-3-9-19:45

江慕言带着梁冰来到了市政府背面的一栋楼,进了楼之后乘坐电梯到了地下室,在这之前都是比较正常的,而下了地下室之后……

“这墙壁的设计是防空洞?”

梁冰看到地下室过道的墙壁立刻有了反应,这根本不是一般的建筑结构。

“绝对安全。”

江慕言给的回复很简单,也很模糊。

过道的尽头是一扇看起来就很厚重的金属门,门锁是依靠虹膜确认打开的,而打开之后,梁冰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了。

一边是满墙的显示屏幕和工作台式的电脑机箱,而另一边则是梁冰看不明白的电子设备,正中间是一张会议室用的桌子,全房间占地大约200平方以上。

“我以为只有电影里才会有这样的地方……”

进了房间之后又一次刷新了世界观的梁冰不由得发出了赞叹,江慕言关了上房门,从一角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档案袋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你的档案,以后你和我一起就调到这里来了。”

突如其来的职务调动让梁冰有些猝不及防,但也立刻想到了答案。

“这个设施,是专门对抗‘虎鲛’设立的?”

“不止是‘虎鲛’,还有更多的东西。”

“为什么选择我呢?”

“因为你的身份绝对可信。”

“可信是什么意思?”

面对接连的提问江慕言的回答直接了当,就好像算好了梁冰一定会问这些事情一样,而江慕言在这之后的回话就像一把重锤砸进了梁冰的大脑。

“徐芷华警员在九年前于调查案件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梁冰沉默了。

“……”

江慕言又砸了一锤。

“那是你的母亲吧。”

梁冰一直不清楚母亲失踪的原因,父亲也让他不要过问,梁冰还记得当时父亲那强装坚强的表情,和自己一无所知的悲愤。

“……你知道些什么?”

梁冰强忍着内心的情感,想从眼前的人口中知道迟到了九年的答案。

“你母亲失踪前的岗位就是在这里,而这次,就是九年前那个案子的后续。”

九年,这个字眼扎中了梁冰的内心。

“我妈失踪前办的案子?!那可是九年前啊!九年里任何进展都没有吗?!直到现在才重新调查?!我妈的失踪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失踪?!当初那些人……有找过吗?……”

梁冰的愤怒就像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爆发,悲愤化为了咆哮对着眼前的女性宣泄,但又立刻意识到,九年前的案子和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一些的上司不会有任何直接关系。

“当初这里的所有人……全部以失踪处理了……包括我的父亲……”

江慕言的情绪也有了些波动,但立刻调整了回来。

“后来我拜托我的舅舅让我进警局,并且只要有机会就让我参与和九年前有关案件的调查,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梁冰第一次接近九年前的真相,但他也意识到其中的一些异常。

“你说我的身份可信?也就是说这个案子还牵扯到了警察内部人员?”

江慕言点了点头。

“至少我是这样想的,在调查九年前的失踪案时,我一直觉得档案里的信息有一种前言不搭后语的感觉,而且其中还有很多只能用‘被人修改过’这个理由去解释的疑点。总之我觉得在警察内部一定有敌人。”

“那这次的调查员只有你和我?”

梁冰并不觉得这个案子两个人能查的清楚,但是这个房间没有第三个人,又或者说他是第一个被江慕言拉来的。

“还有一个但今天他不在,不过比起调查员用特派员这个词来形容更为贴切,他是上面派下来的技术员。”

技术员这个词在警察的调查组中并不算多见,往往都是有特殊需求才会派技术员加入。

“技术员?这次调查要牵扯到哪方面的技术?”

被梁冰问到了这个问题,江慕言打开了电脑,调出了一份资料。

“是能够捕捉‘虎鲛’的装备有关的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