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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冰凉的地板上醒来。手机闹铃响了,屏幕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四十五分,无信号。我站起来,摸索着,屋子不小,墙壁是陶瓷的。在我按下开关的一刹那,灯全部亮了起来。我站在一间圆形房间里,墙上贴着荧光绿的指示线。房间正中是挂着“月表模拟舱”铭牌的巨型半球,旁边站着一个细瘦的女人。

黑色的运动服,黑色跑鞋。

惹人注目的不仅仅是那件泳帽和泳帽正下方,严严实实地遮着脸的潜水镜,还有她手里拿着的那把短刀——出鞘的小太刀,在被她平端起来的时候,反射着光。刀刃指向我。

我没见过这女人,逃跑是出于本能,也是最佳选择。

走廊里也遍布着粗细不一的绿色箭头,箭头上写着字,是用来指示道路的。其中,指向圆形房间的箭头上写着:“风穴,危险勿入”。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左转,七米之后右转进入应急通道A2。向下走三层,出门之后右转。指示线提醒我:“前进三十米到达总控制室”。

走廊的窗户开着,咖啡壶是半满的,却一个人也见不到。我用瞳膜开锁,躲进装有安全门的总控制室。控制室的安保系统堪比国家银行金库,在这里躲到白天,就一定不会有事。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我接起电话,是妹妹。

“哥,今晚干嘛去了?你在哪?”

“现在在他们的研究所。不清楚,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别担心,你听我说,有个女的——”

“真夸张,哥居然夜不归宿喔?找了女朋友?”妹妹不甚在意的语气,“回家路上帮我带一打可乐。要健怡,白色铝罐的那个。”

“哦哦,好的。”

“一定要尽快回来喔。”妹妹挂断了电话。与此同时,门外发出很大的一声响。我环顾四周,控制室还是平时的控制室,弧形玻璃幕墙的两角装饰着盆栽,办公桌彼此挨着,桌面比平时整洁的多,墙上挂着我父亲的半身油画,那副严肃过头的表情我每次见了都反胃。找不到能用来防身的东西,只有高高的文件柜半镶嵌在墙上,我取出石膏花瓶,塑料鲜花轻飘飘地掉落,有香水的气味。

她把门锁彻底弄坏了,门上的警报器因此发出尖利的鸣响。会有人因此跑来查看吗?警卫呢?这栋大楼里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吧?怎么可能,这个研究所可是——

她以短刀横砍过来,我慌忙闪避。紧接着是上段的劈击,被我用花瓶挡下。这女人的攻击快速而凶狠,气息丝毫不乱,难以想象是紧跟在我后面跑过来的。突刺,斜斩,跳跃,一记来自侧面的踢击把我的武器踢到了地板上。花瓶碎成了几片。我抓起办公椅挡在身前,她的刀砍过来,划破了椅背,又轻松地闪过了我投掷的椅子。

“啊……”

“去死吧!”她给我的肚子来了一拳。我跌在地上。

刀尖指着我。

我说:“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其他人都去哪了?”

刀尖顶上我的脖子——说不定出了血。

我说:“呃,那个,我猜你是杀手吧?谁派你来的?……呃呃,其实无所谓啦,想我死的那么多,谁都有可能派个杀手。我猜猜看,你的雇主是依西卡?”

刀尖没有移动。

我说:“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你知道你不可以杀死我,对不对?如果我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拯救地球了,你知不知道?地球只剩下三天时间了。”

我说:“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小时?其实,我妹妹刚才打电话来了,你知道我妹妹吗?你或许在电视上的访谈节目里见过她。今年十七岁,读高中,那家伙是个超级尼特族,基本不会出门……”

她收刀入鞘,然后摘下潜水镜和泳帽。黑色——其实是深蓝色——的长发倾泻下来,头上戴着金黄色的星星形状发夹。

我的妹妹,眼眶里满是泪水地看着我。

我感觉不对劲:“出了什么事?依西卡在哪里?其他人又在哪儿?……今天是几月几号?”

妹妹放声大哭,跌在我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