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学校里,有着几处简单的风景。学校的大小差不多好几个公园的范围,起初这里也确实是一片公园,后来由于人气不佳逐而改建成了学校。

一个拿着书靠在树下静静地发呆,装作看书的青年被远处模糊的人影叫醒了,他本来是打算化作学校的一道风景的。

“王朗同学,能麻烦你帮一下忙吗?那里有一只小猫咪。”呼喊的人是他一直冤冤相报的班长林芝平,王朗不爱记名字,往往给人起外号或者直呼阿猫阿狗,渐而渐之便造了各种名号,正如他朋友偶尔骂他无耻之徒一样,有的朋友会直接骂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王朗。”于是便有了本名贬义的说法,他慢慢地也不把自己的名字当回事。至于这个连名字都没能记住的班长,他也是意外地没好感。

“是食堂寄生的虫子吧......”王朗抬抬头看了看四周,寻着咕噜咕噜的猫哼声,确真在不远的树上发现了一只蓝毛的黑眼猫仔。他记得那分明是昂贵的品种,不过更让他嘲讽的是,那个远远地看着的女生明明戴着眼镜,也不跑过来自己抱走,还看得见丛林里的蓝猫。摇摇头,闭上书,看来不能装下下去了,于是王朗把头一歪,狠狠地闭上眼决定完全无视这个陌生的老同学,明明前几天还熟悉地在纪保部闹了小别扭,可是就又像小夫妻一样,一会就跟和好了一样,事实上王朗连她名字都没记住。

“呼,一直都是这样子。”远处的女生是王朗的后桌,平日里只有她对王朗抬头不见低头见,王朗对她则是左顾右盼摸不着,两个人只有单向的交流,完全没有丝毫的交际,开始反感的是,这样一个人,却听说是个朋友很多善于交际的好好先生,可能只是对某些女生不感冒吧,一想到那个雌性的分类之中包括自己,林芝平就有些懊恼,明明自己有主动问候过,却像是热脸贴冷屁股一样的存在,可是也并不十分讨厌他,毕竟这个人最明显的特点也就只有懒和不勤快罢了。

王朗铁了心无论如何装睡不睁眼,静静地坐在原地,明明是个睡起来很不舒服的姿势,却要摆出一副今天天气不错的享受模样,林芝平走上前一看,叹了口气,这家伙总是能出乎意料地睡着,在野炊的旅行车上睡到团体结束,罚站也是,现在也是,都不知道是不是在装睡。想了想便觉得有些生气,无论如何要挑逗一下这个无耻的前桌,总是对自己爱理不理,林芝平这样想着贴到王朗耳边嘀咕了起来:“相公,马上要拜堂了哟。”

王朗的内心瞬间糊成了一滩泥,人尽皆知他不擅长与女生打交道,据说有过凄惨的黑历史只是也少的人关注,不过并不是打心底受女生喜欢的存在,所以也没有男生嫉恨,这种对自己的恋爱毫无威胁的不可能的情敌,谁会去防备呢?王朗思索了几日,方才明白自己是拆情侣的不二人选,隐蔽的刺客藏于黑暗,侍奉光明。于是他也知道了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拿下社长这个名头,他需要一个有人格魅力不受敌视的挡箭牌。

“还是叫不醒呢,看来真的睡着了,偷偷亲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一声清脆的笑声在王朗耳边折磨开来,林芝平突然看到王朗身边的挎包,嘿嘿一笑,伸出手打算一探究竟,刚刚伸出手摸了一下,翻开来一条缝隙,突然惊得收回手,看到背包里的一些古怪的东西,王朗其实早已憋得满脸通红,猛地站起,看了看林芝平,忍不住喘了一口气,哈吃哈吃的显然还是有些害羞,径直地朝那棵有猫的树走去,重重地踹了一脚,那猫喵地抗议起来,受树轻微摇摆的不适,加之对眼前这个青涩雄性的不安,立时间便跳了下来急匆匆地跑开了,林芝平心中得意间也有些害羞,毕竟谁都无法想象她在那条挎包的缝隙看到的东西,担心地看了王朗一样,很快便撇下他去追逐短毛蓝猫了。

