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熊仔发现狼司仪失去理智以后,立即趁着对方还没有动作,率先拔腿逃跑。

谁知道这家伙的此时的思维模式已和野兽无异,熊仔一开始逃跑,表现出弱小动物的特征,狼司仪就行动了。

刚刚跑出几步,熊仔便开始庆幸自己的当机立断,谁知道下一秒,他的背部就被刺穿了。

锋利粗壮的狼爪,像是十把钢刀一样,整整齐齐地戳穿了他脊骨两侧。

熊仔低头一看,涂满鲜血的野兽指甲,从肚皮穿了出来,他已经能够想象自己肚子里是什么一副情况,这太快了,快到他还没感受到疼痛,胃部,肾脏,以及密密麻麻的肠子就已经被戳穿了,那附近的肋骨也不知道粉碎了多少根。

狼爪还没有抽出来双爪,熊仔身体内部的血管就先破裂了,淤血找不到宣泄的地方,积满了胃部以后直接冲向喉管,让他直接呕出了一大口血,发热的血浆浸满了外衣,但更加滚烫的是糜烂的伤口。

熊仔知道自己没救了,妈的,早知道就不搞什么毕业游了,黑心导游,太他妈黑了。

我那块茶饼还没吃几口呢,几百块钱一斤啊,还有我的拼游姐妹花……

鲜血飞溅——

狼司仪彻底撕开了他的肚皮。

腿部神经被切断以后,熊仔肥胖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癫狂的狼化人沐浴在血花之中,喉管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于乐刚刚把酷妞从草楼废墟里拖出来,就听见了这个声音,等到他回头时,熊仔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发狂的狼司仪,正在撕咬他破裂的内脏。

看到这么一副景象,于乐只觉得自己脑袋里的某根神经隐隐作痛,仿佛将要胀裂,他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像是被虚空中某种东西摄住了。

直到酷妞甩了他一拳,他才清醒过来,立即用手枪射击狼司仪,阻止他继续撕咬熊仔。

于乐连续扣动了三次扳机,最后三发子全部出膛,他瞄准的依旧是头部,谁知道这怪物虽然失去了理智,身体却依旧条件反射般做出了躲避动作,没有一发子弹命中目标。

秦素心在于乐开枪以后,也开始行动了。

在此之前她也受了狼司仪的爪击,但她的情况相对乐观,仅仅是断了几根肋骨,并且被草楼倒塌的横梁砸断了一条腿而已,她身上没有任何撕裂伤。

这得益于她一直穿在身上的马甲,这套马甲实际上是一套防弹衣,由尖峰装甲公司研制的陶瓷防弹瓦和新型防弹纤维编织而成,而且尼龙层用了和PPSS防割服同样的材质,之前的爪击只造成她的防护服轻微破损。

顶多就像是被一辆时速超过五十公里的摩托车撞了一下,断了几根骨头,戳破一部分血管而已。

这对于秦素心来说真是小伤,甚至可以说家常便饭。

熊仔运气就没这么好了,他只是一个普通游客,既不是秦素心这种超人类,没有防护装备,也没有于乐天才般的适应能力。

本来于乐和他骑上了马,还有逃跑的可能,结果,这家伙竟然返回来帮素心。

按照秦素心的预计,这个点乌鸦才在双曲找到接头地点,她没办法潜入乌鸦体内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所幸齐平曾经在自己身上留下过咒术痕迹,乌鸦能依据这一痕迹找过去。

齐平和木磊此时应该已经收到消息,并通知了南诏当地的巫觋家族,但是目前的情况来不及等待增援了。

狼司仪已经把目标转移为了她和于乐,秦素心觉得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她不能再把别人卷入麻烦中了,于是她决定使用一些激进的方式。

「通灵」!

秦素心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将这一灵媒的专属咒术催发到了极致,虹膜中蓝光一闪而过。

有一段时间,她以为自己和其他灵媒不同的地方,只是可以在进入动物体内时保留本体意识,可在比亚沃维耶扎求学的时候,她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当她从身心投入到「通灵」之中时,她能够让某种东西上身,这时候通灵已经不再是通灵,而是另一种名为「降灵」的高级咒术,这种咒术又叫请仙或者召魂术,但是请来的不一定是仙,也有可能是鬼,巫觋界将这些不存在实体的存在统称为灵,而且在巫觋的世界里,灵不会无偿为你做任何事。

施术者往往需要提供某种献祭。

虽说「降灵」是「通灵」的变种和进阶,效用也相似,但与之不同的是灵的介入,这一咒术的谜团很多,不同的巫觋施展「降灵」所产生的的效果也不同,有些人能保留本体意识,有些人则办不到,事后也会失去「降灵」时的记忆。

