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王朗站在自家的卫生间里,满脸憔悴,皱皱的眼袋和发黑的眼圈,耷拉着的头发盘在耳朵上,支拉的几根刺毛竖立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两眼透露出一抹灰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一直这样盯着自己看了很久,看到眼皮开始沉重,忍不住合上眼的时候,王朗顺其自然的眯上眼,直到眼睛完全合成一条线,整个人就坐在凳子上,一动也不动。

突然王朗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从洗漱台前取出工具,左手拿着梳子,右手拿着剪刀,看着镜子里的人,一面浅笑着拿起剪刀开始理露鬓发,一面用梳子排理刘海,再用力往上一扬,几根斜发耷拉在额前,双手开始灵活地飞舞着在头上做文章,很快蓬乱的头发被剪碎了许多,与本来的模样没有什么大变化,可是如果仔细地去整理,又会显现出一抹病态的英姿,就像冰冷冷的吸血鬼公爵,只是头发看起来有点乱,没有那么整齐,可是依旧掩盖不掉内心那股气质。

这个镜子里的人有点奇怪,不太像自己,可是却是王朗很清楚的存在,每个人眼里的都有一个别人看不到的角色,王朗只是花费了很多时间在调整,回复到没有接触过林芝平等人的时刻罢了。

除此之外,也爱干净了不少,至少眉清目秀了许多。

不希望自己引人注目,还是弄回去好了。王朗这样想着,又合上眼睛,等到重新调整过来的时候,眼前这副颓废的皮囊已经有些疲惫了。

这种不定期的行为类似于打坐冥想,是对王朗急剧病态化的作息调整,同时梳理脑中大把的思路,如果能用于考试做题,王朗恐怕有数列全校的能力,只要保持那种半人半鬼的状态,王朗就拥有极为可怖的脑力和精神能力,可是他反感变成那个光鲜亮丽的自己,而是更习惯悠在阴冷潮湿的环境里做青苔老年,过着平稳安逸的生活。

“十班班长同我说话的时候,瞳孔微缩,嘴角微挑,如果一个人说谎会脸红心跳的话,那遇到这种程度,就可以用班门弄斧来形容了。”王朗低着头开始沉思着一幕幕可疑的现象,心中低语。

“开除的学生,为什么家长没有来闹事,如果韩薇是一个不安稳的学生,假设她讨厌这所中学,那么就是父母逼迫考进来的,家长的反应没有任何波动。”王朗坐在仓库的小床上,从床头柜取出一个脏兮兮的杯子,也不嫌脏,走到卫生间里直接冲了一杯自来水,往里面倒了一些咖啡,坐会床上开始沉思。

“真的被开除了吗?为什么十班没有看到周玲这个名字,如果是一种推测的话,很有可能,韩薇是真,周玲是假,做的是杀鸡儆猴的事情。”

“这和沐子白做的有点像,沐子白把摄像机放在自己的更衣室,后来罪名加在了陆遥头上,这个时候沐子白选择赦免陆遥,会让陆遥万分信任她。这个周玲的作用大概和陆遥供给女装照片一样,似乎是多此一举,其实是加深了消息的可信度。”

“十班班长是在撒谎的话,那些微表情都是很有利的证据,由此推断会长和各班班长都有过会议联结。”

“如果我是会长,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王朗抓住了这个思考的重点以后,喝了一口咖啡,回味着苦涩的浓味。

“开除不是我能做到的,如果我不上报教导处,根本不可能真正开除一个学生,那我演这些给谁看,教导处看到会怎么想,真的随我调查开除韩薇吗?不可能,凭借聊天信息的几句话就断定她有嫌疑,那利用影子帐号制造假的聊天记录绝对可以开除掉一大批学生,所有对会长有威胁的存在了,也就是说这个举报根本不奏效。”

王朗咕咕一口饮尽咖啡,突然一怔。

“这个学生大会是开给教导处看的戏,只要过几天再宣布举报驳回,开除处分被取缔......”

“非常草率,可是教导处一定会认为这是学生会敏感,先斩后奏的作为,看起来非常称职。”

“郭舒宁满打满算地在巩固自己的地位,那韩薇去了哪,如果耽误了韩薇的功课,并不是好的影响,怎么才能做到封口,以后还要封住那么多人的嘴巴。”王朗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郭舒宁先前的办公室。

“那里是高三的地盘,最近郭舒宁都没有在那里,而是在学生会活动室,难道说。”王朗把咖啡杯轻轻地挪到床前柜上,又轻轻地放下,开始意识到事情的真实性。

高一下半学期,也就是高三的高考倒计时,这个时候高三是禁止介入的,加上高三与高一放学上课时间全部不统一,以至于中饭的时间有些许的错位时间,抓住这些间隔,只要有耐心在那里自学的话,韩薇完全可以消失在学生的视线里,成为名副其实的空气人。

“这是他说谎的可能路径。”王朗告诉自己,他假设了十班班长在撒谎的路线,再去推测第二条,需要更多的可疑点和证据,就像是数学里推方程,给有限已知信息,来推论大量公式信息。