“这人谁呀?”王朗松了口气,看了看手表,继续坐了回去,抱了抱自己的挎包,按照原先的计划,他要找的人很快就会来,他朋友信誓旦旦地向他发誓自己偷窥了好几日,那个人一定会来这里。果不其然,短暂的晚饭时间,况真有人偷偷躲在树林里进行晚餐,那个小心翼翼的身影显然就是了。

根据自己少有的异性朋友的请求,女生换衣室会藏有一个摄像头,王朗要做的就是引诱这个进餐的可怜人去换衣室,接下来他的朋友一举告发,然后要这个人不得好死。

“怎么样的不得好死呢,该不会是一辈子板蓝根泡方便面吧。”王朗随便嘀咕了一声,很快那个人便发现了他,但还是径直地走了过来,只是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打算回避。

“明明知道我不擅长和女生打交道,居然还骗我,明明是个短头发的女生。”王朗站起身,接下来如果假装不认识去搭话显然不自然,甚至可能被怀疑,与其如此不如随意中带一些刻意。

王朗起身仔细打量了一下,竟不免惊叹,白皙的小腿像是漫展的玩偶一样细嫩,精致的脸蛋带着一丝甜美,短发耷拉在耳朵上,弯曲的尤其自然,只是差了一只发卡,比朋友纸条上写得还要夸张,一双羊羔般纯洁的眼镜,但是王朗是个莫的感情的杀手,此时不是心动之时,于是挺起腰走上前去搭话道:“是陆遥对吧?我朋友托了几句话给你。”

“诶?有什么急事吗?面包还没有吃完,平时我都是一个人坐在这里的说。”陆遥显得有些无辜,似乎打算和王朗商讨怎样才肯让位,王朗叹了口气道:“说起来真是,哎,你是五班的对吗?你认识沐子白吗?”

“啊,认识呀,同班同学呢。”说着陆遥突然低下头脸红了一下,摇了摇头看向别处,咬了咬下唇,粉色又带有一些湿润。

“老实跟你说吧,有人在女更衣室藏了摄像头,不错的话,应该就在沐子白同学的那间,我劝过我的朋友,说实在也不好男女双方得罪,男方不肯罢休,女方万不能说,更不能求助老师,你是沐子白的朋友,想来是可以救她的人。”王朗松了一口气,说出来自己都不信,会有男生混进女更衣室藏摄像头,这么高超的作案手法连他自己都怀疑,不过眼前这个人显然好交道,应该骗得起。

“我才不要救那种变态!抱歉你找别人吧,我是绝对不可以的。”陆遥显然是生了气地,看向王朗的眼睛竟然有了一些湿气,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王朗急了起来:“喂!沐子白是你发小吧!”

“可是我也是男孩子啊!绝对不可以的啊!”

“你以为我会信吗,脱了裤子让我看看,你怎么证明自己是男生。”王朗暗自石化了一秒,随即又被眼前这个清秀可爱的女生震撼到了。

“诶,怎么可以这样。”说着少年胯部朝内一敛,一脸弱气地看着王朗,一副无法反抗又不得不接受的样子,最后焦急地从口袋里取出学生卡,证明自己是个男生,看动作还出奇的熟练。

“一定是在骗我,这不可能,我对异性排斥的天然本能从没失效过......”王朗往前走了一步,陆遥害羞地躲闪了一下,然后急忙闭上眼喊了一句:“请不要打扰我吃面包了!抱歉!”