这个咒术非常强大,但献祭需求的特殊性,导致它并不是能够随意动用的咒术,不同的灵渴求的祭品不同,要求回报的时间也不定,可能是在当下,也可能是在将来,历史上不止一次出现过巫觋使用「降灵」后当场暴毙的例子。

所以在很多有关于「降灵」的传闻里,它总是作为邪术被敬畏着。

与之相比,另一种有着相似功能的咒术「出马」要安全的多,但「出马」属于某些巫覡团体的不传之秘……

言归正传,秦素心不知道她所召来的存在是什么,又要她献祭些什么,但每次使用完「降灵」以后,她总是会感觉自己体内的某种东西在慢慢变得稀缺。

在比亚沃维耶扎,林格西教授是最权威的咒术学专家,当然在外国人那里他们管这叫魔法。

林格西教授不只一次警告过秦素心,让她不要轻易动用「降灵」,这一咒术的危险等级仅次于某些高危咒术。

本想攻击于乐的狼司仪忽然停下了动作,他用血红一片的双眼望向了离他越来越近的秦素心,尽管陷入狂潮状态下的他仅存兽性,但他本能般感觉到某种危险在向自己靠近,化兽人拥有察觉灵场变化的能力,他能够感觉到一个陌生且强大的灵体进入到了秦素心体内。

狼司仪甚至开始渴求,渴求吸食这个强大的灵体。

于乐也发觉酷妞的气场发生了变化,如果说之前的她只是不近人情,那么此时的她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感情,仿佛她的身体被一个神秘的魂灵占据着一样。

秦素心与狼化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她还能够保留本体意识,但「降灵」状态下,她感受到了和「通灵」时不同的变化,她身上的伤势以着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着,起初还拖着一条断腿在走,姿势很不协调,但后面折断的骨头竟全部自动复位,并且完完整整地愈合了。

她越走越顺,越走身上散发的灵场就越凝强,她仿佛不打算停下一样,狼司仪终于按耐不住主动出击了。

吼——

狂潮状态下的他,直立身高超过了两米五,眼前的少女在她面前几乎可以称得上娇小,狼司仪甚至连异化的五爪都要比她的脑袋大。

但狼司仪却没有轻敌,这一次他没有动用爪子,而是四肢着地,借住弹跳力扑上去,试图用锋利的狼牙咬掉秦素心的脑袋。

可这一次,他无往不利的速度却失去了优势,秦素心仿佛能够预判到他的动作一样,不仅在一瞬间躲避,并且还有余力进行反击。

狼司仪刚刚落到地面上,便发现自己的手指头少了一根,鲜血如同血柱一般喷涌而出,剧烈的痛楚侵袭了他的头脑。

这家伙彻底发了狂,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着,像一匹失控的公牛一样横冲直撞,看见秦素心站在哪里就往哪里扑。

而素心竟然每次都在爪子和狼牙即将将她撕裂的情况下躲开,并逐渐掌握这场人兽战的主权,如同西班牙斗牛士一般,开始对狼司仪进行压制,不一会儿,秦素心就在狼司仪身上割开了不下十个口子。

当然这不是秦素心故意在施虐,她的匕首攻击范围有限,狼司仪虽然丧失理智,但对危险的感知却是正常情况下的三倍,每次秦素心准备用匕首刺穿他的脖子时,他就会借助高度优势上扬起头颅,使得她的匕首无法触碰到。

于是秦素心转变了战略,她决定消磨这家伙的体力,并且尽可能在他身上制造伤口,加速对方血液流失。

「降灵」状态下,秦素心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疲惫,某种魂灵在进入她的体内以后,就在不断改造着她的身体机能,让她的动作越来越凌厉,反应速度越来越快,出手越来越凶狠。

而狼司仪只会因为失血而变得渐趋虚弱,到时候秦素心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割开他的喉管!

另一边,当秦素心和狼司仪的战斗开始以后,于乐就已经来到了熊仔旁边,走的越近,他的脚步就越僵硬。

惨,太过于凄惨了。

映入他眼中的景象,无疑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惨烈的一幕,于乐尽量不去看熊仔几乎要断成两截的身体,走到了他的近处。

“阿……”

他还活着!

于乐立即跪伏下来,听他说话。

“阿……阿乐……我……我……”

他说话的时候,嘴里还不断在冒着血沫,主火把就倒在他身旁不远处熊熊燃烧,映照在他眼中的火光逐渐变得清晰,而属于他本人的神采却逐渐暗淡了下来。

“熊仔!你撑住!我们不是要一起去双曲的吗?你的拼游姐妹花还在等你!你说好的,姐姐归你,妹妹给我!你要是死了,你就是食言!”