如果周玲这个人真实存在,那就是另一条路线了,王朗也对此做出了推断,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郭舒宁没有做什么,而是确有一个举报者在作祟,至于那个人,沐子白的可能被转移到了纪和成身上,甚至可能,周东也参与了这次事件。

王朗讨厌这样麻烦的学校,他希望开创文学社以后,能够以自己的价值观来改变学生制度,打造一个自己的世界,这样的人需要连接教导处和众多学生,意味着口才交际和控制能力,王朗除了和女生交往方面几乎全面超额,只是同样会有人希望利用他来建立文学社,而那样的三观到底是扭曲还是正直,都不一定是王朗能够接受的。

他如今能够接受的人暂且是郭舒宁和萧奈奈,为了萧奈奈打造一个恋爱学院他也不觉得可惜,同样郭舒宁的也勉强,可是都不是王朗本人的价值观。

在当权文学社社长之前,还要对高一实行长期试验,才能逐步投入改革草案,这些高难得的棋一步走错则整盘皆输,与这些比起来,郭舒宁等人的城府都算不得什么。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王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时间显示是下午七点,距离放学已经过了五个小时。

“咳咳,给你发邮件你都不回,果然还是直接叫你比较好。”一听声音,王朗便认出了对方,是自己的后桌林芝平。

“怎么了,被狒狒绑架了需要直升机接送是吗?”王朗直接惯性回复。

“啊才不是,你这个人,超级没有情调。”电话另一头林芝平,一边卷着自己耳边的短发,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晚上有空吗?”

“忙得很,在给女儿洗澡呢。”

“变态。”林芝平低声咒骂道,阻止自己想象那个画面。

“我迷路了,这里有点远,现在都这么晚了,我跟父母说在朋友家玩。”林芝平靠在路边的电线杆旁说道:“因为一些事情出来走走,结果在东城走丢了。”

“白痴,担心父母骂就不报警,干脆死在那里好了。”

“喂,我还期望着你温柔一些的说。现在都这么晚了。”林芝平说着有些委屈,直叫王朗毒舌不下去,隐约间能听到对面的抽泣声,看样子已经憋了很久了。

“道理我都懂,可是为什么打给我啊......”王朗很为难地说着,表示自己不想这么晚出门,如果林芝平不介意,可以留宿街头第二天再坐车回来。

“怎么这样......”林芝平难过地看着手机上已经挂掉的电话,不甘地揉了揉微红的眼睛,鼻尖发酸,如果不是因为一些意外,她也不至于身无分文地站在这里,甚至还有可能被人拐卖,毕竟林芝平在学校一向很受欢迎,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困境的时候自己会第一时间想到那个自私自利的家伙。

“混蛋!”林芝平气愤地踢了地上的易拉罐一脚,一想到王朗那个只顾自己从来不想着别人的家伙就来气,明明自己并不差劲,还总是被那个家伙冷冰冰地对待。

林芝平只好在路边孤零零地走着,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她想自己的猫,那个偷偷带到学校,寄养在王朗文学社的小蓝猫,她常常以此为由占据王朗的文学社,想要气气王朗,可是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便只好又带回家中,现在看到路边偶尔窜过的小野猫,林芝平都会怀念起自家猫咪来,也并不是真的怀念自己的家,如果不被拐走,在这里毫无拘束地走一晚上,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林芝平从塑料袋里取出小册子,翻开来,沉默了许久,又放了回去。继续在路上游走着,其实陌生的路边环境也不错,有彻夜灯火通明的店面,有暧昧相依的路人,或者几树樱花,飘落的花瓣在路灯下也是醉心的风景。

王朗躺在床上,平日里如果不去玩手机,这个时间王朗总是在看书或者做功课,可是总感觉心里痒痒的一个东西在抓,又烦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王朗只能啧了好几声后,察觉到自己呼吸的频繁,从床上坐起,走到房东家的楼上,一个迎面而来的妇女微笑着欢迎道:“诶呀,小朗快进来坐坐,小安,你朗哥哥来了。”

说着妇女就去倒茶,王朗也不劝阻,只是问道:“常叔回来了吗?”

“还没呢,去找小安玩吧。”中年妇女看着王朗,就好像自己的儿子一样,王朗点点头走进一间卧室,也不敲门,走进去看到一个吃着薯片坐在电脑前打游戏的小女生。

“诶,朗哥。”

“诗安,摩托三个人载得下吗?”

“诶,抱着腰的话,嘻嘻,挤挤还可以。”乖巧模样的少女嘻嘻一笑:“怎么了,去找谁吗?”

王朗突然脸红了起来,左手掐在右手上,然后把手机掏出来尝试拨通电话,点了静音等了一会后,递给齐诗安,自己的青梅竹马。

“别告诉她我们很熟悉。”

“知道了啦。”齐诗安笑着接过手机,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王朗这个距离可以清楚地看到诗安脸上小小的雀斑。

“王朗,在不在听啊?”

王朗捂着头叹了口气,诗安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

“喂,你好,我是王朗的女朋友,齐诗安,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