“我一直以为只有寝室那帮糙汉子会这样妩媚地说话,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却毫无违和感,话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生物吗,等熟了以后一定要脱了裤子检查一下。”王朗按耐住自己躁动的内心,叹了口气道:“我并没有你看起来像女生的意思,老实说,认真着想了一下,告诉沐子白本人会被追问是谁放的,又不能出卖朋友,告诉女生又会被怀疑,哎,不过既然你也帮不了,那我仁至义尽,就等着沐子白上小网站好了。听说明天有游泳活动是吧,好期待呢。”

“诶......什么是小网站?”

“就是那种红果果的生物学大百科,里面有很多动物的交合视频,在降低男性犯罪率的同时减缓人口负担,为生物的繁衍做了不可或缺的引导作用,同时缓解了人口压力和......”

“啊,我知道了啦!谁这么卑鄙啊,好龌龊的诶。”陆遥看着王朗莫名罪恶的微笑,不免有些害怕,下意识缩了缩手里的面包袋,王朗耸了耸肩道:“我不知道,以后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这件事就当我没说过,没发生过,我和你没有在这里认识过,就这样吧。”

“喂!等一下啦!也不是不管的啊,但是,能不能找被人,或者别的办法我可以帮忙。”陆遥担心地伸了一下手,想要抓住王朗,王朗摆了摆脑袋,果然和同性打交道就会意外地轻松,顺势从树下的挎包里取出一袋衣服,竟然是夏日短裙和蓝格子短衫,往往只有舞台上会看到年轻的女歌手穿这种衣服,不过这正是朋友的要求,王朗暗叹自己也没有挑选裸装的办法,倒是眼前这个男生更加害羞了起来。

“喏,女装。”

“诶,怎么随手就能掏出来,你事先买好的吧,怎么这样子,欺负人诶!那种事情绝对不可以的!”陆遥气乎乎地抿了抿嘴唇,抱着面包转身就走,王朗也不挽留,叹了口气道,看来逼他穿女装是不可能了。等到人走远以后,默默地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连着衣服一起扔了进去,毕竟那种东西只有零次和一万次,让他穿一万次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鲁迅先生说过,如果要开一扇窗切不可直接提议,而是吵着闹着要揭开屋顶,太暗了,人们却不答应揭开房顶,于是各退一步便要求开窗,便显得合情合理化了。”王朗内心这么说着,看了看窗外,与其说对自己的信任,不如说对先人的肯定吧。

漆黑的更衣室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胆怯地蹲在角落,匍匐着前行,深怕站起身来会被窗外的人看到,不敢造出什么大的动静,他是沐子白的青梅竹马,是被王朗寻找的陆遥,他不敢提醒却满心担忧着自己的好朋友沐子白,如果那种摄像头隐蔽性很大的话,沐子白不能第一时间拆除,后果该是多么可怕,说不定还有女生做帮凶带走摄像机。

突然从沐子白的衣柜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陆遥忍不住抖了一下,不禁叫唤了一声,虽然细腻而微弱,但是显然那个作响的人听到了声音。

“诶?”那个声音有些颤抖,但是更加害怕的人是陆遥,一旦被抓住恐怕一辈子都洗不清,说成窃衣贼或是流氓都是极惨的结果。

“怎么这样。”陆遥连忙站起身打算跑,可是身后那个人很快认出了他,还叫了一声陆遥,陆遥脑子嗡的一下,简直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易地被认了出来,接下来该是怎么样的误解,该怎么去解释呢?

等到回到教室,陆遥的心已经开始自我瓦解,心想着沐子白一定会误会吧,对于自己,最亲近却也是最能造成威胁的好朋友,陆遥看着沐子白果真空荡荡的座位,心里的侥幸全部一死而光,刚才那个真的是子白。

“司徒,不错嘛。真像是她的走狗。”眼前这个黑影带着欣赏的眼光看向自己,王朗面无表情地笑了笑,脸皮抽了一下。

点火的人把祸乱栽赃到别人身上,然后再原谅对方,来获取好感,这不就是眼前这个人在做的事吗?王朗心里嘀咕着对方的名字。

“沐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