“都……都给你……”

熊仔嘴角咧了咧,但最后也没能够笑出来,他使出最后的力气向于乐伸过手去,鲜血淋漓的手掌只抓住了他的衣角。

熊仔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爸爸,他妈妈去的早,是他爸爸把他拉扯大的,为了养他,他爸早些年做生意很拼,后来虽然生意做大了,但也落下了一身病。

高血压,又糖尿病,还天天抽烟喝酒熬夜的,熊仔每次见他不自律,就骂他说老胖子你迟早突发脑血栓翘辫子。

他爸听见熊仔骂他老胖子,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调侃他说,我要是老胖子,那你就是小胖子,你老了也跟我一样是老胖子。

“……我……爸,帮我……”

“你他妈自己回去照顾!”

熊仔是于乐的发小,同时也是他唯一一个朋友,他们小学是一个学校的,初中是一个学校的,高中也同样如此。

于乐自小个性孤僻,总是融不进同龄人的圈子当中,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觉得待在他身边不太舒服,好像他那双忧郁的黑色眼睛,能够看穿自己的内心里的想法一样。

但熊仔却完全不在乎这点,就算于乐不理会他,他也能够兴致勃勃地自说自话,从来不会因为于乐不感兴趣就受挫。

因为其他人只会一口一个肥仔地喊熊仔,而于乐却不一样,他从来不这么叫熊仔,甚至还能够忍受他停不下的叽里咕噜。

熊仔和于乐说完新出的游戏,就说隔壁班班花的八卦,说完隔壁班班花的八卦,就调侃于乐的性取向……这家伙仿佛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这该死的小胖子可有意思了。

虽说于乐平时总是对着他翻白眼,但是他真的重视这个小胖子啊。

于乐根本不看重什么西南地区毕业游,他只是看重熊仔的邀请,他不想让熊仔扫兴。

而他这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朋友,就在他眼前躺着,生命气息一丝一毫地流逝着。

他这副状况已经没救了,心脏以下的内脏全部破碎,身体几乎被拦腰折断,仅剩一段脊骨在起连接作用,尽管在肾上腺激素的作用下他感知不到疼痛,但他的身体还是本能地颤动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很想要呐喊,但却没有力气支撑自己去那么做,和于乐说的那几个字,就已经是他最后能做到的事了。

熊仔慢慢地闭上了眼,心里想着,如果有来生的话,他一定要做一个高高瘦瘦的靓仔,让别人再不能用肥仔这两个字来取笑他。

站在于乐身边,也不至于显得比较违和了。

朋友在眼前死亡,于乐却无能为力,他死死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类变成了野兽,其乐融融的火把节变成了食人的宴会,致幻烟雾,催眠魔音,邪恶的萨满巫师,熊熊燃烧的火焰,神秘妖异的舞蹈……

于乐只觉得头痛欲裂,他的脑海里上演着一个奇怪的场景,动物和植物飞速变换着外貌,牛和羊跳进水里变成了鱼,鱼跳出水面又变成了鸟,鸟落地又变成了蛇……巨树拔地而起又忽然轰然倒塌,海啸爆发又忽然蒸发,珊瑚礁变成陆地,大陆架隆起变成山峰,冰川融化淹没世界和文明……

在这些怪诞且毫无规律的图景中,于乐扮演着不同的生物,有时候是鱼,有时候是虫子,有时只是一株小草,有时候又成了壁画里的图腾和小人,有时候又什么都不是,他在草原上被野兽追逐着,也曾经作为巨鲸吞食着鳞虾,巨蛇和巨鹰在世界最大的树上厮杀着,人类把人类推进木质的囚牢里焚烧,白色的公牛被割开了脖子,古老的橡树林缠绕着密密麻麻的槲寄生,半人半兽的怪物吸食着肉眼见不到的精魄……

到后面图景变化的速度连他都跟不上了,大脑深处传来了雷鸣海潮般的声音,除此以外还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咆哮声……

忽然咚的一声,这些光怪陆离的景象像是找到了某个宣泄口,随着于乐脑袋里某根断裂的弦一起涌了出来。

于乐睁开眼睛的时候,又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场景,炽烈燃烧的火堆,铺满了地面的化兽人尸体,躺在血泊中气息渐渐衰弱的发小,其中伴随着鲜血被火焰蒸发的浓烈臭味。

他猛然间发现,熊仔的伤口竟然在愈合,肉芽以肉眼乐见的速度互相连接纠缠,破碎的脏器飞快地复位,到最后被利爪撕裂开的皮肤竟然再生了,呈现在于乐面前的,赫然是一个完好无损的熊仔。

但异变却还未停止,熊仔伤口恢复以后,很快开始被黑色的毛发覆盖,他的身体正在异化为另一种样貌,这种离奇的现象,一下子让于乐想到了那些化兽人。

怎么回事,难道熊仔也是?

就在于乐大脑当机的时候,变化完成了,于乐乍一眼没认出眼前这是什么东西。

这家伙脸型像狗,头大嘴长,圆耳朵,黑色的毛发无比浓密,但在下颏却有一块白毛,身躯粗壮肥大,甚至还有些胖,这家伙和狼司仪一样有着人的形体,野兽的外貌,但身躯却比狼司仪还要庞大,体长超过两米五。

仔细一看,分明是一只黑色大狗熊!

即便变成了熊化人,他依旧是那副大脸盘子小眼睛的组合。

“熊……熊仔?”

但于乐还是不敢确认,好端端的人咋忽然成了熊,他和熊仔这么多年朋友,完全不知道他还有这本事啊!

熊人睁开眼,发出了吼叫声。

于乐当即退后几步,就在他退开以后,这熊人一翻身冲进了村道,向着秦素心和狼司仪离开的方向直奔而出,不知道什么情况的于乐只能赶紧跟上去。

村中的火势越来越大,草楼形同天然的烽火台,迅速燃烧起来,并且将周围的含氧量一点点耗尽。

秦素心和狼司仪的打斗,早在她有意引导下,远离了村庄中心的祭场,而当她将狼司仪引到村中一角,并在打斗中开始占据优势时,却有一头黑色大狗熊从天而降,扑向了狼司仪。

秦素心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家伙是一头新的化兽人,而且还是半人半兽的A级化兽人。

熊化人臃肿的身材并没有影响速度,它凭借着蛮横的爆发力猛冲着,狼司仪原本庞大的外形,与之对比起来,竟然还矮了对方一个头,而且还不及他来的壮。

秦素心原以为这熊人是狼司仪的同伙,但熊化人并没有袭击她,而是瞄准了在她附近的狼化人司仪,这头A级熊化人的手掌结构同样得到了保留,他就用这一对粗壮有力的爪子握住了狼化人的脖子,刺破他的喉管和肩膀。

狼化人也彻底发了狂,猩红的眼珠变得更加狰狞,他用仅存9根指头的双爪牢牢地钳住对方,然后张口撕咬,熊化人也嘶吼着,双方缠斗在一起,不断撞翻周围的建筑物,甚至滚进了火堆当中,上演无视周遭任何事物的惨烈咬合战!

秦素心逐渐散去了「降灵」状态,强大的灵体终于离开了这具身体,情感和人性慢慢得到回归,她深吸了口气,然后站立在远处观察局面。

两头A级化兽人的搏斗,已经不是她这个灵媒可以参与的了。

灵媒能够进行通灵,以及附身动物,战斗力可以披靡一般野兽,但无法正面对抗高级化兽人,所以往往更多地是作为斥候或者侦测者存在,秦素心虽然比较特殊,但在这种局面下也没有插手余地。

此时,秦素心又想起了于乐。

他那个朋友应该对他很重要,但是救不回来了,那种伤势秦素心一看就知道,就算是以生命力旺盛著称的化兽人,受了那种伤都不可能活下去。

除非……转化发生。

巫觋的转化一直都是一个神秘过程,它不是简单的人兽基因进行结合,而是在咒术力量参与下完成的,化兽人变成动物是一种咒术体现,灵媒通灵生物也是一种咒术体现,咒术是巫觋世界最神秘也最受人类忌惮的危险力量。

曾经就有过濒死之人转化为巫觋,然后身体恢复健康的案例。

但秦素心并不觉得那个小胖子能够转化为巫觋,巫觋的转化一般发生在3-6岁,那之后发生的转化都是罕见案例,而且小胖子身上并没有巫觋性格特征,即拥有离群、孤僻等特殊人格。

相反,被小胖子叫做阿乐的男生倒是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也很低。

周围的火势正在蔓延,一个接一个的草楼燃烧了起来,那些祭祀用的火把,在燃尽以后,像是引线到头一样点燃了草楼。

秦素心才明白过来,这个血腥集团一开始就打算在吃完人以后毁掉祭祀现场。

村庄已经不能够再待下去了,那两头丧失理智的怪物在燃烧的村落搏斗,要不了多久,不是被大火吞没,就是在缺氧的状况下死去,秦素心决定撤退了。

可就在她动身时,她却注意到于乐出现在了附近,而且还向着两头化兽人靠近。